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但我,偶爾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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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30日。

    晚。

    依然在山林中。

    “但願你沒撒謊。”

    男人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挺奇怪的,如果是大地方的人,親自來羅伊村這種小地方……會不知道羅伊村有多偏僻?是怎麽來的呢?

    我也沒有撒謊的念頭。

    那沒有意義。

    嚐試過幾次‘死’。

    但無論哪次,無論等多長時間都會被發現。

    “父母教你的言而無信?”

    “……”

    總是被用‘父母’之類的字眼挑撥。

    我也會有上當的間隙。想撕碎麵前的男人。

    “太弱小就是這樣捏。除了淪落成商品……就是什麽也挽救不了。”

    “報仇?”

    “不幫你踹兩腳,屁也做不到。”

    被貶低的一無是處。

    可那又是事實。

    如果我夠強,爸爸媽媽不會死。如果我夠聰明……能和麵前的男人一樣冷血無情,用高高在上的態度俯視一切,那麽我當初一定能平靜的見證朋友死掉。

    死不掉。

    回不去原本的生活。

    等待我的隻有成為商品,被交易。漸漸的會麻木吧?

    10月31日。

    淩晨。

    “對,風池穴……就是這地方,多按按。”

    “……”

    “說起來伱是一直沒洗澡吧?有點臭。”

    雨後的小水溝重新積起水流,上邊一點似乎被枯木攔住,截走大部分雜物。

    “……”

    水很冷。

    “媽的,猴年馬月才能走出去?”

    “……”

    我沒在男人麵前脫過衣服。

    但曾經的我還能算是‘人’。現在不是了。

    “早點弄完,明天加快速度趕路。”

    他對我的身體似乎沒興趣。隻是掃了一眼,留下話便走。

    “……”

    “誰教你這樣洗的?手腕上的泥是看不見?和剛才一樣臭。強迫症犯了。”

    我又重洗了一遍。

    11月3日。

    中午。

    時隔十幾年,我又一次見到大城鎮繁華的樣子。

    上次是父母帶我來找醫生,這次……是作為商品。

    “握草,汽車?不對……聲音不像是內燃機。”

    黑白相間的四輪車,叫汽車嗎?

    我記不得上一次來有沒有見過。可男人是大地方來的,為何也這麽驚訝?

    不過與我也沒關係。

    到這種地方之後,我會立馬被賣掉。父母沒教過我言而無信,教過我做不到的事就別應允,做的到才能說出口,這是信譽。

    嗯……

    但假如父母知道是這種要成為商品的言而有信,大概寧願我沒信譽。

    11月3日。

    下午。

    “換這件衣服。”

    我沒見過這樣華麗的服裝。

    換成曾經和父母一起摘的草藥,或者種的糧食……也許要堆滿整個村子才能買得起。

    會給我的原因……

    “商品需要包裝。破破爛爛的會折很多價。”

    也隻會是這樣。

    所以,換好之後呢?

    “正常吃點好東西,麵黃肌瘦的也一樣會折價。”

    “……”

    看樣子,我沒法立馬被出售。

    食物,很脆……

    我已經好多天沒正常吃過食物,想必隻是普通的麵條我也能吃到讓人笑話的地步,何況是外酥裏嫩的雞肉呢?

    住的地方也很好。

    寬敞,木床很大,鬆軟的布……那麽好的布料居然隻是用來擦臉的。

    11月3日。

    晚。

    “你知道魔石嗎?”

    “……”

    不知道。

    “你之前真沒見過車?”

    沒見過。

    “到底誰是原住民?”

    我,不太能聽懂他想表達什麽。

    隻關心一點。

    “……什麽時候賣掉我?”

    “先把身體養到能看的地步。”

    11月4日。

    淩晨。

    “媽的,最有錢的人能搞到車就算了。”

    “鳥銃就有點過分了吧?蒸汽時代?”

    “……”

    男人負傷了。

    手腕有一點點擦傷。衣服也破了。

    與其同時,我見到他帶回來一大包東西。

    管狀的武器?

    還有很多錢,大概是我和爸爸媽媽一輩子也掙不到的數量。

    “會算數嗎?給我數數。”

    “……1到100。”

    “?”

    “我隻會1到100。村子裏……隻教到這。”

    “一個周的路程,教育差這麽遠?嗯?哪個老師教的用實物來代替一二三,學前班也不是這麽來的。”

    “……”

    父母說,隻要會100以內的數字就行了。再多的我們用不上。

    “商品愚笨到這種程度可不行。”

    “看好。一個手指頭不僅僅能代表1,也能代表10或者100。”

    “……”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在朋友出賣我之前。

    也許是隨著年齡增長吧。

    就比如父母說的,在我很小的時候因為耳朵、瞳色一係列緣故沒讓我出過門,對外都說是生病。就那種借口肯定沒法在村裏呆多久,別人會懷疑傳染病。

    可我在某天忽然就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爸爸媽媽說那時候是打算把我送走,或者帶我去別的地方。守在我床前抹眼淚……第二天起來就看到變了,說我像是可以明白大人的心裏想法,不想走。

    對我談起這件事,是因為……我似乎真的能聽到別人的想法。是說,偶爾。

    “學會了嗎?”

