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愛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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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門悄然合上,屋子裏隻剩對麵護理室裏,值班醫生翻閱病曆的聲音。
    隨著陳柔關上護理室的門,病房陷入一片寂靜。
    她拉了把椅子過來,習慣性的抓起桌子上的備忘本和圓珠筆:“聶先生請講。”
    聶釗因為琵琶骨上的外傷,隻能仰躺,但他緩緩側首,喉結上下顫動了片刻,就在陳柔以為他要談正事時,他伸出手來:“把手給我。”
    陳柔下意識把手背到了身後,但默了片刻,又緩緩伸了過去。
    她對這個便宜丈夫是保有警惕的,因為他自韓玉珠去世後就在歐洲留學,工作,跟ABC們一樣,主語言都是英語,而聶氏在香江,承攬了目前政府90%的工程業務,說直白點,聶家屬於目前香江管理層的嫡係,香餑餑。
    他在將來會帶著整個聶氏重新站隊,而且還會獲得大紫荊勳章。
    但目前,就連香江國際機場改造那麽大的,涉及軍工的業務都是聶釗在主理,可見他跟管理層的關係,不說如膠似漆,但親密程度至少五顆星。
    陳柔已經穿越了,也不再是特警特種兵了,甚至她的任務也不複存在了,但骨子裏的使命感和責任感驅使著她,讓她好奇聶釗對於當地政府的態度,也好奇他對內地的看法。
    她還想知道他跟軍方的合作有多深,心癢癢嘛,想打聽點兒軍事機密。
    但當然,那得是在解除現有危機之後。
    聶釗又不是傻子,早晚會發現她換了芯子,不再是他曾經那個新婚太太。
    不出所料的話,等到坦白的時候倆人肯定是要離婚的。
    但即使離了婚,賣買不成仁義在,陳柔總還是希望跟聶釗能保持朋友關係,彼此互幫互助的朋友關係,畢竟如今的她所做的一切,除了給原身複仇之外,可都是在幫他。
    ……
    聶釗是男性,手掌很大,指骨修長,他應該經常健身,喜歡練器械,掌中有一層微微的薄繭。抓過陳柔的手再抬起來,他先在她掌中摩梭了一圈,中指和食指勾起她的拇指搖了搖:“這兒破了,是拿刀的時候震裂的吧,一會兒去包紮一下。”
    不比陳柔每天堅持訓練,她有一雙又糙又厚,又掌滿是老繭的手,原身自幼除了跳芭蕾就是彈鋼琴,十指纖纖,柔弱無骨,要用這樣一雙手拿刀砍人,還是砍人的腿和胳膊,因為刀足夠的鋒利,她砍斷了,但她的虎口位置也振破了。
    陳柔是個利落爽快的性格,而且上輩子沒談過戀愛,也不習慣於跟人有肢體接觸,聶釗在摩梭她的手,搔的她癢癢的,讓她有種要起雞皮疙瘩的不適感。
    在他還想回握時她猛然抽手,說:“好的。”又說:“如果沒事的話……”
    既然他沒什麽重要的事交代,她就準備走人了。
    但聶釗立刻又把手搭到了她的膝蓋上,緊接著說:“SOrry!”
