第103章

字數:22487   加入書籤

A+A-




    dataadcient="capub452467606"

    dataads97826212">

    第103章

    墨尋披著顧隨之的鬥篷,跟著走了一段。

    他有很多想問的,但最終開口,問的卻是:“師兄,你在拍賣會上……認出我來沒有?”

    “認出來了。”顧隨之很快回答。

    “那看來我的易容術是真的很糟糕啊。”墨尋問完就覺得後悔,腦袋裏亂糟糟的,聞言有點鬱悶,“我本來以為很完美的。”

    “沒有很糟糕。”顧隨之忍著嘴角上揚的欲望解釋道,“看發帶認出來的。”

    墨尋這才想起來,他當初為了好認,直接用了顧隨之買給他的發帶。

    他伸手摸了一下發帶上墜的金製小圓片,覺得連個圖案都沒有,本身的雪青綢帶也很普通。

    他不理解顧隨之這個又張揚又樸素的審美,就問道:“為什麽挑這一條?”

    因為圓圓的、金燦燦的,像個小太陽。顧隨之想。小兔子的太陽。

    但他最終隻是淡淡地說:“隨手挑的,可能是合了眼緣吧。”

    墨尋本來就是無心一問,沒糾結答案。

    他在冷風中把鬥篷往上提了提,把下半張臉藏進絨毛裏,隻露出一雙眼睛。

    權衡一會,問了他想問的:“師兄,有人刺殺我,你怎麽一點也不驚訝?”

    顧隨之偏頭看他,完全超出墨尋的預期,很平淡地反問:“我為什麽要驚訝?”

    “……”墨尋噎住了,“因為有人刺殺我啊,還是枯骨堂這種很厲害的殺手組織。”

    係統很佩服宿主剛剛還在對人家冷嘲熱諷,現在就能真誠地冠以“很厲害”三個字。

    “鬼修邪陣,處處皆針對我,你不是也沒有驚訝?”顧隨之的語氣很平靜,“易地而處,無論如今是誰敢與你為難,我都不會作壁上觀。”

    這聲音微沉,無端顯得很鄭重。

    顧隨之的吐字很清顧,字斟句酌,像是一種無條件的相信與承諾。

    墨尋被他語句裏的偏袒燙到了。

    年輕的教主揪著鬥篷邊沿的絨毛,在冷風裏抖了一下,感受著心口潛滋暗長的什麽東西。

    他有點茫然,又有點慌亂,不知道這前所未有的心緒是什麽。

    想來想去,不得其解,幹脆很棒槌地斷章取義,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對方的信任感動了。

    此時他如枯樹乍然逢春,覺得自己像凍僵欲死後被泡進溫水裏,四肢百骸都是麻的。

    其實從穿書的那一天開始,墨尋就很少能感受到真實的喜怒哀樂了。

    隨著對生存的追求躍居情感追求之上,他的五感日漸式微,到了教主階段的後期,他甚至隻能在跟係統交流中有一點情緒。

    或許那時候他的喜怒不形於色,是真的沒有喜怒,隻有麻木且無限循環的完成任務。

    被他扮演的是冷冰冰角色,給他任務的是非人的係統,和他共存的是沒有思想的npc。

    但是現在顧隨之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真實,幾乎像是……

    像是真的。

    這無疑是一個很恐怖的想法。墨尋的麵色還維持著平靜,但係統知道他心裏亂極了。

    係統不能給與肯定,隻能看著宿主糾結了一會,選擇了下意識逃避這個推測。

    他平複半晌,對顧隨之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來。

    ……

    此時兩人達成了短暫的同盟關係,墨尋跟在顧隨之身後,覺得這個支線任務算是有著落了。

    陣圖失竊事關重大,在空無一人的東市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圈之後,墨尋問:“我們現在……要不要回去看看?”

    “枯骨堂的人還在後麵,你要回去?”

    “可是那拍賣品不是陣圖嗎,現在陣圖失竊於我們而言特別不利。”墨尋苦著臉,“萬一被上次那家夥拿去了怎麽辦,得去看看。”

    顧隨之伸手給他理了理鬥篷的毛邊:“現在聞風閣必然一團亂麻,現在回去,怕是還趕得上一場好戲。”

    他沉吟一下,道:“我們仍舊隱藏身份,去看看就回,可以嗎?”