    “……沒有。”

    “合著我是對牛彈琴啊。”

    “……”

    我聽到了。

    他現在所想的事。

    【為什麽綁起來之後還是這麽大?】

    【早知道還不如換成之前的布衣,這不是更澀了?】

    【能不能別一直擺出這種隨便想做什麽都可以的表情了?防備……以為要被賣了,沒任何防備也對。】

    【到底怎麽吃東西的,能掉到領口上……就不能拿掉?】

    【想爆炒……等等。】

    【天地生於萬物玄黃,阿波次得……幾其以。我愛高達。】

    【換成雙馬尾根本不知道是抓寶寶食堂還是馬尾,抱起來……草。這世界有清心咒賣嗎?這玩意不是沒用身體乳嗎?怎麽洗完澡也這麽香?】

    “?”

    “領口,有東西。”

    我把胸口的食物碎屑拍掉了。

    “哦。繼續學算數,這次你來試試看。用10作單位。”

    “……”

    但這次我沒聽到他在想什麽。

    所以。

    很在意胸嗎?

    這是評價我是否值錢的關鍵因素?

    以為要被賣了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不是打算賣掉我?

    爆炒又是什麽意思呢?

    不懂。

    可我大概也不用懂。這種偶爾起作用會出現的能力,沒法讓我變強,也沒法讓我回到過去。改變不了任何,無論他打算帶我去哪,賣給誰,或者做別的用途。都不是我能拒絕的。

    “我會了。”

    “如果加個零都需要幾天學會,說你是智障也沒差。”

    “……”

    幾十張金票,還有一大把銀票。

    來的時候他沒帶包袱,更沒見到他有錢。

    是搶的吧?

    相處一段時間,我大概也能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無所顧忌,對人的生或死,痛苦……可以做到笑著看。實力深不可測,有他這種身手……大概沾了很多人命。是我複仇帶走的人命十倍百倍不止也很正常。

    要換做以前的我,說不定會被嚇得尿褲子。

    “你就墊著這床被子睡地上。”

    “……”

    但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具空殼。想死卻死不掉任由宰割的空殼罷了。

    “話說起來,你的耳朵沒法變回去了?”

    沒辦法。

    之前是可以的,而現在自從毫不顧忌和那兩個人戰鬥過後就沒能回到‘人’的樣子。

    不過,尖耳才能代表我不是‘人’,才會有高價。

    他大概會因此感到慶幸。

    11月4日。

    天泛起魚肚白。

    “砰——”

    房間的門忽然被誰踹開。

    “嘭嘭嘭!”

    緊接著是讓我耳朵嗡鳴的響聲。有什麽東西射過來。

    我見到門口站著七八個手拿管狀武器的人。

    “不是,之前屁滾尿流磕頭,現在就帶著人來了?”

    “什麽垃圾槍,站著給你打也打不中。”

    “……”

    好像,是他搶東西惹的麻煩。

    為首的人穿的很華麗。身邊的全是挽起袖子,一副打手做派的人。膀大腰圓。

    我明明是和他交過手的。

    “唰……”

    但現在他所展現的才是真正的實力吧?

    完全沒留手,也不需要在意商品的外觀會不會留下使用痕跡。

    那些人不是麵部出血就是四肢折斷。

    “拿你點錢有問題嗎?”

    “我還特意找人問了,都說你這小子無惡不作。以為拿著幾杆破槍……哦,你們這叫鳥銃是吧?幾把破鳥銃就能贏?”

    “……”

    “媽的,我還以為你能請幾個會魔法的高手來,結果就這?浪費時間。傳聞不是說你認識探索者?人呢?”

    “……”

    他的心很大。或者說如故事裏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在這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轉頭又能在搜身拿走值錢的東西後帶我去對麵的旅店住。他會喬裝打扮,到我根本分辨不出的地步。

    11月4日。

    早。

    宛如昨夜的事沒發生過。

    他買回來早餐。

    “……”

    是麵條啊。

    爸爸媽媽經常做給我吃的東西。隻是說他買回來的大概是上等的好糧食做的,口感更好。

    另外還有一些配菜。

    “吸溜~”

    他吃東西毫無規矩。

    和我差不多。

    每當這種時候,父母都會說要我有個樣子。可我總是不改。

    “?”

    “吃個麵也能憶甜思苦?”

    “……”

    我擦了擦眼角,再看向他。

    “還要多久才會賣掉我?”

    “就你現在的程度值不了幾個錢。我已經開始後悔特地來找你了。”

    “……那就,請教我。”

    “在我這死不掉,想早點去冤種買家那死掉?那可不行,作為有誠信的商人,至少得有半年質保期。”

    “……”

    “質保期,賣出去規定時間內商品出了問題我要負責的。口碑不能砸。”

    “……半年內,我不會死。”

    “你說了不算,得我認為不會。我有把握不會。再練練吧。”

    11月4日。

    下午。

    他一直在擺弄叫鳥銃的東西,又不知道從哪弄了一塊圓潤的石頭回來。

    “開門,查房。”

    “……”

    他弄出那麽大的動靜,城裏的人會到處找他很正常。

    “居民牌或者其他能證明你身份的人……裏麵還有別的人?她的也一樣要。”

    “我其實是探索者,正好鐵牌遺失了。”

    “啊,是探索者大人?這兩天城主府被人入室搶劫,之後城主兒子又被殺死……很抱歉查的這麽嚴,得麻煩您和我們去一趟探索者公會證明您的身份。”

    “……”

    “裏邊的小姐是探索者……還是您的妻子?”