    陳柔知道他從小生長在國外,習慣講外語,而且香江的語言環境也是講外語的要高人一等,所以但凡會點外語的人都習慣講外語,可她聽不慣,就想糾正。
    不過不等開口,聶釗立刻改講粵語:“對不起,因為我,你和阿涵受了很多苦。”
    她倆會被綁,遭那麽大的罪,雖然責任並不在他,但確實事情因他而起,所以他要道歉。
    原身在上輩子遭受的是園區裏最可怕的酷刑:被折磨死後還剁了,喂了鱷魚。
    想起原身,陳柔不由的有些哽噎。
    一個出身並不優渥的女孩子,她的父母是韓玉珠手下的職員,但偏偏出了意外雙雙亡故,雖說聶家伸以援手照拂,學費生活費沒有缺過,但她常年寄宿學校,隻有節假日才可以回聶家,但在聶家她又不是主人,所以生活的很不自在。而她唯一的依靠,未婚夫聶釗經常隔一兩年才能回次香江見上一麵,也堪稱冷淡。
    但即便那樣,她還是很渴望結婚,有個自己的小家的。
    她經常在去聶家時聽梅潞有意無意的提起聶釗,說他在國外過的有多逍遙自在,自己總是喊也喊不回他的話,豎著耳朵,於梅潞的每句話裏分析聶釗的喜好。
    她知道他喜歡溫柔賢惠,知書達理的女孩子,於是小心翼翼活成他喜歡的樣子。
    她有他在國外的電話號碼,卻從來沒有敢撥打過。
    隻因梅潞總說男人,尤其是事業心強的男人最討厭被女人追蹤,束縛。
    她怕他會不喜歡她纏著他,會厭棄她。
    在如今的時代,結了婚都可以離的,何況一紙婚約,它比紙還脆弱。
    原身小心翼翼的守著那張比紙還脆的婚約,一年又一年。
    她在接到聶釗的電話,聽聞他要帶她去登記結婚時,激動的一夜未眠,躺在床上未雨綢繆,連將來要生幾個小崽崽,該起什麽名字都想到了。
    那麽善良,有愛的一個女孩子,若不是牽涉到聶家,聶釗,又怎麽會被綁到園區,讓一幫肮髒,下流的海盜們生生折磨死又剁成肉塊喂鱷魚的?
    陳柔自己當然不需要聶釗的道歉,但原身需要,所以她說:“我接受您的道歉。”
    聶釗頜首,眼皮也在緩緩闔合,但就在陳柔以為他要睡著了,準備起身時,驀的,他騰然睜眼,把冰涼的雙手又覆在了她的手上:“梅寶山來了之後,會把事情栽贓到你身上,把綁架案的動機說成是鬼頭昌因為你而見色起義!”
    陳柔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但她被聶釗的論點吸引了,遂沒有掙脫他的手。
    她說:“梅寶山做了證據,以證明鬼頭昌想綁的是港姐陳柔,而非你。”
    應該還是麻藥在起作用,聶釗總會不由自主的闔上眼皮,但又強撐著睜開眼。
    他睡不著的,因為綁架案的幕後BOSS是他異母哥哥的親舅舅,而他爹對他和大哥聶臻倆人的愛加起來,都不及聶耀一個。
    他是董事會選定的下一屆聶氏主席,但就好比封建王朝的皇帝立了太子,立了還可以廢,聶榮才是如今聶氏的話事人,作為董事局主席,他擁有一票否決權。
    而韓玉珠所有的產業,也都握在梅潞手中。
    聶釗想翻盤,想手刃仇敵,他就不能隻是躺著養病睡大覺。
    陳柔哪怕是頭強龍,她壓不了香江的地頭蛇,她就需要聶釗給予她各種訊息。
    聶釗睜不開眼,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又說:“競選港姐是他們唯一可以攻擊你的點,事情我來解決,你不要因為它而生氣,或者妄自菲薄,嗯?”
