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啊？良，怎麽不說話了啊”
    舌頭依舊是那麽吊兒郎當的樣子，見良沉默著，篤定道“你還是怵了呀，不打算幹了？”
    他還在等待良的答複。
    嘭——！
    良突然暴起，猛的用手臂抵住舌頭的脖子，將其壓在一棵樹上，暴吼道“你他媽！開始時沒跟我說過小羊們會是菜人！”
    “你一開始說這單是為了讓小羊們吃飽飯，送到富貴人家作女兒！全他媽是屁話！”
    他怒吼著，肌肉緊繃，臉上的表情也扭曲起來。
    “喂！你他媽怎麽還急眼了呐？”
    舌頭也怒了，“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活是這樣的，要不是向李貴打聽，誰他媽能知道？”
    “這種活，咱們怎麽可能一開始就知道？但是一人五百兩銀子，咱們不做也有其他人做！”
    他勸道“良，看開點，咱們一起幹活這麽多年了，手上也沒少沾血。死在你手裏的人，沒有八十也有五十了。”
    “雖說，你從來沒有殺過婦孺，不過若是離家在外的頂梁柱死了，早晚也要死全家。”
    “少在這跟我假清高！你以往沒有直接殺小羊，但不知道間接害死多少小羊了，這次的活也不是讓你直接殺小羊，不過又有什麽區別呢？”
    舌頭的話句句錐心。
    可不是嗎？
    良又沉默了。
    他竟無法反駁這話。
    舌頭見此，趁機狠狠勸解了一波。
    並且提到天啟大爆炸。
    世道如此，好人未必有好報，壞人也不一定有報應。
    良以為那次爆炸以後自己已經失去情感禮儀廉恥。
    不過經過這件事。
    他發現自己無法就這樣把小羊送入虎口。
    內心的底線被觸動。
    雙狼聯盟的防線有所鬆動。
    次日。
    舌頭很高興，準備請客。
    並且熱心的詢問了小羊們想吃什麽，叮囑良和滿穗去買。
    以前這個活都是舌頭去做。
    因為舌頭口才更好。
    能砍價。
    這次舌頭主動讓口才並不怎麽好的良擔任這個職責。
    顯然。
    他已不再信任良。
    良也知道。
    舌頭怕他單獨跟小羊在一起會放走小羊。
    至於為什麽讓滿穗跟著。
    則是舌頭覺得滿穗不能說話，讓她想吃什麽自己去點，也是因為滿穗不會說話的緣故，不會出事端，他比較放心。
    所以舌頭承擔起了看護小羊的任務。
    良清楚舌頭的用意，便沒有拒絕。
    陝州街頭非常熱鬧。
    店肆林立，放眼望去，不僅有酒館茶樓，還有當鋪作坊，一派繁榮的景象。
    “良爺。”
    走出客棧數百步後，一直沉默的滿穗叫住了良。
    “什麽？”
    “我們先去買什麽？”
    “去菜市場，賣幹糧、魚、饅頭。”良回道“小羊們想吃的東西，我都知道了，你呢，你想吃什麽？”
    “我沒有啊良爺選自己喜歡吃的就好”滿穗說著，忽然想到什麽，“唔！有一個東西很想吃——番薯，如果良爺看到就買一個吧！”
    “番薯是啥？”
    良愣住。
    “嗯？”滿穗瞪大眼睛，“兩眼竟然不知道番薯？”
    “確實沒聽過。”
    良搖頭，“原先在京城也沒聽過這玩意。”
    “那我教你哦，番薯是海外來的稀罕貨，吃了能長壽。”滿穗俏生生的科普道。
    “你聽誰說的？”
    “我爹爹。”
    說完，滿穗眼巴巴的看著良，“良爺，要不牽一下我的手吧？”
    “什麽牽手？”良不解。
    滿穗警惕的看著四周，“不知道良爺注意到了沒，總有人在看我們。良爺看起來比我大十幾歲，若不像父女一樣牽手，容易被人懷疑。”
    小滿穗尋找牽手的理由充滿想象力的同時又很有道理，上次也是，這次也是。
    【拒絕牽手】
    【同意牽手】
    麵對再次彈出的選擇，王帥大手一揮，“那還用說，必須牽我萬穗兒爺的手！”
    “行。”
    良牽住滿穗的手，帶著她一起去找菜市場。
    之後。
    便是甜蜜雙排甜蜜購物時間。
    期間滿穗讓良買了唱影子戲用的鑼鼓。
    采購的差不多時，滿穗這才旁敲側擊的詢問良是不是和舌頭吵架了。
    並且給良心中種下暗示，他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而非墮落於一切都是天注定。