    “……”

    我稍微有些不明白。

    既然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那麽來巡邏查房的人,隻要殺掉就好了。為什麽要在聊天沒蒙混過去之後擊暈,而並非殺死呢?

    “可惜這些人侍奉的是個**。隻要是這種製度……在哪都會有作威作福的垃圾。”

    “別看了,收拾東西走吧。這地方不宜久留。”

    他,有同情心?

    更或許是一時覺得有意思,一時興起。

    11月5日。

    他說所謂的汽車不如他跑步快。而且出去城鎮也沒相應的路,那東西隻是有錢人專門運回來玩兒的。

    “會騎馬嗎?”

    “……”

    我沒騎過馬,但有在替父母看牛時試著踩著牛角上去。其結果……被頂起來飛了好幾圈,落到河裏。

    “沒辦法了。隻能我帶你。”

    “……”

    “草,還不如走路。騎什麽馬。”

    他好像也不會騎。歪歪斜斜好幾次差點帶著我一起落下去。

    11月6日。

    下午。

    我們到了和羅伊村差不多的村莊。

    不過可能比起羅伊村要繁華些……這麽多屋子,肯定不止幾十口人。還有看起來每天都會有的小型趕集。

    “新鮮的龍果。您不看看嗎?剛摘的。”

    “龍果?這世界……不是,這地方有龍?”

    “龍?”

    “……”

    “客人,您說笑了……龍果一直都叫龍果,怎麽來的我怎麽知道呢?可能是以前的人見過吧。嗬嗬。”

    他要我換成普通的衣服,他自己也換了。

    在別人看來背著包袱的我和他,是行商一類的角色吧?

    吃的東西沒有在大城鎮裏好。但也不會差太多。

    不過住的旅館環境就差太多了。

    之前城鎮裏是有整潔的地板磚,這裏就隻有一家旅館……看起來很少有人光顧。屋內床之類的都很破。

    地板更是坑窪的土。

    我還是被安排拿著被子睡地板。無論是昨夜平整的地麵還是今天坑窪的,都一樣。

    11月6日。

    晚。

    睡不著。

    並不是因為我閉上眼睛仍然會不自覺浮現出往日的一幕幕。

    【真會回彈?!】

    【這馬是真不能騎……晃來晃去誰頂得住?】

    【……】

    【別說,真別說……這手感。不可抗力,要是不抓住會摔下去吧?怎麽可能不會騎馬,但會騎馬不代表能騎……】

    【不是,到底為啥?】

    【長的一副嫩麵孔,其他的不管是寶寶食堂還是臀部都這麽有衝擊力。】

    【想想瑤,想想小夜她們……不過完全不同吧?不止是尺寸。如果捧著雙腿,架著皮鼓……】

    【不行了。】

    【必須想點正經的。這裏是旅館,開房……對了,假如是雪兒在這和自己同居。】

    【……】

    【為什麽要想這些?如果是雪兒,已經爬到自己身上,開始喵喵叫了。如果是瑤,早就鑽進被窩了。如果是小夜……說不定又會一邊騎在身上,一邊又換白絲故意挑逗。那小熙呢?】

    【……】

    【又會為了像而提出的要求,打皮鼓之類的。完了,這怎麽睡?】

    【遊戲真有毒吧?百分百追加了星宇。】

    【……】

    【要不然讓她幫忙衝。嘶……道心啊。】

    【是她的寶寶食堂,應該能全部掩埋一點看不見吧?】

    【……】

    太吵了。

    我又聽見他的想法。雜亂的,不明白的,或許能理解一部分的。

    之所以沒打算很快賣掉我,是因為其實對我有部分興趣。在糾結是否要對我做了什麽折價賣,還是按全新賣嗎?

    我到底值多少錢呢?

    我覺得,他搶的已經很多了。僅僅是使用過就會折到連他也不能接受的價格嗎?

    也許不需要在意那些事。那都是他該思考的。

    是嗎?

    雖說表麵看著對我沒任何興趣,但其實打算享用。我的身體……這麽有魅力嗎?

    “?”

    “你要上廁所?”

    “……”

    “有事要說?如果是問什麽時候賣掉,我已經說了,等到新的合適常住的地方,我會再訓練你。”

    “……”

    我沒說話,隻是抓起他的手。往胸口按。

    “?”

    “沒關係,我會裝作沒被使用過。嗯……所以,希望你能在做完對我想做的事之後,賣掉我。”

    “……誰說我打算對你做什麽了?我對你這種調調不感興趣。”

    “我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放在這裏會看不見。”

    我指著胸口,注視著他的臉,“但我,偶爾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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