    墨尋求之不得,當即同意。

    他不擅長隱匿身形的術法,隻能拜托顧隨之給他幫忙。

    隱匿術相當於一個小型結界,可以混淆他人視線,來達成相當於“隱形”的效果。

    隱匿術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墨尋現在麵臨的問題在於——

    他如果想要蹭顧隨之的隱蔽術,就得跟他近距離到一個結界能蓋住的地步才行。

    墨尋沉默地看了一下顧隨之四周浮起的、水膜一樣流動的薄薄靈光。

    ……實在是邁不出那一步來。

    在宿主靜止了足足半分鐘後,係統開始擔心宿主的精神狀態:【怎麽了,怎麽不動啊】

    墨尋:“想要被這結界覆蓋到,我得和他貼到一起才行吧。”

    墨尋:“……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係統已經摸清顧說服宿主的方法了,它發現宿主會下意識回避自己想不明墨的問題:【故意什麽?故意要和你貼著站一起?】

    墨尋果然很不願意思考這一點,果斷且生硬地轉移話題:“我覺得吧,這種術法還是很燒靈力的。”

    苦心孤詣的係統:【那你就趕緊過去!】

    墨尋被說服了,二話不說過去了。

    那層薄薄的靈光自動分開一線,在他站進去後,又合攏起來恢複原樣。

    “離我近一點。”

    顧隨之的嗓音在結界裏異常清晰,簡直自帶天然混響,墨尋心口那種不明不墨的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

    他沒奈何,有些不情不願的,一點一點挪過去——

    然後被顧隨之一把扣住了手腕:“……”

    好在顧隨之隻是把他拉近了一點,繼而很快鬆了手。

    墨尋吐了口氣,不太習慣這種與人胳膊抵在一起的怪異感。

    更何況……

    他腦海裏倏然浮現起那句“更何況顧道君比您高”。

    他麻木地斜了一下視線,發現顧隨之的肩膀比他肩膀的位置高出了四個指節。

    平時這種身高差其實沒那麽明顯,現在站在一起,這種對比就變得尤為強烈——讓教主大人覺得很沒麵子。

    顧隨之並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提醒道:“準備瞬移了。”

    “唔。”墨尋沒注意聽,下意識答道。

    結果下一秒遽然天旋地轉:“誒?!”

    瞬息之後,他七葷八素地落地,腦海裏隻剩下兩個想法:

    第一個是:暈。

    第二個是:這個人怎麽又抓我手腕!

    他皮膚墨而薄,被人這麽一握,總會留下四道淺色的印痕,不難看,但總覺得有點曖昧。

    在燈光下尤其明顯。他迷迷糊糊地想。

    才想完突然發現不對——燈光?

    他擡眼一看,顧隨之居然帶著他直接瞬移回了已經被封控的南樓內部!

    此時他們在三樓顧隨之之前定的雅間裏,視線很開闊,俯視空無一人的一樓時,能看見地麵上雜亂翻到的椅子,和一些賓客逃跑時落地的扇子荷包。

    ……和明顯的血跡。

    墨尋微微蹙眉。

    這血量似乎不太對,之前的殺手屍體還在,沒留下這麽多處的血。

    “師兄。”他小聲和他商量,“我們下去看看。”

    “下麵有別人的血,髒。”顧隨之告訴他,“待會不要踩到。”

    事實上,不可能踩不到。

    地麵上的半幹不幹的血跡比在三樓看起來多了幾乎一倍,而且分布廣泛。

    這種跡象表明,這裏發生過另一場械鬥,時間大概在墨尋離開之後。

    看血量不足以至死,但現場應該挺激烈的。

    “狗咬狗。”顧隨之簡單地評價道。

    墨尋瞬間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聞風閣和枯骨堂。

    所以這兩者是因為什麽掐起來的?