    良看似風輕雲淡，心裏已經開始活絡起來。
    小羊們久違的吃了頓好飯。
    良卻一點心情都沒有。
    草草吃了點就上樓休息去了。
    隨後舌頭趕來，想就著昨晚的話題繼續聊下去。
    因為良沒有給他準確的答複。
    良開始回憶起與舌頭初相識的場景。
    那次，是良被舌頭和他的同伴劫道，良奮力反殺而來兩個，但也受了重傷。
    正當良準備拚死將最後一人舌頭也殺了，舌頭卻放下武器給他包紮，並解釋他本來就看不慣那兩個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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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良身手不凡，便邀請良入夥一起在這亂世討口飯吃。
    一開始良就知道，舌頭是個冷漠至極的人。
    “良，昨晚的事，你想明白了嗎？”
    簡單的寒暄之後，舌頭直奔主題，“這活你打算繼續做嗎？給個準信啊。”
    “”
    見良一直緘默，舌頭有些不耐煩了，“說話啊！別他媽跟個悶葫蘆似的，不是說了要聊清楚嗎？”
    “我不知道可大概是不想幹了。”
    良停頓良久後開口道“我所是不認識那些小羊，她們的死活和我無關，但是，這麽多天過去了現在，我做不到送她們去死，還是那樣死。”
    他嚴肅的看著舌頭，“你知道我的原則，這活和一開始說的不一樣，我不能做。”
    “我昨天都說了都是尹三那個狗娘養的瞞著咱們，他開始時根本就跟我們說小羊是去做菜人的，要不是我跟李貴打聽，可能最後都蒙在鼓裏。”
    最後一個蒙古人舌頭憤憤不平，“媽的，可咱們現在活也接了，也送到陝州了，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要是不做，是怎麽個不做？你是明天就走人，讓我一個人把小羊送到洛陽，還是說把她們送到官府？”
    他有些急了。
    “放了吧，把她們送去官府。”
    良回道。
    “你他媽瘋了？幾個州的捕快還在找咱們呢，你敢去官府？”舌頭嚴厲重申了一句，
    “這不是賺不賺的問題，是咱們不做這單，有沒有命活的問題！惹了雇主，咱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舌頭氣的錘了下床沿，“他媽的現在這光景，你把她們放了，她們也活不了！到處都是餓死的人啊，劫匪殺人越貨！官兵殺良冒功！無家可歸的小羊就活不下去！”
    “她們反正都是要死，為什麽就不能給咱們換錢？她們活在這個狗屁不如的亂世，為什麽不能讓她們解脫？”
    舌頭緊皺著眉頭，瞪著眼睛，雙眸像是狼的明眸，死死的釘在良身上。
    良“解脫不是這樣解脫的她們這樣的死法，我不可能接受。”
    “呼、良，你真不做？”
    舌頭態度冷了下來，“那我若是繼續做，你要為了這些小羊殺我？”
    “你、他、媽、能為了這幾個認識不久的小王八蛋，和我拚命！！？？”
    房間內氣壓降低，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這段談話不僅身為遊戲中的主角們糾結，連場外的觀眾也吵成一片——
    ‘舌頭沒問題，良也沒問題，一個冷漠理智，一個矛盾複雜’
    ‘舌頭說的很對，況且男主之前殺了這麽多人，有什麽理由愧疚’
    ‘以前殺的人不算人命，現在就幾個小羊動了惻隱之心？’
    ‘所以就體現出他的矛盾點了。’
    ‘男主自述，他前麵一直是麻木過的，加上有舌頭洗腦，現在不一樣了，有個魅魔過來把男主的良知喚醒了’
    ‘不是，前麵都說了男主不殺老幼，接這單是被蒙騙了，知道真相之後想後悔很正常’
    ‘以理性的角度來看，放貨跑路不可取，各自心裏都明清，不必裝什麽好人’
    ‘奶奶的這舌頭跟我朋友一樣偏偏是這個理我又不得不遵從本心’
    ‘人類社會有一個架起來的正義，但自然界生存才是第一正義。他們的世界比起人類世界，更像自然界的邏輯’
    ‘如果是古月方源估計已經把貨送到了’
    ‘雖說有點出戲，但如果真的古月方源的話應該會找個新的理想而活，不能永生的世界還不如死了罷了。’
