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件事解決完畢了，趙若明吹著口哨，心情愉悅地回到審判空間中，和係統們摟賬。
    對於趙若明強行嚇走了風流雪這事，大監察組織默契地采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措施。誰說高級文明就不會和稀泥？不和稀泥你替我們去搬磚？
    “趙若明女士，感謝您為我們做出的貢獻。”大監察組織這次派遣來和趙若明交涉的係統是小綠，畢竟小綠的交涉經驗更豐富。“您未來準備去哪裏呢？我們會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援。”
    “說來聽聽。”趙若明感興趣道，“我都有什麽出路？”
    “第一種當然是回家。”小綠道，“我們會把您送回地球老家。給您巨額的財富，您在地球上花十輩子也花不完。這些財富是我們自掏腰包湊的，您不用擔心來路。”
    “身份的問題怎麽辦？”趙若明慢悠悠道。
    小綠道“這個我們也會解決。我們雖然無法插手地球事務，但給您弄來一張合法身份證和一套合法資產來源還是沒問題的。”
    小綠想了想，又道“如果您想像弗朗索瓦那樣回溯到兩年前……”
    小綠咬牙計算了一下大監察組織剩下的財產，苦著臉道“可能還需要再等一等，等大家攢夠錢再說。”
    穿書部的儲備已經被掏空了。大監察組織雖然地位崇高名頭威風，但其實頗為清廉，不會收受賄賂，隻有做監察審判任務這一項收入來源。遠遠沒有那些什麽任務都做的任務者們闊綽。
    如果還想要錢，就得向上麵伸手。向上麵伸手，這個世界的婁子就瞞不住了。
    怕趙若明芥蒂，小綠忙道“也不用等很久。大概等半年就好了。”
    “回溯到兩年前，我會像弗朗索瓦那樣失去一切記憶嗎？”趙若明忽然問道。
    “那是當然的。”小綠道，“這一點沒有例外。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規定。”
    “規定？”
    小綠點了點球“是的。地球不在萬象宇宙的管轄範圍之內，為了安全著想，所有從萬象宇宙回到地球定居的人都要被抹除記憶。不但非法的時間回溯者是這樣，合法的退休者也是一樣的。”
    趙若明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定居者不可以，那旅行者呢？”
    “旅行者的話，隻需要簽保密協議就可以了。不過一次旅行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年。”小綠答道。
    趙若明點點頭，又問了一個問題“小綠，大監察組織這次怎麽這麽著急？寧可自掏腰包也要平賬？”
    一提起這個，小綠的語氣頓時多了幾分蛋疼“萬象宇宙三年一度的業績大考核要來了。大考核由創世神遠程審核結果，這一片區是我們999個負責的，無論是成就還是禍端，都由我們共同負擔。”
    當了係統也逃脫不掉考核的厄運。趙若明同情地拍了拍小綠。
    “我一直沒問起過你們，創世神，到底是個什麽神？”
    小綠稍息立正了一番，躊躇片刻，才道“其實，我們也一直沒有見過她，隻知道她規劃了整片宇宙……但她的所有命令都可以通過係統直接下達給我們。她是無所不能的，隻是不怎麽管事。”
    趙若明聽懂了有能力，但擺了。
    “那她現在在哪裏呢？”趙若明好奇道。
    “她應該在宇宙深處吧。”小綠不確定道，“聽說宇宙深處出現了另一個神，她就去尋找對方了——已經去了快五十年了，還沒有音信。”
    創世神就是個甩手掌櫃，這是全體係統的共識。宇宙被她像放羊一樣管理著，居然也沒有散攤子，真是自由的奇跡啊！
    趙若明對這種八卦還是很感興趣的“另一個神？神不是天生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綠搖了搖球，“我隱約聽到過宇宙深處的傳聞，說那個新出現的神明是一個比宇宙還要偉大的人物——但誰知道呢？萬象宇宙太大了，人和人相遇隻能碰運氣。”
    趙若明注視了小綠一會兒，把小綠看得係統核發毛“義父，你看我幹什麽？”
    趙若明端起小綠孝敬的果汁來喝了一口，“宇宙深處是個什麽地方？”
    小綠警覺道“你不會想去吧？宇宙深處是很危險的。那裏完成任務的報酬雖然豐厚，可卻什麽世界都有，有些世界超出你的想象——隻有極少數的強人和神才敢去那裏。”
    趙若明沒吭聲，小綠苦勸道“義父——趙若明女士，奶奶！我曾經去過一次宇宙深處！你知道那裏危險到什麽地步嗎？像我這樣的高階係統，被一個大乘期的修道者隨手抓去扔進了爐鼎！如果不是黑和銀它們把我撈出來，我現在已經是一件法器了！”
    小綠苦口婆心，趙若明臉上的表情不由鬆動了兩分“你瞧瞧你嚇的。我隻是隨口問問。”
    一人一統正在說話間，203忽然提醒道“宿主，有人想見你。”
