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雪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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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三——二——一!”
“封寶寶這本書的進度已攀升到百分之百。宿主,恭喜你,你的最後一件任務完成了。”
203匯報這句話的時候,趙若明正和費奧多爾站在西伯利亞的雪原上。
鬆濤連天,大雪如銀。冰湖千裏,吐氣成冰。惡劣的氣候讓這裏人煙稀少,也就隻有趙若明和費奧多爾這種有係統庇護的人,才敢來在這種天氣來這裏玩了。
此刻距離趙若明上一次見到封寶寶,已經足足過去一年了。
皇甫勁和封寶寶的感情線早在半年前就完成了,這半年,皇甫勁殺穿了皇甫家(各種意義上的殺穿),以種種手段消滅了一切障礙,將皇甫氏徹底重新變為了他的一言堂。
封寶寶一直陪在皇甫勁身邊,和他並肩作戰。
為了聲援皇甫勁,封寶寶拍攝了一部以精神病人為主角的電影,講述了一個正常人在家族的影響和逼迫下變成瘋子的全過程。影片超經意內涵了以皇甫家為首的海城世家,雖然在別的地方票房平平,但在海城卻有口皆碑,火爆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
原因很複雜,既有榮耀娛樂和皇甫集團下血本砸錢推廣的直接原因,也有海城老百姓苦世家久矣的間接原因。此外,封寶寶在這部影片中,也貢獻了有史以來最好的演技。與她的處女作相比,簡直稱得上脫胎換骨。
別的不說,起碼封寶寶團隊如果將這部影片的票房功勞全部歸功於封寶寶的話,大抵是沒有哪個娛樂小報敢跳出來說不的。
這部電影由榮耀娛樂和皇皇甫集團共同投資,片頭和片尾大大的鳴謝十分醒目。加上影片內容指向性太強,頓時讓大眾想起了半年前左右火爆的皇甫勁瘋癲逸聞。
時間過得是很快的,網友們的忘性也很大。舊事重提之後,大家大多已經淡忘了當時鄙薄的心情。皇甫勁買通媒體在背後推波助瀾,封寶寶在各種路演和采訪中也頻頻暗示。在多方的努力下,輿論風向漸漸有了變化。
《我們是否該對精神障礙群體多一些耐心?》
《最偉大的人文關懷,往往體現在細節處!》
《特殊群體關愛計劃:海城企業家們這些年都做了哪些事?》
“眾所周知,在海城的公衛服務、愛心福利領域,段氏集團一直以始終如一的人文關懷走在前列。海城家家戶戶,哪一家哪一戶沒有見過出自段氏這群特殊朋友手筆的工藝品?那些精巧的梳子、貝類製品和古拙的項鏈首飾,是我們一代又一代人的溫馨回憶。
即便在段鴻跡先生去世以後,段氏的繼任者也未曾放棄這一溫情的關懷。今年,由段氏總裁段成放先生與段氏‘紅鳳凰’部門部長杜紅根女士牽頭,再次擴大了這一特殊群體部門,為無數特殊人群推開了自食其力的大門……”
“俗話說的好。光說不練假把式,光練不說傻把式。其實,不僅僅是段氏集團,海城的其他集團也在這一領域做出了自己應有的表率和貢獻。隻是由於宣傳策略上的失誤,鮮為人知罷了。
其中的典型代表,便是從前的皇甫集團……”
皇甫勁作為一個企業家,自然有自己的戰略眼光,要為企業的名聲和形象負責。他在位期間,也像段鴻跡一樣,做了不少公益事業。
由於殘障人士群體這一部分已經被段氏包圓了,皇甫集團就算再做也做不出什麽名聲來。因此,皇甫勁便瞄準了另一特殊群體。
沒錯,命運有時就是這麽湊巧。皇甫勁當時致力於幫助的,正是精神障礙患者群體!
皇甫勁選擇精神障礙患者群體有很多原因:精神障礙患者是不能像智力正常的殘障人士一樣工作的,隻需要定期捐點兒錢和物就行了。省時省力又省心,名聲撈得很快,比段氏那種還要給他們提供工作的做法要省事兒多了。
但論跡不論心,無論如何,皇甫勁在位時期,是做了一些龍頭企業應有的社會貢獻的。
而他的繼任者們就不一樣了。這群老叔嬸子每天爭權奪利、你追我趕、你爭我搶,在集團裏專注玩大逃殺。數月以來,集團幾乎停擺。
這種停擺當然隻是暫時的,但拿來做文章足夠了——
吃瓜群眾一看,喲嗬,皇甫勁在時還知道回饋社會呢,怎麽皇甫勁走了之後,皇甫集團反而一毛不拔了?
