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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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雖然是短短幾分鍾做出的,其實何嚐不是早就有了想法。
秋丫爹不再猶豫,為了怕自己意誌不堅過兩天會放棄,立馬行動起來,逼迫自己開弓沒有回頭箭。
所以他馬上出門,首先去拖欠工錢的幾戶人家把賬收上來,理由就是自己要進城做買賣,急需用錢,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錢給上自己,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
待大家東張羅西借的把錢湊夠交給秋丫爹,差不多半拉營子都知道他要外出了,等於他已經把自己的後路切斷了。
就是說如果沒什麽特殊情況,他必須得走了,不然成什麽人了?撒謊燎屁的就是為了把錢誆回去嗎?那麽以後更會有人添油加醋的編排他了。
然後他準備去看看父母,並帶上自己用心給老娘打磨的一根棗木拐杖,還特意刷了一層清油,看起來溜光鋥亮。
秋丫奶奶不但裹的小腳,年紀大了,老寒腿也越來越嚴重,下過雪的地麵,不太敢走,拄上拐棍會穩當很多。
老太太一直不服老,說拄上就扔不掉了,自己還不到七老八十,讓人家笑話。
秋丫爹進門把拐杖遞給秋丫奶奶,老太太摩挲著愛不釋手,尤其橫把手上那個精心雕刻、寓意屬相的鳳頭,當然,老太太是屬雞的。
一聽秋丫爹數九寒天的要出門,老太太一百個不放心:
“鳳梧,幹啥非要跑去城裏?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頭幾年你出去討生活,那是沒法子,可娘整天惦記著睡不著覺,剛把心放回去兩天半,你這又野了,咱不去了行不?”
秋丫爹聽著有點難過,“娘,現在出去不像早先那麽遭罪了,餓不著凍不著,還有班車。”說完,展示了一下身上厚重的棉衣。
“唉!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鳳岐家的日子比你家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可他守家在地的,我心裏踏實。”
秋丫奶奶說著、急促的咳嗽起來,待終於清出一口痰來,直接吐到了麵前的火盆裏,眼瞅著成了一個滾圓的灰球,又用手扒拉些熱灰埋了兩下。
兒孫繞膝可能是所有天下父母的心願,他們希望兒子們成家立業,光耀門楣,又不願意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總怕吃不好穿不暖,哪怕年齡再大,在他們眼裏永遠是孩子。
他們並不願意在兒女跟前討人嫌,但又不希望離的太遠,一碗湯的距離剛剛好。就是把湯燉好,端給他們時,湯還熱著。
看著父母的腰和腿越來越彎曲,肉眼可見的老了,他們的青春歲月都被兒女偷走了,可是卻無怨無悔,真怕他們等不到自己把日子過好,秋丫爹的眼眶濕潤了。
孝子床前一碗水,勝過墳前萬噸灰。門前有車不算富,家裏有娘才是福。
年少不知父母恩,有些東西,年紀到了,就自動解鎖了。
秋丫爹不想讓父母擔心,馬上調整情緒,讓自己看起來興致勃勃要出外賺錢的樣子,可母子連心,秋丫奶奶還是感覺出了他在強顏歡笑。
等秋丫爹告辭說還要去把兩樣工具找回來時,秋丫奶奶叫住他:“鳳梧,等一下。”
然後下地,特意拄上拐棍,並不斷的稱讚:“還別說,這樣得勁了不少,連腿腳都輕快了許多……”
待走到櫃子旁,把手伸進偏襟棉襖裏,摸索出一個係了一截紅頭繩的鑰匙,打開櫃子掏出一個陳舊的手絹包,再窸窸窣窣的解開,裏麵是一卷錢,連整帶零看起來有三四十塊的樣子。
她拿出兩張十塊的,上去就往秋丫爹兜裏塞。
秋丫爹有些不解:“娘,你這是幹啥?”
“帶上,窮家富路。”
“我又不缺錢,剛剛還要上來幾份工錢呢!”秋丫爹躲閃著把錢推了回去。
老太太不容分說,執意塞進秋丫爹的兜裏,並用手捂住、怕他往外掏,“自打你出去單過,就沒再花過家裏的錢,聽話,你帶上娘能放心。”
秋丫爹的眼淚差點沒忍住,趕緊把頭扭向一邊,他確實不缺這些錢,也知道這都是父親賣火煙、麻皮等一些農副產品一點點攢起來的。
兩位老人自己一點不舍得花,平常貼補四弟鳳岐家多些,因為幾個兄弟姐妹,數他家日子困難。
可秋丫爹心裏明白,隻有收了這個錢,母親才會稍稍安心一點,所以不再推辭。
小時候總騙父母的錢,長大了總騙父母說自己有錢。成年人對父母的愛往往都藏在心裏。
秋丫爹臨走時對秋丫爺爺說道:“爹,明天送我去車站吧!”
其實原本打算讓鳳岐去送他,可不知怎麽,突然想跟父親單獨多待一會,並且決定明天到街裏搓一頓,老爺子活這麽大歲數,還從沒下過館子。
……
等秋丫娘下班回到家,秋丫爹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該處理的事也已經做了善後。
他沒提秋丫娘升職的事,也不再問東問西,有的隻是沉默。
感覺那些事都無所謂了,他想放下一切,在臨走之前保持理智,也免得兩個人說的過多,哪句話讓自己破防,以至於最後退縮。
秋丫娘見地上堆著大包小包,驚訝的問道:“咦……你這是……”
秋丫爹不動聲色地回道:“奧!我已經在城裏聯係到活了。”他用若無其事來掩飾自己的落寞。
“為啥這麽突然?事先一點沒讓我摸影?”秋丫娘臉上帶著詫色,不解的問道。
秋丫爹輕嗤了一聲,臉上的冰冷都能把人凍傷,用挑釁的語氣說道:“這不是跟你學的嗎?你哪還關心我?心思早不在這個家裏了。”
“我……我承認自己有錯……”秋丫娘麵帶愧色,頭上直冒虛汗,知道自己擔心的還是發生了,可遲來的雨水已經救不活幹枯的秧苗了,隻希望時間能夠撫平一切。
一宿無話,夫妻二人各揣心腹事,輾轉反側,誰也沒睡好,卻也沒交流。當初的夫妻同心、相濡以沫早已悄然耗盡。
第二天一早,秋丫娘見秋丫爹去意已決,想送他到車站,被秋丫爹拒絕了:
“這麽多東西,一台自行車,再加上咱們倆,哪能帶的了?我已經跟爹說了,他去送我。”
說完又交代:“娘昨天給我拿了二十塊錢,我又添了點留到櫃子裏了,記得找機會不露痕跡的一點點回給他們。”
“不用,你都帶上。”
秋丫爹明白秋丫娘的意思,就算一分不留,她也會適當孝敬父母,但篤定要和她劃清界限似的,冷冷的說道:“錢放那兒了,你隨便。”
秋丫娘不想再計較這些,反過來說道:
“可是……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就想送你。”嘴角帶著笑,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她想做出努力,修複兩個人之間的裂痕。
“不勞大駕,快忙你的去吧!”秋丫爹麵無表情,語氣生硬。
他的話撞傷了秋丫娘的自尊,剛剛的動容被一下子澆滅了。
前些年秋丫爹說走就走,那時候她沒覺得咋樣,可這次卻跟原來完全是兩碼事。
他沒了臨別時的躊躇滿誌,沒了戀戀不舍。她也沒了拿東備西,沒了殷殷囑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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