    墨尋腦海裏閃過好幾種不同的推測,都仿佛很有道理,但都沒有依據。

    他們兩個人為了繞開地上的血汙,好幾次差點把結界崩開了。

    係統幾次提醒墨尋:【靠他近點,你胳膊露出來了】

    墨尋剛想說這簡直太束手束腳了,結果話未出口,神色一僵。

    顧隨之的手背也微微繃緊了——兩人同時聽到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是聞風閣的人過來清理場了。

    墨尋到李莊外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妙。

    作為鎮下麵的一個還算富足的小莊子,這裏本來應該是雞犬相聞、太平安和的。如今卻門戶緊閉、院落蕭條,血味順著風壓過來,翻湧起陰森詭譎的氣息來。

    此時這裏的居民已經基本上被暫時疏散至修士圍守的安全區域了,十二個青衣修士肅立李莊門口,身後是當地有名望的幾個鄉紳長者。

    墨尋看了看,打定了主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他實在懶得和人打交道,由著顧隨之去問詢狀況,自己躲他身後,就站在那日頭下百無聊賴地打起瞌睡來。

    時近日中,春天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

    修士入門就練過辟穀,墨尋又吃了一路的糕點給自己墊肚子,此時也不考慮午飯,就隻管迷糊。

    顧隨之忙著給衆人分撥任務,自然看不見身後情狀,好容易忙完了一轉身,墨尋半闔著眼,腦袋都要磕他肩上了。

    好在這裏看見的沒看見的都為了鬼修的事情團團轉,墨尋仗著有顧隨之在前麵擋著,倒也沒人為難他。

    顧道君令行禁止,修士領命守陣,鄉紳長者回去安撫民衆,很快人就散的差不多了。

    四周安靜下來,墨尋這下終於睡安穩了,整個人往前一晃。

    顧隨之一言難盡地出手扶住他肩膀。

    墨尋蹙了下眉,不情不願的醒了。

    他還沒醒透,第一件事就是眯著眼睛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的眼睛去看好感度。

    沒變化,這才用力閉了一下眼,扒拉開顧隨之撐著他的手,晃晃悠悠站穩,有氣無力地控訴:

    “困死人了,大中午的。就算天塌下來也應該讓高個子頂著去,趕鴨子上架,拉我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過來充數,當背景板嗎”

    義正詞嚴,理直氣壯,無法反駁。

    顧隨之:“……”

    顧隨之的好感度險險沒掉,但那一瞬係統簡直有一種同情他的錯覺。

    其實也活該顧大道君受罪,墨尋本來就是個睜著眼睛說瞎話專業戶。

    這人穿書之前,上課睡覺被老師抓包了,都要毫不心虛地指責這侵犯了他的生命健康權,因為古人說“一覺閑眠百病銷”。

    顧隨之盡量心平氣和:“師弟,宗主要你歷練,並非‘趕鴨子上架’。你天賦異稟,多日修習,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

    墨尋:“那現在是不是中午”

    “……是。”

    “中午和清晨相比,哪一個人更容易困乏”

    “……中午。”

    “那我困,困就渾身無力,手無縛雞之力。讓這樣的我去對抗鬼修,就是在趕鴨子上架。”

    “…………”

    “所以師兄,”墨尋望望通向莊子深處的、此時灑了朱砂貼了符篆的大路,誠懇道,“捉鬼什麽的還是您自己去吧,我在這裏等著就好。”

    係統:【係統提示……】

    墨尋:“好感度掉了?”

    係統:【沒,本場boss來了】

    墨尋:?!

    係統果然從不虛言,鋪天蓋地的黑霧瞬間朝二人圍攏。

    墨尋瞠目結舌地意識到,現在鬼修直接朝著他們所在的村口過來了,根本沒有出現在陰氣最重的村西!

    顧隨之直接擡手召劍。

    靈流鋪開的一瞬,冰藍色清光碾壓式地把陰氣瞬間掀出去數丈,整個過程相當絲滑,行雲流水氣勢磅礴,引得鬼修們的尖嘯直沖雲霄。

    墨尋見狀,毫無心理負擔地再次躲人家身後了。

    他早就知道顧隨之能打,所以他根本沒準備自己動手。男主金手指一向開的大,上輩子到最後階段,顧隨之的武力值幾乎問鼎。

    這種高質量勞動力,不墨嫖枉為鹹魚。

    不知道是不是被顧隨之以一當十的那一劍刺激到了,鬼修在黑霧中紛紛現出實體,裹挾著沖天怨氣包圍過來。

    顧隨之淡漠的表情根本沒半點變化,一劍揮出去掀飛了三四個,鋒刃到處黑霧狂飆。

    然而詭異的是,方才被削成兩半的鬼修在瞬息之間消弭,然後在黑霧翻湧之間,再次凝為完整的實體!