合著資本家還不如精神病呢!
互聯網向來是一陣風一陣雨一陣晴天,幾個月前,皇甫勁還是人人嘲弄的笑柄,幾個月後,皇甫勁便成了被封建世家壓迫的亂世嬌花。有些平台甚至打出了“所有人都欠皇甫勁一張電影票”的口號!
精神病電影上映後的第5日,皇甫勁回到集團,將瓜分了集團各處職位的叔叔嬸嬸姑姑伯伯們掃進了曆史的垃圾堆。
精神病電影上映後的第6日,皇甫勁如閃電般歸家,將自己的父母請到了皇甫家買下的海外小島上度假。
精神病電影上映後的第七日,皇甫集團的土皇帝正式回到了他尊貴的皇座上。同一時間,在海城世家圈子內部,皇甫勁宣布了自己即將和封寶寶結婚的消息。
這幾個月,皇甫家過的是腥風血雨,打到大道都磨滅了。封寶寶的事業也受了不小的影響。直接導致事業線的進度比感情線慢了一大截。
好在,一切的耕耘都是值得的。皇甫勁自覺對封寶寶虧欠良多,在手中的權力安定下來之後,兩眼一睜就是給封寶寶砸錢。
不計成本地砸錢這一招,在哪裏都是大殺器。在娛樂圈更不會例外。加上封寶寶自己也很爭氣,很快,趙若明的任務就達到了尾聲。
趙若明在俄國旅行的時候,也在時刻關注著國內的消息。封寶寶主演的電影——這次是當之無愧的一番大女主電影了——最近上線,在優秀的劇本、優良的服化道、優質的演技和女主光環的加持下,取得了票房口碑雙豐收。據說封寶寶正在備戰角逐金玉蘭影後。
當然,以封寶寶的資曆,想拿下影後還是有點欠火候。不過沒關係,她還年輕,這樣的開頭已經足夠好了。付冬樹這個深情男二至此已經被榨幹了所有價值,可以踏踏實實滾蛋了。
當初,趙若明在處理掉帝萬書之後,就離開了海城,和費奧多爾一起出國了——對趙若明而言是出國,對費奧多爾來說是回家。
趙若明在俄國走走停停,旅行了一整年。費奧多爾一直陪在她身邊,用他的話說,他這是在給趙若明做向導。
費奧多爾的叔叔一直在追殺他,不過費奧多爾身為一點虧都吃不了的種馬文大男主,自有男主光環庇護。這些追殺就顯得有些小打小鬧了。久而久之,他的叔叔老實了許多,追殺漸漸地稀少了。
時光飛逝,又是一個冬天。
趙若明戴了個兔毛耳罩,站在湖邊看著冰淩淩的湖麵。有203在,趙若明其實感覺不到冷。這個耳罩也就是個頗有儀式感的擺設。
冷不防聽見203宣布的消息,趙若明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啊,結束了。”過了一會兒,趙若明喃喃道。
“你要走了。”費奧多爾的聲音從旁傳了過來,與趙若明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203一直沒對趙若明說起過費奧多爾身體裏有殘片203的事情,費奧多爾自己也不肯承認。不過趙若明聰明絕頂,早已經朦朦朧朧地猜了出來。
看破不說破,糊塗好活人。
就像此刻,費奧多爾大概是和趙若明同時接到了(殘片)203的通知,所以才有此一問。趙若明也不遮掩,點點頭道:“嗯。我要走了。”
這裏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一顆蔚藍色的星球上,在一個古老而年輕的國度裏。
這一年來,趙若明一直在有意調整和國內友人們的聯係頻率。當然,其實需要聯係的人也不多。隻有蒲蘭芝、杜紅根、段野他們幾個罷了。段鴻跡身死、付冬樹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不和故人聯係情有可原。可趙若明離開的由頭是“和男朋友出國”,自然不能立刻玩失蹤。
最初兩個月,趙若明和友人們聯絡得相當頻繁。而後,她有意漸漸調整自己和他們的聯係頻率,兩邊的聯絡日漸稀少。到這個月,她們隻聯係過一次。也許再過幾個月,這點遊絲般的聯絡,就徹底斷了。
離別有時候不一定要轟轟烈烈,細水長流的離別更為和緩,不引人注目。即便日後某日發現了,也不會有太過撕心裂肺的痛楚,隻會有隱約的鈍痛罷了。
這樣的分別,在趙若明看來,更容易讓人接受。
費奧多爾看了過來。
殘片203的能量已經瀕臨枯竭,不可能有熱力庇護費奧多爾(其實就算有,殘片203也不會給費奧多爾用)。