    “嗯？”趙若明有些詫異，“這裏可是審判空間，誰能進來拜訪我？”
    說話間，虛空中的門已經被推開了。一個鬢發灰白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材高大，相貌儒雅，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趙若明盯著對方看了半天，她很確定她從沒見過這個人。這誰？
    灰發男人走到趙若明麵前，板板正正地向趙若明鞠了一躬。
    趙若明心頭古怪，沒觸碰對方。在男人抬起頭之後，趙若明試探著叫了一聲“段鴻跡？”
    男人微微一愣，隨即讚道“趙小姐果然是女中豪傑。”
    “果然是你。”趙若明皮笑肉不笑道，“你怎麽來的？”
    段鴻跡神色自若“我給大監察組織捐獻了一棟辦公樓。”
    “哦————”趙若明拉長了語調，轉頭看向小綠，似笑非笑道“捐獻。”
    小綠八風不動，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這沒什麽奇怪的，趙小姐。”段鴻跡給趙若明拉了一張椅子，請趙若明坐下，“有人的地方就有私。您請坐。”
    段鴻跡看著頗為客氣，伸手不打笑臉人。趙若明坐下了，用看好戲的眼神打量著對方。
    “你又有錢了？”趙若明戲謔道。
    “在宇宙中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生意。”段鴻跡謙虛道，他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一盤又一盤點心，一一擺在趙若明麵前。
    “你來找我做什麽？問你三個兒子和寶貝伊伊的近況？”趙若明好笑道。
    段鴻跡一愣“他們？你不說我險些忘了。他們還活著嗎？”
    趙若明“。”
    “看看！看看！”趙若明對203道，“我要是有這樣的鐵石心腸，做什麽都會成功的！”
    “他們當然活著。”趙若明拈起一塊點心，上麵用糖漿寫著一個“段”字，“你不是為他們來的，那你是為誰來的？”
    “我是專程來找你道謝的。”段鴻跡的表情比剛剛嚴肅了許多。“雖然我永遠回不去段氏了，但我仍然要來感謝你，你救了段氏。”
    點心味道不錯，趙若明一口吞了，拍掉手上的殘渣碎屑道“啊？”
    段鴻跡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因為花了三十三個億零一千五百四十二萬娶了薑春伊才逃走的？”
    趙若明不得不糾正道“江繪伊。江——繪——伊。你倒是說說，你到底為什麽離開？”
    “哦哦。”段鴻跡迅速改口道，“當我發覺自己用三十三個億迎娶了江繪伊的時候，雖然心如刀絞痛不可擋，但事實上並沒有完全崩潰。千金散盡還複來，我能花掉幾個億，就能掙回來十倍百倍。”
    無論段鴻跡如何冷酷無情，他的氣魄還是值得人讚歎的。趙若明坐正了身子，表情認真了幾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段鴻跡無奈道“在世界裂開一條口子的時候，我看到了段家全部的未來。你知道嗎？段野和段繼之的爭鋒並不是大結局。
    “段氏真正的結局，比書中慘烈數倍。
    “用年輕人的話說，段野‘黑化’了，這你也知道。那小子沒什麽本事，黑化也翻不起浪花。
    “可你不知道的是，段成放也黑化了。”
    “？？？”趙若明還真不知道這個瓜。段成放？那個乖乖兒子？
    段鴻跡道“沒錯。你絕對想不到，我那二兒子，也是一個男主角。並且還是少見的邪道男主角。我死之後，他就恨上了全世界。”
    “等等。”趙若明忽然道，“段成放那本書的女主角，是不是帝寒心？”
    “你果然聰明。”段鴻跡失笑道，“沒錯。我死後，段成放把自己賣給了帝家做上門女婿——這沒什麽，隻要利益足夠，做養老子我都不管他。”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和帝家聯起手來吞並段氏！”段鴻跡眼角眉梢流淌過一抹恨色，“這個蠢材！帝家吞了段家之後，我原以為他會把帝家再吞掉改回段氏的名號，那我也能瞑目了……”
    “——沒想到，他居然自殺了！蠢啊！”
    時隔兩年，段鴻跡提起這件事仍然憤憤不已“我的三個兒子都是蠢豬！我實在是受夠了。我可以失去三十三億，可以失去一個兒子、兩個兒子、甚至所有兒子，我甚至不在乎頭頂摞一層樓那麽高的綠帽子！可段氏——段氏是我多年的心血，段氏才是我真正的孩子。唉！”
    趙若明沒有打斷段鴻跡，看得出來，這個未來給段鴻跡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段鴻跡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冷笑道“我看到這個未來之後，一下子心灰意冷。三個兒子通通是無藥可救的蠢材，段氏要完了。我不想親眼看見段氏完了，這才逃了。”