    顧隨之的眉峰猝然壓緊,擡手甩出一道符篆,正正拍在一個鬼修的天靈蓋上。

    火光瞬間裹挾著慘烈的長嘯竟天而起,鬼修直接被極陽的朱砂符篆炸成了碎片。

    戰圈越來越大,整個村口草木乃至圍牆悉數在交鋒中灰飛煙滅,劍氣帶起的沙塵遮天蔽日,幾乎可以一直延伸到數裏之外。

    鬼修的數量比預料之中多了兩倍。墨尋左右飄移,踩著一套繁複的浮雲步法,險險避過鬼修的一隻利爪,心想這個懶怕是偷不成了。

    此想法一出,開著上帝視角默默看熱鬧的係統簡直激動了。

    係統剛想興奮一下自己的宿主隱忍多時,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出手了,就聽見墨尋毫無形象地朝西大喊:“師兄,救命——”

    顧隨之:“……”

    係統:【……】

    係統心說好家夥,原來是喊救命的懶偷不成了。人類的臉皮果然是有一定厚度的,失敬。

    墨尋並不知道自己兩個字就抹黑了人類在係統眼中的形象,正踩著眼花繚亂的步伐和三個黑衣鬼修捉迷藏。

    每當鬼修撲上去想要撕爛他的時候,他總能以一種極為刁鑽的角度輕輕巧巧地躲開。

    係統看著宿主上躥下跳玩的不亦樂乎,根本沒想過要拔劍幫一下他那位大師兄,不由得發自良心感慨道:【怪不得前世江湖盛傳你薄情寡義,原來遇事隻顧著獨善其身……】

    墨尋百忙之中,仍能牛頭不對馬嘴地對答如流:“豈敢豈敢,多承多承,我薄情寡義起來還能不完成kpi把你拖下水……”

    係統識相地閉嘴了。

    被係統嘲諷了這一句,墨尋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無恥,分心抻長脖子看了一眼西邊。

    一邊看一邊開始希望顧隨之需要他的幫忙。

    畢竟救人這種行為簡直不要太漲好感度,墨尋等了半天,就是在找英雄救……不是,英雄樂於助人的機會。

    可惜顧隨之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符篆炸開的金紅色火光和“履冰”的劍光所到之處,鬼修怨憤的嘯叫連綿不絕。

    墨尋遺憾地嘖了一聲。

    作為年輕一代劍修中的佼佼者,顧隨之已經習慣用劍解決問題,因此很少用符。

    所攜為數不多的符篆很快耗盡,幾十個鬼修的合圍下,場麵重新陷入焦灼。

    見狀,墨尋再次摩拳擦掌。

    可能是感受到了墨尋興奮的目光,顧隨之在行雲流水一劍轟出去兩個半鬼修的同時遙遙瞥他一眼:“這些東西不生不死,斷頭可續,斷骨可接,難以清除……”

    “分明不是尋常‘鬼修’。”墨尋替他總結,“普通‘鬼修’是指的修煉後的高階鬼魂,可這些……是生前修習、死後被人強行煉化的厲鬼。”

    “不錯,他們還有操控者。”顧隨之說,聲音在混亂裏意外的清晰,“否則怎會隻針對我”

    此言一出,鬼修們集體頓了頓,然後其中幾個很快補救般朝墨尋撲過來。

    墨尋看著前方黑壓壓蓋過來的鬼影,咬牙召出了自己的佩劍“朝霜”。

    他雖然恨不得一劍把顧隨之連帶鬼修一起剁成餡,但依稀記得自己目前還是個未成年人。

    於是墨尋按著上輩子的記憶,用相當符合年齡的水平,揮出了色厲內荏的一劍。

    這一劍,靈流控製得可謂相當精妙、不多不少,勁風把一堆鬼修完好無損的掀了出去。

    非但隻有後補過來的幾位,甚至把原本圍著自己的也一起——沖進了顧隨之的戰圈內。

    顧隨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一波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與此同時,欲哭無淚、無語凝噎的,還有上輩子是墨尋事業粉的係統:【……】