    良知道，舌頭打算以命相搏。
    他沒有直接回答舌頭，而是用眼神給了舌頭答案。
    良並不懼怕舌頭的威脅。
    他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僅是為了小羊，更是為了自己的原則。
    “媽的罷了！”
    良久，舌頭忽然歎了口氣，整個人鬆弛下來，“良啊本來我不想提這個方案的，但你這麽堅持，那為了咱哥倆兒別自相殘殺，也沒辦法。”
    他提議找人牙子把這四隻小羊賣了，按市場價賣，確保能賣到一個讓她們能活著的地方。
    賣的錢良一成，舌頭九成，良再用這個錢去洛陽找朋友買四隻新小羊。
    良心動了。
    舌頭的這個提議確實可行。
    他並不是什麽善人。
    不想送現在這四隻小羊，隻是因為路上互相熟識了，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但如果放了這四個，舌頭再去買四個濫竽充數，他管不著也不用承擔良心的譴責。
    王帥都被良的腦回路震驚了，“感情你真的被魅魔魅惑了啊，我敢說這路上若不是滿穗這個意外狀況，良即便知道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說白了，你踏馬就是饞人家滿穗身子，你下賤啊，良！”
    靈活底線，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原則。
    大寫的歎服。
    良自知這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偽善’，但即便是偽善，隻要能讓自己良心好受，他也會這般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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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良點頭，舌頭鬆了口氣，“哈哈，良啊，剛才你那一副要跟我打起來的樣子，真把我嚇到了！”
    舌頭也就是真打不過良，但凡武力能說話，他這種性格的人哪會這般虛與委蛇，早他媽一刀抽過去了。
    見舌頭滿意離開，良呼出一口氣，全身緊繃的肌肉徹底放鬆下來。
    他回想剛剛針鋒相對的場麵，心中一陣恍惚，他們兩頭狼，竟因為意見不合差點展開殊死搏鬥。
    好在，最後雙方達成共識。
    在沒有破壞良靈活底線的前提下，完成了任務。
    就在這時！
    良以為這件事迎來兩全其美的結局時，點子王破壞王兼耐掐王又一次站了出來。
    在瓊華引薦下，兩人打算到樓下澡堂秘密商談。
    關閉澡堂的木門之後，滿穗這才露出慌張的神色道“良爺，大事不好了！”
    “什麽事？”
    “興爺馬上要殺你！”
    良有些吃驚滿穗竟然要跟他說這個，問“你說這話依據是什麽？”
    “剛才，瓊華跟我說，興爺趁我們買菜的時候，將她們鎖在門裏，半個時辰後才回來。”
    “這有什麽不對嗎？”
    “肯定不對！”
    滿穗的語氣意外的篤定“興爺很謹慎，按理說，該一直看著她們，不讓她們跑了，但他沒那麽做。”
    她分析道“半個時辰，顯然不是要去解手或那東西，大概是出了客棧，去了某個地方、找某人聊了什麽。”
    “這有什麽？”良覺得這沒什麽，因為良去了一個新地方經常這麽做。
    “我覺得沒那麽簡單，他若是見朋友，為何不像之前一樣告訴良爺？”
    作為良爺的外置大腦，滿穗此刻cpu運行拉滿，“剛才，我聽興爺和良爺，似乎在隔壁吵什麽。我聽不清，但隱約聽到興爺最後開了門，喊著要去拿酒。”
    她大聲警告良，“良爺，那個酒一定不能喝！一定是下了藥！你不要輕易相信興爺，他肯定”
    嘭！！
    滿穗的話還未說完，澡堂的門卻突然被踢開了。
    “吆喝，在聊什麽呢？”
    來者破開了澡堂的門，他咬著牙抬起頭，快噴出火的眼眸看著滿穗。
    此人，正是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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