    什麽三十三億、綠帽子、戀愛腦，都沒有擊垮段鴻跡。唯有看到段氏集團被掛上帝氏名號的那一刻，段鴻跡才真的撐不住了。
    人如何管到死後之事？跑路吧！離開這個愚蠢的世界！
    原來段鴻跡逃走還有這樣的隱情。趙若明點了點頭，“那你如今又來謝我，是做什麽？”
    段鴻跡又恢複了他的營業微笑“我來到萬象宇宙之後，開始苦苦打拚，打拚了兩年，事業終於有了點起色。這時我又想起了我的段氏，想知道她怎麽樣了。”
    段氏集團是段鴻跡的心尖尖，即便已經跑路，段鴻跡還是對它魂牽夢縈。
    “我花了點錢——”段鴻跡伸出手指微微一撚，表示那一點點錢確實隻有“一點點”，“去找萬象宇宙的占卜大師問了段氏集團的未來。她回答我說，‘在貴人的幫助下，段氏集團蒸蒸日上，欣欣向榮，二百年內沒有傾覆和被吞並之險’。
    “我欣喜若狂，問她，‘貴人是誰？’
    “占卜師回答‘日月浩瀚。’”
    難怪段鴻跡會被古董販子騙去買那麽多假古董，他在科技時代居然還相信玄學！
    段鴻跡給趙若明倒了杯茶，“我多方打聽，又花了一點點錢和人脈——終於打聽到了你的下落。經過一番努力之後，我出現在了這裏。”
    趙若明真是服了段鴻跡了。
    “無論如何，”段鴻跡道，“你救了段氏。我該來謝謝你。”
    趙若明打斷了他“那你剛剛為什麽問‘他們還活著嗎’？”
    段鴻跡一愣，有理有據地分析道“這不難猜測——我那三個兒子和江繪伊的存在隻會對段氏的壯大造成阻礙。不把他們處理掉，段氏怎麽延續二百年？”
    以段鴻跡的思維推斷，段氏三兄弟和江繪伊通通無藥可救。想解決他們的問題是根本不可能的，還是解決掉他們比較有性價比。
    趙若明。。。
    203。。。
    趙若明實在對這個神人無話可說了。在認識帝萬書之後，趙若明很少對人感到無語。但今天，段鴻跡做到了。
    趙若明沉默片刻，拍了拍段鴻跡的肩膀，“雖然你可能不在意，但他們過得還可以。沒有死，沒有黑化，也沒有自殺。”
    “那也很好。”段鴻跡讚歎道，“這個消息算是錦上添花。看起來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手段。”
    趙若明的老家，有一張很著名的表情包。大概是一個女星手裏捏著一袋溜溜梅，額上有一滴黃豆汗，配文曰你沒事吧。
    趙若明現在很想把那張表情包甩給段鴻跡。
    段鴻跡看出趙若明已經沒興趣再和他聊下去了，便識趣地站起身，再次真心實意地對趙若明鞠了一躬“無論如何，多謝。”
    趙若明冷眼看著段鴻跡，忽然道“如果你現在有機會回家的話，你還會回去嗎？”
    段鴻跡一愣，隨即坦誠地搖了搖頭“如果是在我事業的起步階段，我可能會選擇回去吧。但現在不會了。”
    “為什麽？”趙若明凝視著對方。
    “大約是因為……我已經見識過了萬象宇宙的輝煌和壯麗——當然，也有無數肮髒的東西。但輝煌和壯麗仍然是它的主旋律。”段鴻跡看向遠處的銀河，“我太渺小了。我隻是見過宇宙的一角，就不舍得離開了。”
    趙若明順著段鴻跡的視線看過去，銀河像溪水一樣流淌著，這是個更大的世界。
    “我已經知道了段氏的未來，我對那個世界了無牽掛了。”段鴻跡喃喃道，“我想在宇宙中再次建立一個段氏集團，凡是萬象宇宙管得到的地方，都有段氏的地標。”
    有那麽一瞬間，段鴻跡沉醉於自己燦爛的幻想之中，幾乎忘記了趙若明的存在。
    “宇宙太大了。”段鴻跡回過神來，沒頭沒尾地感歎了一句，“而人生苦短啊。”
    “你還真是一條嗜血的老鱷魚。”趙若明語氣冷淡，不知是誇是諷。
    段鴻跡笑了“我曾幻想過你的樣子。但在見到你之後，我卻發現我們不過是一樣的人罷了。”
    “我和你是一樣的人？”趙若明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
    “我們的事業當然不一樣，”段鴻跡笑容儒雅，風度翩翩，“我們隻不過同樣地追逐著它，直到死也不肯罷休罷了。”
    “老滑頭。”趙若明暗暗罵了一句。
    “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段鴻跡愉快道，“你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你——和你聊天很愉快。趙若明小姐，我想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麵的。”
    說完這番話，這位商人便快速離開了，他的生意很忙碌。
    趙若明凝視著對方的背影，忽然道“小綠，哪裏可以看到地球？”
    一直安靜如雞裝死的小綠終於出聲了“我帶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