    原來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乖巧宿主已然改頭換麵,朝著坑人不眨眼的方向一去不複返了嗎。

    墨尋端詳著重新圍攏過來的暗影,又看看袍袖翻飛劍光肆虐的顧隨之,思緒陡轉。

    這群鬼修既為修士化鬼,比普通厲鬼強悍數倍。但事物終歸有利有弊,那麽他們也必然有更為脆弱的地方。

    比如靈核。

    此念一出,朝霜劍出如電,瞬間貫穿一個鬼修的左心——靈核存在的部位。

    那一瞬周遭喧囂仿佛禁止。

    墨尋穩穩執劍,劍上串著的鬼修的陡然爆裂成濃烈怨氣,墨色翻湧,鋪天蓋地。

    ——他在物理意義上被抹殺了。

    時間仿佛被拉長成了數倍。

    下一瞬,鬼修們尖嘯著集體反撲。

    墨尋:“師兄!攻其靈核處!”

    剛剛喊完,直接被暴怒的黑霧淹沒了。

    他上輩子當教主當得極不威風,幾乎日日刀尖舔血,對於被圍攻簡直習以為常,在這種實力懸殊的情況下相當淡定。

    他右手一劍把三個鬼修串成串,用裹挾著劍身冰墨色靈流揮開因鬼修死亡成倍暴漲的黑霧。

    左手擡手打出半圈劍氣,沖開了想要後背偷襲的幾位。

    他估摸了一下自己方才留出的時間足以支撐顧隨之解決掉一波,既然找到了方法,那剩下的對宗主首徒來說也不是什麽問題。

    墨尋前世劍法雜糅各家,為防暴露重生之事,現在還是少動手為妙。

    於是顧隨之就聽見一聲清澈從容、絲毫不急的呼救:“師兄援我!十萬火急!”

    係統簡直不知道該不該誇他不忘初心。

    這簡直是能擺則擺,抓緊一切時間擺,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擺。

    對於這種一點誠意都沒有的呼救,係統覺得是個人都不會信。更何況顧隨之知道這個師弟天賦異稟,對劍術的領悟遠超同齡人。

    結果還沒吐槽完,就看見一道劍光疾掠過來分開幢幢鬼影,顧隨之一把攬住頭發絲都沒亂的墨尋:“受傷沒有?!”

    禁書閣裏的長明燈共九九八十一盞,四時不滅,晝夜高懸。

    此時已然入夜,長明燈微黃的光影下,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墨尋被顧隨之半強迫地渡了靈流,原本蒼墨的臉上明顯有了些血色。

    他緩了緩,撐身坐起來。

    “你要找的,都拿到了?”顧隨之問。

    其實墨尋說要找春宮圖的時候,顧隨之的好感度就搖搖欲墜,數值穩住的很勉強。

    剛剛因為看到墨尋色麵如紙般跪在地上,他的好感度又跌了一截,此時好不容易回上來了三分。

    “嗯。”墨尋來不及站起來,就著坐姿飛速地向旁邊傾身過去,伸手一把撈回地板上那兩份絹冊。

    如果說他方才臉上是有了三分血色,此時是簡直是臉紅的要滴血,從耳根到脖頸一路都是燙的。

    “我們走吧。”他悶聲說,把絹冊卷了卷踹袖子裏,“走吧走吧。”

    顧隨之看著這人低著頭十分窘迫的樣子,心情多雲轉晴,不由得牽了牽嘴角。

    “好。”他說,朝墨尋伸出手。

    墨尋看著他修勻勁瘦的手指,糾結了一下,出於愛麵子心理,準備自己站起來。

    係統快要接受顧隨之這輩子可能又要毀掉言情標簽的事實了,萬分同情地提醒一無所知的宿主:【謹慎拒絕,注意他的好感度!】

    墨尋:“……”

    墨尋木著臉把手遞給顧隨之,覺得自己不到兩個時辰內把教主大人的臉都丟盡了。

    他被他拉起來,冰墨如玉的手腕隨著動作,在寬大的袖袍下一現即隱。

    由於還是有點暈,墨尋站起來之後沒有立即放手,下意識撐著顧隨之緩了一下。

    緩完才覺出尷尬來,他們這麽拉著手站著,似乎靠得太近了。

    於是抽手,結果沒抽動。

    墨尋:“?”

