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落，滿堂皆驚。
    雖然早有猜測，但真的從江瀾口中聽到之時，眾人還是感到些許驚訝與激動。
    此外，也有大多數人臉色凝重。
    天元郡同為中州大郡，潛藏的機遇與造化並不比雲劍郡少多少，甚至有著罕見的大機緣。
    若是將其拿下，雲劍宗的發展將會更加迅速，假以時日必能重回仙宗之列。
    這些年，天元郡一些大家族也在有意將弟子送入雲劍宗，想要與雲劍宗打好關係，尋求庇護。
    當然，也有一些大家族，對雲劍宗並不抱有好意，畢竟他們的後輩，就是死於雲劍之下。
    因此，想要將天元郡收入麾下，必然少不了刀劍相向。
    尤其是天元郡還有一個底蘊深厚的仙人家族——異火世家，陌家。
    傳聞陌家老祖紫鳳仙君，千年前便踏入半神之境，如今恐怕已經無限接近神元境。
    在天元宗解散後，陌家愈發猖狂，明裏暗裏對其他勢力施壓，隱約有成為一郡之首的趨勢。
    因此，陌家定然不會讓雲劍宗踏足天元郡，而是自己獨占。
    同樣的，雲劍宗的想法也是這般，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蛋糕就那麽一塊，你吃了我吃什麽？
    所以，雲劍宗和陌家，必有一方要退出天元郡，隻是不知會以什麽方式。
    最壞的打算，就是一場惡戰。
    念及此，有長老說道：
    “宗主，陌家實力不弱，若是強攻，定會死傷無數，而距下一次宗門大戰，不過兩百年，還望宗主三思而行。”
    也有長老一番思考後，說道：
    “我倒覺得強攻之計可行，畢竟我宗底蘊不比陌家淺，大不了直接祭出雲上劍，斬了陌家的半神。”
    聞言，不少長老讚同的點了點頭，若論高層戰力，雲劍宗可不虛陌家。
    先前發言的長老歎了口氣，沉聲道：
    “陌家玄天境修士極多，其中不無仙道妖孽，若是開戰，我宗玄天境小輩恐怕死傷無數。”
    “在老夫看來，這並不值得。”
    “有何不值？”
    又一位長老站出來，嚴聲道：
    “修仙一道，注定要與天爭與人鬥，沒有死亡，何來榮耀？”
    “我雲劍宗弟子可不是隻會坐享其成的籠中金絲，為了宗門大業，死又何妨？”
    “況且，就算是死，也是老夫死在一眾弟子身前，為他們開路！”
    “……”
    人群後方，顧盛酩和王青石皺著眉，小聲討論著。
    “師兄，你怎麽看？”
    “我不怎麽了解陌家的實力，不好判斷”，顧盛酩搖搖頭，輕聲道：
    “老實說，我並不想開戰。”
    兩百年，他走過山河萬裏，縱觀此間苦厄與傷痛，目睹過一場場悲壯的大戰。
    無論是天海大劫，又或荒域大戰……他都隻看到了眾生的悲苦，隻聽到眾生在哭泣。
    戰爭，從來沒有勝利者。
    隻有活下來的人，踩著屍山血海，將一切傷痛埋在過去，擦幹淚與血，踉踉蹌蹌地走向未來。
    過去的他沒有這般想法，那是因為他還弱，頂破天就打碎空間，撕裂天地。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
    他垂眸望著自己的手，感受著其中奔湧的恐怖力量，每一次經脈的鼓動，都激起如海嘯般的回響。
    那是……足以覆滅星辰的力量，亦是能夠打沉一座山河的力量，更能輕易地終結無數生命。
    修為越高，越清楚手中的力量有多恐怖。
    誠然，殺一個人，於他而言如呼吸一般簡單；哪怕是殺十個百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倘若是成千上萬人呢？
    弱小之時，你或許覺得這些人實力不如你，還敢心生歹念，簡直是死有餘辜。
    當你強大之後，你就會心生憐憫，感歎生命的脆弱，感歎手中力量的冰冷。
    悲傷，是人性的啟明。
    人在悲傷中學會了珍惜，在悲傷中學會了奮進，在悲傷中學會愛恨，在悲傷中學會善惡……
