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大雪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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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夏,這個江繪伊素未謀麵的女人,卻是江繪伊此生最恨的人。
    讓江繪伊承認段鴻跡愛阿夏,大概要比殺了江繪伊還難受。然而此時此刻,在這個絕望的檔口,江繪伊卻隻能用此生最恨的人的名字,喚醒她此生最愛的人。
    誰也不知道一切是怎樣發生的。
    風流雪頸上一涼,麵前的段鴻跡遽然睜開眼睛,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把扼住了風流雪的咽喉!
    誰也不知道這個一腳踏入冥河的人為什麽會爆發這麽大的力氣,風流雪隻覺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那雙大手掐斷了!
    風流雪遽然一驚,一掌劈向了段鴻跡的後腦——那裏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一擊又一擊,**的擊打聲聽得人心驚肉跳。段鴻跡的手鬆了鬆,無力地垂了下去。
    江繪伊如蒙大赦,正要從段鴻跡麵前跳開,卻見段鴻跡忽然從口袋中摸出了一件黑色的東西!
    不好!
    風流雪瞳孔驟縮,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段鴻跡按開保險,撲上來死死地摟抱住風流雪,對著風流雪的肚子開了槍!
    一槍又一槍,段鴻跡機械地扣動著扳機,風流雪的身體被打穿了,血花在她的身後迸了出來。
    所有的子彈都打完了,風流雪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血水從她的嘴角和鼻子中流了出來。
    段鴻跡死死地盯著風流雪。後者倒在地上,像一條死魚一樣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直到風流雪完全失去呼吸,段鴻跡手中的槍頓時無力地落在了地上。
    在為自己的孩子們永遠的消除了風流雪這個後患之後,這個偉岸的、創造了不可思議的奇跡的男人,終於轟然倒在了地上。
    江繪伊的身體爆發了極致的潛力,連滾帶爬到了段鴻跡身邊“段鴻跡!你挺住,我帶你去看醫生!”
    段野和段成放也終於爬到了段鴻跡身邊,段成放顧不得自己的腿傷,將自己的腿墊到了段鴻跡的頭下方。
    “爸!爸你怎麽樣?”
    “來人!快來人啊!船上的人呢?快來救救……救救我……”
    “阿放。”
    一道再耳熟不過的聲音響起,三人望著睜開眼睛的段鴻跡,幾乎要凝固在原地了。
    段鴻跡的聲音比剛剛大了些,“阿放,不要叫人了。段家不能承受這樣的汙點。”
    “都什麽時候了!”段野焦急道,“沒有你哪來的段家!老頭子,你別說話了,我去找賈仁祿,找他要醫生!”
    “段野,你總是這樣。”段鴻跡輕微地搖了搖頭,這個動作讓他的血更快地湧出。“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段野都快急哭了“老頭子,我求求你,求你別說這樣的喪氣話好不好?”
    “這不是喪氣話——算了。”段鴻跡摸了摸段野的臉,又摸了摸他硬硬的發茬,“你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穿衣。不要找西奧多當衣品參謀了……”
    “老頭!”段野抹了把鼻涕,又哭又笑道,“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我不聽!你不許再說了!我走了。”說著便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身。
    “段野。”段成放低聲叫住了自己的弟弟。
    “老二?”
    “別去找了。”
    “你說什麽?”段野俄然大怒,一把揪住了段成放的衣領,“你說什麽!”
    “沒有用了。”段成放搖了搖頭,聲音低得像海底破碎的氣泡。
    段野伸出拳頭就要打段成放,忽地想起段鴻跡那句“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又緩緩收回了手。
    段鴻跡的臉上泛起了一層病態的紅暈。段野忽然意識到,這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
    江繪伊哆嗦著抓住了段鴻跡的手,“段鴻跡,你不能死。你不能離開我——我們的協議還沒有結束。你不是商人嗎?你不是海城最厲害最惹不起的商人嗎!你怎麽能言而無信?!”
    段鴻跡艱難地看了江繪伊一眼,沒有發出聲音。
    江繪伊自顧自地道“你其實也不想跟我解除協議吧?否則你剛剛為什麽要救我?段鴻跡,你不許死!不回答我這些問題,你永遠也別想離開我!”
    段鴻跡緩緩張口道“我救你……與你無關。”
    江繪伊一愣,還沒等她問出為什麽,段鴻跡便艱難地繼續道“我知道你的手機裏,有一條備忘錄……”
    江繪伊如遭雷擊,整個人被凍在了原地。
    【1、扮演好段鴻跡的太太(一年)
    2、一年後告訴阿季真相
    3、和阿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別的國家生活】
    明明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卻恍如隔世,幾乎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段鴻跡知道!
    段鴻跡竟然知道!
    他就這樣冷眼旁觀著她的表演,看她痛苦,糾結,搖擺的樣子。他作壁上觀,而她以為自己的偽裝天衣無縫。
    段鴻跡道“阿放,小野——無論江繪伊以後要改嫁給什麽人,都是她的自由,和段家無關。這是我的遺囑,你們一定要、咳咳……”
    一口血嗆了出來,段鴻跡臉上的紅暈逐漸散去,段成放沉默地給父親擦掉了血汙。
    “江繪伊,我用錢……咳咳……買走了你的自由和你的愛人。這行徑,和當初逼迫她嫁給村首富的父母其實並無分別……”段鴻跡的聲音越來越低,“我不欠別人的債。現在我救你一命,也算抵償——我不欠你什麽了。江繪伊,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又是一聲咳嗽。江繪伊跪在了地上,人已經完全傻了。
    “那我呢。父親。”
    段成放低著頭,與自己的父親對視著。
    他的眼中了無生氣,唯有一股沉默的悲哀。
    “你有什麽話留給我嗎?”
    段鴻跡的眼神已經漸漸渙散了。
    他艱難地伸出手,試圖摸一摸段成放的臉,然而力有未逮,無力地垂落下去了。
    “阿放。”
    “我在。父親。”
    “好好活著。”段鴻跡道,“照顧好段氏。”
    “我知道,父親。我知道。”段成放深深地望進段鴻跡的眼睛,“你有什麽話留給我嗎?”
    段鴻跡道“扶我起來吧。”
    段成放沉默地將段鴻跡扶了起來——段鴻跡已經完全脫力,其實這動作根本稱不上是“扶”,隻是“支起來”罷了。
    “扶我到欄杆邊。”
    段成放將段鴻跡扶到了欄杆邊,又問了一句“父親,你有什麽話留給我嗎?”
    段鴻跡掙脫了段成放。真是奇跡,明明他的身體已經近乎死去了,他卻還能用最後一點力氣,緩緩地爬上遊艇的圍欄,踩在了橫欄上。
    段成放瞳孔一縮——他突然想起,段鴻跡和阿夏看過的第一部電影,叫《泰坦尼克號》。
    “不!”
    段野目眥欲裂,想去拉住段鴻跡,然而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段鴻跡張開雙臂,背影像一隻翱翔的鳥。
    電影裏,踩在泰坦尼克號船頭的傑克大聲道“i&nbp;a&nbp;the&nbp;ing&nbp;f&nbp;the&nbp;rd!”
    現實中,段鴻跡張口,輕聲道“我來了。”
    話音未落,他縱身一躍,墜入茫茫深海。
    江繪伊呆滯地望著空蕩蕩的船頭,忽然感到臉上有一點冰涼。
    她以為是自己的淚,輕輕一拭,才發現,卻是一點冰涼的水花。
    江繪伊仰起頭,望向黑沉沉的夜空。不知道什麽時候,無數雪花像流星一般紛紛墜落,海上下雪了。
    大雪蒼茫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