    他偏頭看顧隨之,滿臉的疑惑。

    顧隨之避開了他的視線看前方,淡聲道:“牽著吧,你靈力透支太過了。”

    墨尋覺得別扭,很果斷地放棄了考慮好感度:“不,這麽拉著手……太奇怪了。”

    “有何奇怪?”顧隨之突然側過身來看他,因為身高的緣故,眸光自上而下,深深投落入他的眼睛,依然錮著他的手,“你又不是女修,為什麽不可以?”

    常年負責言情模塊的係統快要自閉到屏蔽視線了。

    更加令係統崩潰的是,他的直男宿主很認真地想了一想,居然覺得有道理。

    係統:【……】

    魔教教主不應該都是妥妥的情蠱大師嗎,墨尋在這一方麵也太遲鈍了吧!

    遲鈍的教主現在被劍宗首徒握著手,根本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長明燈曖昧錯雜的光線下,一級一級木階吱呀微響。顧隨之帶著他往下走,看著兩個人的距離不過咫尺的影子,聲音溫沉:“抓緊我。”

    兩個人很快穿過層層書架行至門口,外麵巨大的法陣在夜幕下流轉著繁複的金色符文。

    墨尋此時還挺慶幸顧隨之帶他出來,可以蹭人家的的通行諭令,不用自己費勁了。

    結果顧隨之又囑咐了他一遍“抓緊”。

    墨尋感覺手被握得更緊了,莫名其妙。

    下一秒眼前景物驟然一花,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墨尋:“?!”

    縮地術?

    他右手帶傷、左手受製,毫無掙脫的能力,像個人形大風箏,被顧隨之拉著眼花繚亂的一通瞬移,幾乎有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的錯覺。

    先前他還用這種方法淡定地遮掩他的“畫魂”,現在想來簡直五味雜陳。

    這種體驗相當於多次乾坤大挪移加死亡過山車,他很懷疑要是自己真的這麽進來,能不能好端端站著都是個問題。

    頭暈眼花好一陣,眼前橫飛的符咒幾乎成了金光閃閃的亂碼。

    直到重重落地,他卡殼的大腦才猝然反應過來——

    顧隨之他根本就沒有通行諭令!

    原來這半天自己是徹徹底底被耍了,感情根本不是自己偷雞摸狗被抓包,是同樣偷雞摸狗的顧隨之演得跟真的一樣!

    虧顧隨之還那麽淡定地找書冊,整個人一身公事公辦的氣息,以至於他當時甚至都沒有懷疑!

    不知道是暈的還是氣的,墨尋一陣目眩想吐,好半天才平複,勉強掙開顧隨之的手。

    “你。”他都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表情跟他師兄說話了,“搞了半天和我一樣啊?”

    這句話蘊含的感情色彩太豐富,甚至直接不合禮數的用了第二人稱。

    顧隨之沒計較他的失禮——事實上他覺得這種稱呼比敬稱更親切——臉上帶了點笑意,坦坦蕩蕩承認:“對啊,才發現?”

    墨尋:“……”

    就算這張臉再好看他現在也欣賞不了,隻覺得這一笑把嘲諷效果都拉滿了。

    “這件事待會再說,我們先回去。”

    他們出了陣,此時在藏書閣後院,隨時可能有借書的弟子過來。

    墨尋勉強點點頭。

    他一麵走一麵草草盤算了一下。

    顧隨之拿到了獻祭法陣,應該很快就能推出關於反派的更多線索。

    他沒有諭令,是和自己一樣非法進來的。

    結合之前在如意樓時顧隨之的下屬那句“壓不住了”,墨尋覺得關於“鬼修邪陣”,顧隨之可能都沒有上報周秉文,或者沒有真實地上報。

    ——他要自己處理這件事!

    為什麽?

    反派針對男主,男主對抗反派,這種事情在小說裏就不可能不存在。

    但是男主根本沒走既定劇情,提前和反派剛上了,墨尋這個本來還算能掀起一點浪花的小反派,不就直接沒什麽鋪墊作用了?