    何謂大世？何以盛世？
    因為我們會為逝去之人哭泣，會不舍得離別，因為我們是生靈，會害怕死亡的到來……
    因為我們……尚留人性。
    隻有神靈，才會漠視人世的悲苦，淡觀死生的傷痛。
    盡管顧盛酩心中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蕪，長不出七情六欲的樹，但他終究不是神靈。
    他是人之子，是有血有肉的生靈。
    人性，是他給自己的枷鎖。
    “……”
    顧盛酩回過神，看著和一眾峰主討論得十分激烈的陳導，眼神逐漸溫柔，輕聲道：
    “我不想看到無辜之人因我而死，也不想看到珍視之人離我而去。”
    “……”
    王青石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此生一帆順風，沒有經曆過太多挫折，道心通明，從未蒙塵，劍心更是鋒芒畢露。
    因此，他無所畏懼，自信又陽光。
    他不會駐足於他人離去的悲傷，而是會帶著他人未完成的心願，毅然走向明天。
    但他的顧師兄不一樣，對方遍曆人間疾苦，早已疲憊，不想再看到身邊之人離去。
    ——
    與此同時，天元郡陌家大宅。
    陌家現任家主陌郢坐在主位上，目光從一個個長老身上劃過，最後落到一個年紀稍大的黑衣女子身上。
    後者心領神會，緩緩開口道：
    “家主，暗哨傳來消息，雲劍宗召回了在外曆練的一眾弟子，想必是打算統合天元與雲劍二郡。”
    “還是來了嗎……”
    陌郢眸色微沉，臉色有些凝重。
    如今的雲劍宗，恐怕是整個中州最頂尖的勢力，沒有人會想與之交惡。
    且不論底蘊如何，也不論有仙人多少，光是那件準神器，就讓人不敢造次。
    ——中品準神器，雲上劍！
    那是足以斬殺半神境強者的殺伐靈器，試問天下又有幾個三品宗門有半神坐鎮？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的雲劍宗，是真正的三品宗門的天花板，橫壓凡域所有三品宗門。
    若是陌家與之開戰，結局必定是滅族！所以這一戰，是萬萬打不得的。
    深思許久，陌郢歎了口氣，望向下方神色各異的一眾長老，問道：
    “諸位，有何高見？”
    一個麵容嚴峻的男子起身說道：
    “雲劍宗實力強大，與之交戰必會傷亡慘重，且此戰勝算極低，恐有滅族之危。”
    “依我之見，不如……與之合盟。”
    “合盟……”
    聞言，眾人又議論起來。
    此事他們也不是沒想過，但雲劍宗又不是天元宗那個軟柿子，恐怕不會輕易答應，甚至會獅子大開口。
    而且麵對天元郡這塊大肥肉，雲劍宗又怎麽可能與其他分而食之？
    合盟，談何如意？
    “嘶……”
    “這該如何是好？”
    眾人眉頭緊皺，麵露難色。
    這時，坐在陌郢身旁的中年女子思考片刻後，輕輕拍了拍一臉苦悶的男子的手背：
    “老陌。”
    “夫人請說。”
    陌郢連忙回神，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見此，女子眼中盛滿心疼，抬手幫他撩去鬢角的散發，輕聲道：
    “與其在這胡亂猜測，不如直接派人去雲劍宗打探一番，說不定，雲劍宗也並不想開戰呢？”
    “這……”
    陌郢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此事的可能性與可行性。
    與此同時，雲劍宗也有人提出此計。
    “宗主，何不派人去打探一下陌家的意思？是戰是和，給個答複。”
    “……”
    江瀾愣了一下，開始思考。
    就這樣，雲劍宗和陌家同時陷入了某種微妙的氛圍，好像脈門突然打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