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廣傑守在那兒已經等了好一陣子，背著風仔細辨認每一個路過的行人，生怕一個不注意漏掉了目標。

    見到秋丫娘的身影，立馬一邊喊話一邊趕著車向她靠近。

    無助的秋丫娘聽到有人喊她，隻能通過聲音來確定位置，待鮑廣傑來到跟前，心中不禁一喜，可算是見到救星了！

    鮑廣傑嗆著風，‘嗯嗯啊啊’地說道:“快、快上車！”

    秋丫娘溢於言表的歡欣還沒褪去，剛往前湊了兩步，又開始猶豫了，跟秋丫爹吵完架才不過兩天，他說的話還時不時回響在耳邊。

    如果坐著鮑大哥的車回去，怕秋丫爹往歪了想，也怕被村裏人看見說閑話，認為鮑廣傑是專門去送她的。

    因為這輛馬車不止一次出現在自己家大門外，已經引起了一些人注意。

    見秋丫娘遲疑不決，鮑廣傑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心思，為了打消她的顧慮，趕緊說道:“我正好要去你家，順便把你拉上。”

    秋丫娘一聽，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鮑大哥肯定是去跟秋丫爹談木材加工廠的事，現在不知道他的想法，總不能直接詢問、然後把自己的立場告訴他吧？

    那樣豈不是太拿自個不當外人了？一個女人要跟其他男人保持一定的距離，怎麽可以做出沒有邊界感的事兒？

    不過大致可以斷定，那天去拜年，在酒桌上鮑大哥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談到一半就岔開了話題，估計他會尊重自己的意見。

    不管他去自己家做什麽，跟秋丫爹肯定會談到那件事，秋丫爹知道自己原本是不讚成的，如果兩個人一起回去，即便路上什麽都不說，也逃脫不了嫌疑。

    就算鮑大哥會找個很好的理由婉拒秋丫爹，他也會懷疑鮑大哥在路上問過自己了，說不定會以為自己砸了黑沙子，所以這車還真不能坐。

    見秋丫娘站在那兒，沒有了坐車的意願，鮑廣傑已然明白了她在猶豫什麽，也馬上意識到確實有些不妥。如果是去談合作，拉著秋丫娘一起回去，或許還好些。

    想到這些，鮑廣傑說了一句:“在這兒等著！”然後快馬加鞭朝著秋丫家的方向飛馳而去，秋丫娘馬上猜出了他的意圖。

    到了秋丫家，鮑廣傑把馬車拴在大門外，疾步向屋裏走去。

    秋丫爹見開門進來的是鮑廣傑，心裏為之一振，終於把他盼來了！迎上去開口問道:“大哥從家來的？咋挑這麽個天出門？”

    鮑廣傑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回道:“這癟犢子天氣，啥也幹不成，就著有空，來看看你。”

    寒暄了幾句，鮑廣傑仍舊把話題往天氣上扯，不停地大肆渲染著，然後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弟妹沒去上班吧？讓她弄兩個菜，咱哥倆好好喝點？”

    “咋會不去？讓她耽誤一天工，比殺了她都難受，上班積極著呢！”秋丫爹的語氣有點小自豪。

    鮑廣傑坐在炕沿上，拿起煙笸籮開始卷煙，其實心裏十分焦急，繼續著天氣這個話題:“我從街裏過來的，路上沒見到幾個人，坐在馬車上還被吹的發飄呢！”

    見秋丫爹沒反應，又假意開玩笑:“騎自行車沒辦法走呀！可別把弟妹刮跑嘍？”

    秋丫爹這才意識到:“哎呀！她這會兒早就下班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大哥先坐著，就著沒卸車，我得去接接她。”

    見秋丫爹終於開竅了，鮑廣傑也鬆了一口氣:“快點去吧！天都要黑了。”

    ……

    秋丫爹跟秋丫娘碰頭的時候，她正推著自行車在路上艱難地躑躅前行，才走了不到一小半路，見秋丫爹趕著鮑廣傑的馬車來接她，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秋丫爹有些惋惜地說道:“嘖嘖！鮑大哥先一步到了咱們家，要是遇到你就好了！”

    秋丫娘並不多言，站在邊上看著秋丫爹把自行車放到車廂裏，然後才坐在後麵車耳朵上。

    想起去年下大雪那天，正絕望的時候，見到秋丫爹來接自己，激動的淚流滿麵。

    那時候兩個人之間沒有絲毫芥蒂，眼下的境況跟上次差不多，卻有了不一樣的心情。

    回到家裏，秋丫娘渾身髒的像在土窩裏打過滾一樣，鼻孔都快被堵住了。她摸著麻沙沙掛了厚厚一層土的臉，又抬起手使勁撲拉了幾下頭發，感覺都能插進犁鏵子了。

    隻是簡單地跟鮑廣傑打了聲招呼，她覺得自己像在演戲，甚至不知道下麵該說哪句台詞？這件事兩個人都心照不宣，讓她覺得怪怪的，所以不想多說什麽，否則更不自在了。

    匆忙洗了一把臉，然後趕緊炒菜，讓秋丫爹跟鮑廣傑先喝著，接下來才開始做飯。

    鮑廣傑並不推辭，他本意也是要留下來喝酒的，因為還沒跟秋丫爹談事兒。

    他要坐下來慢慢引導，把話說透，不能撂下幾句話就走，那樣秋丫爹肯定會惱恨自己。

    喝了好一會兒，鮑廣傑才引入正題:“我今天來，是有事要跟老弟說。”

    秋丫爹馬上停止了一切動作，連嘴裏含著的東西都不咀嚼了，盯著鮑廣傑期待下文。

    “原本是想讓老弟幫著把攤子支起來，後來我左思右想，覺得你如果跟大哥一起幹，放不開手腳。”

    秋丫爹迫切地問了一句:“這話怎麽講？”

    鮑廣傑接著說道:“父子爺們還有嘰嘰咯咯的時候呢！何況老弟自己也不孬，咱哥倆一起幹，總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秋丫爹心裏一沉，知道那事兒夠嗆了，麵色立馬閃過一絲失意，即刻被鮑廣傑捕捉到了。

    他一副商量的口吻:“老弟，你看這樣好不好？等過了這陣子，我的廠子走上正軌，經濟上寬裕了，你啥時候想支攤子、開鋪子，跟大哥知會一聲，我肯定義不容辭鼎力相助。”

    秋丫爹還是有些失望，但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還能咋辦？總不能死皮賴臉非要入夥吧？遂咳了一下，強忍著心裏的落寞，擠出一絲笑容言不由衷地說道:

    “大哥說的在理兒，我也是這麽想的，還是得自己挑個攤子，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

    鮑廣傑爽朗地‘哈哈’大笑了幾聲說道“我還怕老弟多心呢！原來你早就先我一步想到了！”他知道秋丫爹沒說實話，趕緊順坡下驢。

    小時候我們揣著糊塗裝明白，成年後卻揣著明白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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