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誌傑最終也沒能滿足母親劉鳳英的願望——拿到小學畢業證。

    父親王禮覺得他還未成人，想讓他再讀一年，多識點字，起碼也要把那個紅皮小本本弄到手，以後幹點啥也可以證明自己念過書，捎帶把體格再養的壯一些。

    可王誌傑急頭白臉的跟父親掰扯，說啥也不去了，他有自己的理由:“本來我的歲數就比原來的同班同學大，再蹲上一級，整天背個書包，跟小自個三四歲的孩子們一起上下課，像家雀裏混了隻鵪鶉，還不夠丟人的呢！”

    劉鳳英也在旁邊幫腔:“就是，會寫自個名字就不錯了，念到啥時候是個頭？不當吃不當喝的，不如下來幫襯家裏多幹點活，我也輕鬆不少。

    秋天地邊地沿劃拉點，也能多打幾袋子糧食，不比識那幾個大字實惠？”

    “娘，你不是說畢了業就給我娶媳婦嗎？”王誌傑的心思其實在這兒。

    “哎呦喂，瞧我這兒子，真是沒出息，一門心思想媳婦了。”劉鳳英嗓音含笑跟王誌傑逗趣。

    王誌傑並不害臊，且振振有詞:“把來弟娶回來，我倆一起幫家裏幹活，不是又多了個勞動力？”

    “是這麽個理兒，可來弟那樣的，又能幫上多少？咱們把她慣的可是夠嗆了，進門之後冷不丁指使她幹這幹那的，小心她跟你耍性子。”

    劉鳳英說完，突然想起了最主要的事，把王誌傑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頂著審視的目光質疑道:“把媳婦娶進門，接著就得生娃，你這小肩膀頭子，能擔的起嗎？”

    雖說她早就想把來弟變成自己家人，那樣也就省心了，但仍舊給兒子打預防針，也是在激發他的鬥誌。

    王誌傑拍拍胸脯，信心十足地說道:“娘，你放心！我不嫌累，不就是多幹點活嗎？咋也比讀書識字容易，再說，來弟也不懶，還有爹娘，這麽一大家子人，有多少活計夠幹的？”

    “先甭急著打保票，等來弟下次再來，你好好哄哄她，隻要她願意過門，就差不離了。我看你呂叔也有點鬆動，等我再求他一次，估計咱們就可以準備迎娶了。

    ……

    在劉鳳英的不懈努力下，‘大驢子’權衡利弊之後終於同意了，來弟跟王誌傑的婚事就算定下來了，

    小寡婦巴不得來弟快點嫁出去，雖說給劉鳳英當兒媳婦，她有些不忿。

    可如果不嫁進她家，恐怕還得再熬幾年才能打發來弟，說不定把來弟娶進門，劉鳳英跟老呂會有所收斂呢！

    不過她也有一絲擔憂，來弟到現在還沒來例假，按理說不應該呀？小寡婦私下也跟‘大驢子’提過，他貌似不好意思談論自己閨女這種事，隻說當爹的應該避嫌就搪塞過去了。

    小寡婦心想:或許來弟自個偷偷處理了？反正她不跟自己這個後娘親近，啥事也不向自己說。

    既然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她覺得跟來弟再怎麽生分，還是要參與其中，不能輕易就把一個黃花大閨女拱手相送，遂向大驢子提議:

    “結婚畢竟是終身大事，不能稀裏糊塗，該走的過場還是得走，就算男方不找個人說媒，咱們這頭彩禮必須得要。”

    大驢子沒吱聲，劉鳳英一直跟他打進步，他張不開那個嘴。如果要彩禮，少了或許劉鳳英能湊夠，多了還不是由他貼補？

    現在的工資多數都上交到小寡婦手裏，畢竟一大家子人要吃喝拉撒，自己沒有太多私房錢，咋也不能找人借錢為自個閨女付彩禮錢吧？

    見父親不表態，來弟在旁邊不願意了，氣嘟嘟地質問:“要啥彩禮？這錢拿回來給誰花？”

    因為事先劉鳳英已經給她洗了腦:“你後娘肯定要提彩禮的事兒，你想想，過了門，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可彩禮錢卻要攥到她手裏，憑啥？

    你們姐妹三個，又不是她生養的，等都出了門子，合著攢的彩禮錢都夠給她兒子娶媳婦了。”

    小寡婦耐著性子說道:“哪家閨女出嫁，不給娘家要點彩禮？要不也顯得咱們不值錢。娶的容易，他們以後會輕待你的。”

    來弟揚起下巴嗤笑道:“有娘才有家，我娘家在哪兒？奧，我如今要嫁人了，才覺著我值錢了！”

    小寡婦知道來弟抵觸自己，一時聽不進言語，所以不急不躁，繼續掰開揉碎地跟她講:

    “還沒過門心眼就歪到那邊去了？這會兒人家哄著你，讓你分不清裏外拐了，你篤定以後不會在婆家受屈兒？到時候你就知道拿娘家知重了。”

    來弟白了小寡婦一眼，不屑地回懟道:“哼！我是去過日子，又不是去打穀柞，拉一屁眼子饑荒，到時候還不是我跟著一起還？”

    “不知好歹的東西，有你爹在呢！我能立著高害你？你當他家為啥非要娶你，是圖你長的瘦、還是圖你說話臭？不就是為了省幾個大子嗎？有你後悔那天。”

    “放心，不會讓你撿笑話的。”

    “你……”

    這下小寡婦無語了，知道說的越多來弟越逆反，索性不再廢話。

    ……

    大驢子明知道一眾親鄰對他說三道四、頗有微詞，為了一個破落戶，把自個閨女都搭出去了，所以不好意思操辦聘閨女的酒宴。

    來弟因為彩禮的事跟小寡婦吵完架，收拾了幾件衣服，夾著小包袱，跑到劉鳳英家住下不走了。

    反正早晚都是她家的人，娘家門她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小小年紀，果真如她爹‘大驢子’想的那樣，已經恨嫁了。

    劉鳳英也不打算大操大辦，平時跟別人很少有人情往來，心裏清楚沒幾個人去她家隨禮，等定下日子，把親戚和村裏幾位關係不錯的請來，置辦兩桌酒席足夠了。

    正是農閑時節，劉鳳英讓王誌傑趕著毛驢車，拉著她跟來弟往街裏跑了好幾趟，讓來弟選了兩身衣服、兩雙鞋子。

    一雙眼下正穿的膠底格子麵盤帶單鞋，還有一雙是冬天穿的黑色人造革麵棉鞋，給兒子王誌傑也買了一套新衣、一雙黃膠鞋。

    又做了一套新被褥，把西屋用報紙重新糊了一遍，用拉花紙貼了一圈炕圍子，炕頭上方還粘了一張胖娃娃大頭畫，並換了一領新炕席。

    王誌傑問道:“娘，把西屋給來弟我倆做新房，以後天冷了，我呂叔來了，你倆去哪兒住？”

    “把前麵倉房好好收拾出來，搭一鋪小炕就行，他還能一直來呀？你當娘……”

    劉鳳英訕訕地回道，下麵的話她有點難以啟齒，她是想說‘你當娘在他那兒還能總是塊香餑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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