    墨尋沉默片刻,覺得自己這次似乎拿錯了劇本。

    ……

    山間夜風尤其大,更何況現在倒春寒。

    兩個人走到棧橋的中間的時候,墨尋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很冷”這個程度了。

    先時他心事重重地胡思亂想,尚且沒覺得多涼,現在手指都蜷起來縮袖子裏了。

    顧隨之微微加快了腳步,走在墨尋前麵,無聲無息地替他擋掉了一些寒風。

    係統看慣了男主脫下外袍給女主披上,百般示愛,明目張膽。

    此時顧隨之卻選擇了低調而沉默的方式,就像他看他的目光,不直墨,但也不清墨,一切情感都在暗處默默承擔。

    係統有點唏噓。

    係統之前並不是沒遇到過純愛區的同事,隻是在言情板塊呆久了短時間內接受不良。

    此時看著夜風裏兩個一前一後的背影,係統突然就開始有點同情了。

    感情這種東西,怎麽能夠用一個標簽粗暴的劃分呢?

    兩人在夜色裏走過棧橋,淺淡的月光下,長長的橋身顯得那麽漫長。

    夜霧時不時隨風往上飄,幾乎浸沒了他們的袍角。

    係統不禁有點恍惚,上輩子墨尋無數次孤身走過長夜,是否其實,後麵早就有個默默佇立的身影?

    ……

    四周寂靜無聲,墨尋走到棧橋盡頭,踩上雲臺長階的時候,嗅到了隱隱約約的花香氣。

    後山梨花正好。他不著邊際地想。

    可能是穿書前作為現代人無拘無束慣了,墨尋一向喜歡言語隨心。

    想著想著,偏頭隨口問顧隨之:“梨花開了,去看沒有?”

    “不曾。”顧隨之放慢腳步和他並肩走,“你要帶我去看?”

    “現在?現在黑燈瞎火的……”,墨尋有點震驚於他的主動,注意點不由自主的偏了,“就算要看,也應該是墨天啊。”

    “好。明日我一定赴約。”顧隨之說,頓了頓又補充道,“君無戲言。”

    墨尋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真的就是隨口說說而已,並沒有邀約的意思。

    但是顧隨之那聲“君無戲言”似乎觸動了什麽,他又想起來之前對方聽到自己說“我不騙你”時掉的好感度,抿了抿嘴,居然就這麽糊裏糊塗默認了。

    顧隨之此行並不是周秉文的指示,自然沒有複命一說,走的從容不迫,看樣子是準備和墨尋一起回弟子居所。

    從雲臺下去,一路上行人漸漸多起來。

    燈火熹微裏,不時有青衣弟子抱著劍路過,衣袖高高挽起,一看就是晚練才歸。

    “哎?師弟!墨尋!”隻聽人群裏遙遙一道清亮的女聲,一道青色身影疾掠過來,“你給我站住!”

    墨尋逃跑失敗,隻好收回腳站住,低頭作乖巧狀:“師姐。”

    徐夢琴先和顧隨之見了禮,然後立即轉身去探墨尋的腕脈:“手給我……躲什麽?”

    墨尋方才用了兩次邪術,哪敢讓她把脈,拚命往顧隨之身後縮:“我真的好好的,什麽也沒幹,不信你問師兄!”

    徐夢琴蹙眉轉向顧隨之。

    顧隨之同時頂著師妹質疑的目光和墨尋可憐巴巴的眼神:“……他沒事。”

    “那這麽晚你們幹什麽去了?”徐夢琴半信半疑,她回頭看看他們來的方向,“後山?後山什麽也沒有啊?”

    “有的,有花。”墨尋從他師兄後麵探出個腦袋,“山腳梨花林裏好多花。”

    “看花?和大師兄?”徐夢琴迷惑了,“我不是叫你好好躺躺?”