因此,費奧多爾穿的是一款非常經典的俄式大衣,頭上戴著一頂馴鹿羔毛護耳帽,本就高大挺拔的身軀此刻看上去更加雄健壯碩。冷著臉望過來時,壓迫感十足。
趙若明與他冰藍色的眼睛對視了一眼,打了個哆嗦。
在這純淨的雪國,費奧多爾的藍眼睛顯得更加冰冷、純粹了。尤其——尤其對方的眼神還很專注,好像趙若明是個隨時會逃逸的重案犯似的。
趙若明打了個哈哈:“你這雙眼睛比西伯利亞高原還要涼快。”
費奧多爾望了趙若明一會兒,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趙若明眯起眼睛,望向遠處的群山。過了幾秒,才道:“等太陽落山吧。”
這裏的日照隻有幾個小時,太陽很快就會落山了。
費奧多爾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趙若明說完這句話之後,兩人便沉默無言地望著冰湖、雪地與天空,天地間隻剩下鳥的撲翅聲。
良久,趙若明的聲音才從湖麵上響起:“你呢?你打算怎麽辦?”
費奧多爾一時間不知道她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殘片203。
費奧多爾道:“回莫斯科。”
“你不回海城完成你的學業嗎?”
費奧多爾道:“沒必要了。”
趙若明沒有問為什麽沒必要了。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又道:“那……它呢?它怎麽辦?”
費奧多爾沉默了。
殘片203現在隻剩下最後一點點能量了,這點能量大概隻夠開一次機。事實上,殘片203為了節約運行成本,已經把自己絕大多數的零件和核心數據都刪掉了,它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這樣的係統,真的能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嗎?
費奧多爾試著喚醒殘片203,毫無疑問,沒有任何回應。
費奧多爾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
趙若明垂下眼睛,應了一聲:“好。”
火色的夕陽漸漸迫近地平線,映著藍色的冰、灰藍色的雪,像是要落進大海裏。
這是這個星球最壯麗的時刻。
趙若明唏噓道:“沒想到居然是你,陪我走完了最後一程。”
費奧多爾忽然道:“可以不走嗎?”
這個男人口中甚少出現疑問句,趙若明像見了鬼一樣看了他一眼。
費奧多爾神色自若:“剛剛那句話不是我說的。抱歉,我沒有挽留你的意思。”
趙若明這才明白了:“哦。”
費奧多爾繼續道:“它說,非要走的話,它想親口跟你告別。”
趙若明看了一眼夕陽,“也好。我還沒見過它呢。——等等!”
費奧多爾順著趙若明的視線看向天際——半個夕陽浸入雪原,天空與大地一紅一白,一暖一冷,一明一暗,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瑰麗。
趙若明拿出手機,對著夕陽,“哢嚓”一聲,拍下了這壯美的一幕。
她要走了,她不會帶走這個世界任何一樣東西——除了這一抹夕陽。
費奧多爾聽到了別離的鍾聲。
費奧多爾開口道:“再見,趙若明。再見。我……”
費奧多爾頓了頓,忽然,他的神色變得極為僵硬,像是突然換了個芯子似的。
聲音中斷,趙若明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費奧多爾。後者的神情已經恢複了正常,看起來還有一點悵然若失的驚異。
隨後,費奧多爾笑了。趙若明第一次看到這個冷硬的俄國人露出這樣毫無雜質的笑容,幾乎能融化整片雪原——
“——我一直在你身邊。”
話音落下,太陽徹底沒入地平線。天色灰了下來。
茫茫雪原之間,現在隻剩下費奧多爾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