    他是詢問的語氣,像像一個家長在征詢小孩子的意見,在寬慰她一般。
    一個還在術後麻藥期的人,哪怕他意誌力再強,也抵不過藥物。
    聶釗機械性的攥著陳柔的手,開始很用力,但漸漸的有一下沒一下,握的很無力,顯然他又昏睡過去了,陳柔遂將他的手放到床上,小心掖進了被窩裏。
    但她轉身正準備要走,就聽聶釗猛然一聲咳,又說:“我聽秦媽說你競選港姐隻是為了賺錢買套房好……對不起……我,我原來也不理解你。”
    陳柔站了許久才明白聶釗為什麽要這樣講。
    香江的房產一般人買不起的,原身的父母出身九龍,住的是豬籠寨。
    她在父母雙亡後成了孤兒,豬籠寨裏的小房子沒有產權,當然也就沒了,但不幸的同時她又堪比中了七彩星,由首富太太韓玉珠點名收養,還指了要她嫁給她最疼愛的小兒子。
    原身自己也自我規訓,從小就在準備著當闊太。
    聶家房產多得是,梅潞也經常會在原身學業優異時問問聶榮,是不是該獎套房子給她,但聶榮從來沒有答應過,而且但凡問及,隻會笑著搖搖頭。
    原身就算首富家的窮親戚了,一直寄人籬下,當然不自在,又年歲漸長,遲遲等不到聶釗履行婚約,難免要為自己打算,也想有個自己的家,這便是她競選港姐的初衷和動機,也是她22年乖乖女人生中唯一可以被人拉來做文章的點。
    她的靈魂已經消失了,不知何蹤,而在她的潛意識裏自己是做錯了的。
    她至死都在後悔,悔不該參選港姐讓聶氏,聶釗蒙羞。
    可實際上她並沒有做錯,一個女孩子成年後想要獨立,想要事業不是錯。
    錯的是媒體,是聶家人,就聶釗,也確實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他是首富的兒子,他家的酒店開滿全世界,他到哪兒他都不愁住,他不理解一套小小的公寓樓於一個寄人籬下的女孩子有多重要。
    所以他才會說對不起。
    ……
    關上病房門,陳柔總覺得聶釗有點不對勁,遂站在原地思索著什麽。
    宋援朝不是普通的保鏢,而是門神式的,就把在門上。
    聶釗解開了他一顆西服紐扣,強迫症的他出來後又把扣子係上了。
    以為陳柔是想跟他換崗,換他去休息,他忙說:“我不累,也不困。”
    陳柔點頭:“辛苦你了,援朝同誌。”
    “為人民服務,不辛苦。”宋援朝說完,下意識拍了她一把。
    但他立刻跟觸電似的收了手,因為他總有種錯覺,覺得陳柔就是自己的戰友,跟她在一起,就總有一種跟戰友並肩戰鬥的感覺,他也總會像戰友一樣對待她。
    但是……這當然不對,宋援朝以後還是要注意,不能失了分寸。
    說回陳柔,離開走廊進了電梯,她終於明白聶釗不對勁的點了:他太過鎮定了!
    要知道,他但凡睜眼的時候她都在殺人。
    他又不瞎,當然看得出來,她早不是原來那個她了,他隻要不是閻王轉世,見了她的種種行為,總會怕吧,可他沒有怕,他表現的特別鎮定,從向她道歉再到分析梅寶山的應對策略,全然一副沒有疑心她,且特別信任她的態度。
    也就是說她變的親媽都不認識了,但聶釗清空堅信她還是原來的她。
    這很不正常。
    因為自己是穿越的,陳柔莫名一念:難不成聶釗也重生或者穿越的?
    但不對,他要真的重生或者穿越了,就肯定提前知道幕後BOSS,也知道該怎麽處理,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要用傳統的,審問,辯駁的方式去應對梅寶山。
    畢竟他比誰都知道,梅寶山的身後就是他爹目前唯一的配偶梅潞。
    那麽,在沒有重生或者穿越的情況下,他為什麽會認為她還是原來的她?
    她找到門診,讓門診醫生幫自己包紮了一下手上的傷口,繼而又坐上電梯,直接摁了一樓,而在電梯下行時,她想到了一個原因:無愛。
    她覺得聶釗是因為既不愛原身,也不關注原身,所以才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
    想到這兒,陳柔的拳頭難免有點硬,有點為原身不值。
    那麽可愛一個女孩子,從小到大,追她的人不是沒有,可她堅守著一樁婚約,一個對自己無愛的男人,終於等到結婚,她以為迎來了人生的轉機,誰知卻就此命喪異國他鄉。
    雖說從那以後聶釗將一生未婚,但他還活著,那個女孩卻死了,永遠的死了。
    下樓,陳柔剛剛下電梯,就又碰見有意思的事兒了。
    ……
    電梯剛開,陳柔就看到聶家二爺,如今聶氏的執行總裁聶耀。
    他剛剛從一輛蘭博基尼跑車上下來,正在整理西服,他麵容肖似梅潞,堪稱漂亮,青灰色的無框眼鏡下麵是一雙浮著桃花的溫柔眼眸,自帶深情。
    驀然抬頭,他看見有媒體在遠處跟拍自己,從容的跺跺兩條長腿,斂著西服輕輕揮手,舉手投足那叫一個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