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娘心裏不快，進屋沒怎麽言語，隻問了秋生一句:“你姐呢？”

    秋生答道:“去大姑家跟海棠姐做卷子了。”

    秋丫娘之所以這麽問，因為如果秋丫在家，就算飯沒熟，也肯定正做著，不會像現在這樣煙火不動。

    秋丫爹早已把柴給抱進屋裏、堆在灶坑了，秋丫娘直接蹲在那兒開始點火。

    見秋丫娘不高興，秋丫爹以為她是怪自己在家待著不早早把飯做熟，有點理虧，上前搭訕道:

    “先前桂花來了，讓把工具找出來，她們家明天開始去西山榆樹林子開荒。”

    “奧！”秋丫娘這才知道，外麵的工具是為桂花準備的。

    秋丫爹見秋丫娘還是不想多言，隻是悶頭幹活，一副沉臉不放的樣子，又補充道:“有兩件別人家借去用了，我又去把它們找回來，所以沒顧得上燒火做飯。”

    秋丫娘知道秋丫爹在找借口，就是懶得做飯而已，雖說心裏不悅，但並不想過多計較，反正也指望不上他。

    他經常出外幹活不在家，一年做那麽幾頓飯有數，何苦因為這種事找不痛快，所以隻是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秋丫爹繼續嘮叨:“聽桂花的意思，之所以多弄些使用家夥式兒，是想多找幾個人幫忙，我沒搭腔，那麽大一片地，老活計了，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幹完，我可不想去，這幾天也打算開工呢！”

    秋丫娘隨口說道:“幫一天算一天唄！誰說非讓你從春幫到秋了？”

    “嗬！提到你娘家妹子的事，總算開了金口。”秋丫爹口氣有點酸。

    “反正你現在又沒活，咋好意思在家老老實實待著？幫著幹點是點。”秋丫娘有些不悅，腔調也高了些。

    秋丫爹馬上敞開嗓門喊了起來:“誰說我沒活？這幾天正打算給王林做車棚子呢！”

    “桂花家不翻地，你還照樣拖著沒事幹，人家動工了，你也馬上想起幹活了。再說了，工具被桂花家拿去用，你使啥幹活？”秋丫娘也開始酸臉子了。

    “對呀！工具都給他們用了，你還不知足，非得人也到場？她家隻不過用幾個大家夥式，我想做木工活，有的是備用工具。”

    秋丫爹氣鼓鼓地吼完，又接著數落起了秋丫娘:“自打進門就沒個好出相，在外麵吃了癟子，回來拿我砸法子。”

    秋丫娘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一天天拿著不是當理說。”

    本來心情就不好，回到家冷鍋冷灶的現忙著做飯，秋丫爹不但一點不關心，卻先想著把自己摘落幹淨，還一味地指責不順著他的意說話。

    秋丫馬上要升學了，時常忙著去跟海棠一起學習，不然她放學回來好歹會糗一口飯，比她爹都強。

    虧得自己家有活，桂花和文忠從來都不打怵，如今人家需要幫忙了，卻總想找由子躲清閑。

    想到這裏，秋丫娘賭氣說道:“明天我請假，去桂花家幫幾天工。”

    “你幹脆別上班好了，幫他們多幹點，少了你她家發不了財。”秋丫爹坐在炕上卷著旱煙，陰陽怪氣地火上澆油。

    他的話觸動了秋丫娘的痛點，氣的她猛地站起來朝著屋裏的秋丫爹反問道:“我不上班，難道還要像以前那樣喝西北風嗎？你以為我願意去上那個班呀！”

    這話嗆到了秋丫爹的肺管子，他‘啪’地把煙笸籮摔到了地上，一股火辣辣的味道瞬間在屋子裏彌漫開來，把正在窩裏不安地觀察的黑豆下得‘嗷嗷’叫著，跑去鑽到了櫃子底下，不敢出來了。

    秋丫爹一臉陰寒，隨即罵開了:“你是在街裏見的爺們多了，個個穿的溜光水滑、打扮的油頭粉麵，再回來看我這個土豹子，咋看咋不順眼了……”還沒等說完，就被煙麵子嗆的急促地咳了起來。

    秋丫娘麵紅耳赤的搶白道：“你說的這叫人話嗎？看誰家老爺們跟你似的？往自個媳婦身上扣屎盆子。”

    “不用我扣，保不準自來就沾屎了，我這還當香餑餑呢！”秋丫爹嘴角扯出邪佞的弧度，臉頰上的肌肉也隱隱抽動著。

    聽了這話，秋丫娘的心馬上漏掉了一拍，大腦立馬處於缺氧狀態，耳朵嗡嗡直響，嘴唇極力壓抑著顫抖:

    “你……你真是……這日子沒法過了……”接下來好像有什麽東西哽住喉嚨，言語未盡便斷了。

    秋丫爹覺得一向溫順的秋丫娘，今天像長了刺一樣，根根刺向自己，兩個人成家到現在，自己還沒這麽窩囊過，遂聲嘶力竭地咆哮道:

    “不過拉JB倒，咱沒長那穿皮鞋的丫子，卻硬要往裏擠，結果造了一腳的泡，我找誰抱屈？”

    這些話出自秋丫爹嘴裏，讓秋丫娘難以置信，她怔怔地凝視著秋丫爹，半晌，才忍不住回身趴在冰涼的炕上，‘嗚嗚’地慟哭起來，整顆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樣，生疼生疼的。

    秋丫爹有些憤怒，又有些懊惱，雖說相罵無好言，相打無好拳，可自己著實有些過了，但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秋丫娘又是個心思很重的人，不是你馬上拿回頭哄哄她、就把聽進去的話轉身給忘了，她會一直藏在心裏。

    秋生嚇得躲在炕旮旯，怯生生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知該如何是好？

    秋丫娘感覺塵封的記憶再一次被打開了，熬過了多少暗夜，然後又默默地自己舔舐完傷口，把膿血和著眼淚咽下去，才凝結出一層厚厚的血痂，現在又被硬生生撕裂開來，痛意也隨之蔓延到了全身。

    秋生挪蹭到母親跟前，用小手推了推她，懦懦的說了句：“娘！我餓了。”試圖用這個辦法讓母親停止傷心。

    以往母親不高興，隻要他有要求，就會立馬打起精神滿足自己。可今天這招不靈了，母親仍舊趴在那裏無動於衷，隻顧不停的哭泣。

    而父親則倚在炕梢被垛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肯定會跟以往那樣，跟母親生完氣，最能捱的住，沒人做飯他就不吃。

    秋生跳到地上，往外走的同時，朝已經從櫃子底下爬出來、不安的坐立在那裏的黑豆招了下手，黑豆立馬跟上。

    出了門，秋生帶著黑豆直接朝大姑家跑去，他要逃避家裏那種不開心的氛圍，同時到姑姑家找飯吃，並且今晚也不打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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