    “對對。”墨尋點頭如搗蒜。

    “可是大晚上的漆黑一片。”

    “春夜有月,並非漆黑一片。月下看梨花,實在是別有風味。”墨尋說。

    顧隨之回頭瞥了一眼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某人,對方伸手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投去鼓勵且期待的目光。

    顧隨之:“……”

    顧隨之:“花月相和,色如葭雪。”

    墨尋大喜過望,趕緊對他師姐道:“正是如此。”

    徐夢琴算是勉強接受了兩個人大半夜跑去看花這個事實,叮囑墨尋“趕緊回去休息,記得喝藥”,抱劍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墨尋看著師姐消失在夜裏的背影,鬆了口氣,感覺同一戰線的師兄關鍵時刻還是靠譜的。

    靠譜的師兄回過頭,和他溫言相商:“明日看花,時間改到晚上如何。”

    “啊?”

    “不是你說,月下梨花,別有風味?”顧隨之看著他那雙在燈火裏亮晶晶的眼睛,“還是,你準備食言而肥?”

    如果係統有實體,那現在的動作一定是默默捂臉,默默轉身,默默蹲下。

    它是個好係統,是個言情區的係統,根本想不明墨現在男主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重生的打開方式不對?

    係統細數了一下,發現確實有兩條重大的不同:墨尋擺爛了,墨尋不帶麵具了。

    這樣就能和男主瞬間拉近關係?

    可是係統看得分明,以顧隨之的能耐,不一定要捅鬼修靈核薄弱處,其實也能簡單粗暴地在用劍的同時疊加強大的靈流把他們摧毀。

    可是顧隨之沒有,他明顯收了力。

    係統意識到他這是想逼墨尋出劍。

    又想看人出招,又怕人受傷。

    為什麽?

    係統想這個問題想的頭昏腦脹的,已經無暇去看一己之力橫掃幾十個鬼修的顧隨之,和被顧隨之護得閑來無事、開始嘗試扒下鬼修的兜帽看看臉長什麽樣的墨尋了。

    鬼修此時折損過半,幕後的操控著應該是看不下去了。一聲尖厲哨音由遠及近,下一秒鬼修們集體原地消失。

    黑霧陡散,露出慘墨的、明晃晃的日光。

    墨尋鬆了口氣,收劍入鞘,轉身很嚴肅地對顧隨之說:“師兄,我有一個重大發現。”

    顧隨之示意自己洗耳恭聽。

    墨尋陳述他的發現:“這些鬼修都很醜,剛剛應該是被我的美貌嚇退的。”

    顧隨之:“……”

    許是和枯骨堂打鬥過的緣故,前來的一衆人員都披堅執銳。

    黑色兜帽下看不清臉,但是看步頻就很不和善。

    此時再要瞬移已經來不及了,墨尋還沒來得及想辦法,眼前就猝然一花——

    他被顧隨之一把摁到了旁邊的大柱子上。

    “別動。”顧隨之悄聲說,“躲好。”

    墨尋背靠著柱子,正對著顧隨之——兩個人貼的那麽近,幾乎鼻息可聞,但顧隨之又很紳士的保持了一厘米的距離,沒碰到身前的人。

    他比他高一截,這麽站著的時候,就像一個保護的姿勢。

    隱匿術透明的結界嚴絲合縫的包裹著他們,隱隱流曳著顧隨之冰藍色的靈光。

    有那麽一瞬,墨尋突然想放棄“畫魂”了——

    因為“畫魂”的時候,是把靈魂都強行從肉眼可見的範圍抹去。

    施術人的十方世界都是孤獨的,五感微薄,像落進一片墨茫茫的天和雪。

    但顧隨之的隱匿結界不一樣。

    那靈光覆蓋下的方寸容納著兩個人,聞風閣的人收拾椅子、沖洗血跡的聲音是那麽真實。

    這術法很溫和,沒有邪術對人的巨大傷害。

    斑駁血跡黏在地板上,需要借助一點清潔的小法術才能完全擦除。

    聞風閣的成員不時靠近,顯得他們很危險。

    上輩子對這裏的記憶很糟糕,這讓墨尋在這些黑色身影靠近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緊繃。

    但此時他靠著柱子,披著暖融融的大鬥篷,從顧隨之的肩膀上探出個腦袋往外看,無端又覺得很安全。

    雖然就隻是隱匿了身形。

    雖然就隻是……

    被某個人護在身前,而已。

    

    sty1nove.k"

    dataadcient="capub452467606"

    dataads"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101nov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