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花燈回到家裏已經快半夜了，劉鳳英見兒子王誌傑把東西兩屋炕都燒過了，被窩也已經焐上了，人還沒睡，在等著他們。

    話不多說，大家已經又困又乏，以最快的速度鑽進熱被窩。估計幾個女孩子都睡著了，王誌傑起身推了推母親，劉鳳英會意，明白兒子是要她去查看‘戰利品’。

    她隻是和衣在被窩裏暖著，一直沒睡。知子莫若母，回來的時候，看王誌傑的表情，不用問，就知道他得手了。

    下地跟著王誌傑走出門外，徑直到了倉房裏，王誌傑用腳驅了一下地上放著的麻袋，向母親示意這是今晚自己的收獲。

    劉鳳英蹲下身子，迫切地解開袋子口，見裏麵是半袋子小雞，麵上生出一股狂喜，驚呼了一聲，又趕緊捂住了嘴巴。

    然後低聲說道:“兒子，咱得趕緊收拾出來，不然往哪兒放？”

    王誌傑悄聲回道:“我也是這麽想的，為此一直沒睡，等著你們回來。”

    劉鳳英急促地說道:“快去！把你爹喊起來，讓他拿刀子先放血。”

    王誌傑問道:“娘！全都宰嗎？要不挑兩隻大母雞放咱們雞窩裏麵？估計過一陣子就開襠下蛋了。”

    劉鳳英抬起頭，惺惺著眼睛輕斥道:“你傻呀？讓人家認出來咋辦？你那不是留證據嗎？”

    緊接著又問道:“我看鍋裏滿一下子熱水，是你燒炕時專門準備的吧？”

    “就是，我早就燒開了，左等右等不見你們回來，好像有點涼了。”

    “再添把火，把水加加溫，燒到大半開，奧！聽到響邊就行，這麽多雞，一隻隻澆水禿嚕太費勁，守等之時就涼了，一會兒直接放鍋裏。”

    王禮拿著殺豬刀，劉鳳英找了一個盆子，又在灶坑收了些灰土墊到倉房地上，以免雞血弄的到處都是。

    其實墊些土麵子最好，可現在外麵尋不到，不但凍的杠杠硬，還被積雪覆蓋著。

    別看王禮瘸腿拉胯的，手上功夫倒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七隻雞給抹完了脖子，不帶補刀的。

    把雞殺完，拿到正房裏，劉鳳英先拿了塊厚布貼著窗簾又掛上一層，把窗子遮擋的嚴絲合縫，這點爺倆都明白，免得有人發現一直亮著燈。

    然後把接的半盆子雞血放鍋裏緊了一下，同時示意王禮和兒子在東屋等著，她把收拾雞能用到的工具都拿進去。

    隻見她拎著一隻死雞，放鍋裏打了個轉，隻停留了幾秒鍾就拿了出來，送到裏屋讓爺倆抓緊就著熱乎褪毛開膛。

    王誌傑用手輕輕一拽，雞毛就下來了，忍不住歡叫了一聲:“娘，這也太容易了！”

    劉鳳英趕緊咧著嘴‘嘶’了一聲，看了看來弟和二女兒睡的西屋，又瞟了一眼炕上的小女兒，然後用眼神示意他輕點聲。

    王誌傑也察覺自己有點忘形了，趕緊壓低了聲音問道:“娘，你用了啥法子？咋這痛快？不用費勁雞毛就下來了。”

    “如果用滾開的水就燙老了，不但雞毛拔不下來，雞皮也爛糊了。可水溫太低，燙輕了的話，雞毛卻又褪不下來，所以用大半開的水剛剛好。”劉鳳英此時還不忘向兒子傳授經驗。

    不一會兒，三口人就麻利地把所有雞都褪完了毛，黃的發亮的雞皮，還有緊實的肉質，如果趁著新鮮燉到鍋裏，想想就讓人止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劉鳳英這時候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一邊擇著細毛錐一邊輕聲問王誌傑:“兒子，這些雞都是誰家的？”

    “哼！秋丫和娟子家的，活該。”王誌傑咬牙切齒地說道，竟有些理直氣壯。

    “早就看馬玉芝不順眼，一天天比誰高一塊似的，她比我強到哪兒？原本就是一類人，成分都不好，運動已經過去了，這檔子事也就不提了。

    可現如今上趕著跟她搭話，竟有些愛搭不理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秋丫家也是，她娘不就是有個破工作嗎？大家憑啥都巴結她？連當官的都高看她一眼，跟她說話也客客氣氣的，哼！禍害他們兩家就對了！”

    劉鳳英對被盜的兩家一百個不忿，居然為兒子的偷竊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因為越說越激動，以至於麵目扭曲，五官亂飛，看起來竟有些猙獰。

    隨著年齡的增長，麵相會顯示出靈魂的樣子，因為善惡所積都會逐漸變成態質深刻在臉上。

    劉鳳英顴骨凸出，嘴角下垂，眼神時不時就會銳光四射，打眼一看，就是刁蠻刻薄之人。

    接著，她又換了一副慈愛的樣子誇獎道:“我兒就是能幹，打小就會過日子，啥都想著往回鼓搗。”

    王禮插嘴道:“給人家都端窩了吧？”

    王誌傑站直了身子，擦拭了一下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做出辛苦狀傲嬌地回應父母:“娟子家毛都不剩了，好像秋丫家還有，其實還能多抓幾隻……”

    劉鳳英不等兒子說完，就打斷了他:“有這些就知足了，不然我明天都不知道該做啥吃了，總不能讓來弟跟咱們頓頓吃土豆白菜吧？那樣用不了兩天半人家就不在咱這兒待了。”

    “我就是怕她吃不到好上，才想到這個主意的，娘，多咱把來弟給我娶了當媳婦呀？”王誌傑滿眼的期待。

    沒等劉鳳英說話，王禮搶先回答:“咱家現在哪有錢給你成親？再說你倆歲數還都太小，沒有準性體呢。”

    王誌傑嘟著嘴賭氣道:“我不管，反正我不想念書了，明天開學我也不去了。”因為今晚收獲滿滿，他有點居功自傲。

    “你著的哪門子急？內嘎達肉早晚不是你的？有你娘把握著，她還能蹽杆子不成？”王禮詞不達意地寬慰著兒子，然後瞄了一眼劉鳳英，以為肯定能說到她的心坎裏。

    劉鳳英白了他一眼斥責道:“說的這叫啥話？誰家堆著金山銀山在那兒等著娶媳婦？不都是現張羅嗎？你那會兒**毛沒有，我還不是直接跟你睡到了光板炕上？”

    王禮被她噎的不再吱聲，悶頭抓緊幹活。

    劉鳳英轉頭又對王誌傑說道:“明天你先上學，還有半年就完事了，咋也得弄個小學畢業證，這期間娘給你想轍，等秋天有了收成，你的書也念到頭了，就把來弟娶進門。”

    看似在哄勸他，語氣裏卻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說完吩咐爺倆：“行了，別扯沒用的，把雞毛和內髒都收拾利索，別讓人發現。另外，把雞留下來一隻，明天放點土豆燉上半鍋，剩下的放倉房屋藏起來，然後都抓緊躺被窩眯一會兒，眼瞅著天就快亮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