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良媳婦跟在哥哥的發小身後，一邊咒罵劉鳳英一邊自責：“這缺德娘們，真是啥絕戶事都能幹的出來，攤上個不能生的媳婦就對了，那是老天專門為他家安排的，我真是糊塗，睜著眼把娃往火坑裏送……”

    拐過一個胡同，碰見牛淑珍和李月桂等幾個人站在那兒拉呱，停下來正要打聲招呼。

    牛淑珍卻跟她開起了玩笑：“抱孩子的分明不是忠良，怎麽？改嫁了咋的？這麽快又生了一個？”

    “嗨！真讓人堵的慌，你們說說，哪有這麽損的人家？”忠良媳婦馬上開始吐槽。

    “這話打哪兒來？”

    “你這是說誰呢？”

    眾人一臉懵逼。

    忠良媳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哥哥的發小，輕聲說道：“懷裏抱著的，是坐家女生的，想找戶人家收養。

    我都給送到炕頭上了，想給娃她娘要幾個營養費，就一百塊錢，不算多吧？誰知道那娘們竟然對半砍，還算個人嗎？看娃的麵子也不能這麽做呀！”

    “誰呀？不會是王瘸子家吧？”已經有人猜到了。

    忠良媳婦滿臉輕蔑的回道：“那還有跑？除了她劉鳳英，誰能幹出這不拉人屎的事兒？”

    然後看了一眼走出不遠的哥哥發小繼續說道：“甭說孩子舅舅不願意，就連我也舍不得了，花骨朵似的小奶娃，看著都讓人心疼。”

    幾個婦女馬上來了興趣，“快，停下讓咱們瞧瞧。”

    “可好個女娃，大夥也幫忙找個好人家，就當積德行善了。”忠良媳婦說完，喊哥哥發小把娃抱過來。

    待背著風扒開蒙被，見娃娃果真很漂亮，粉妝玉琢般的小臉，瞪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不哭不鬧，靜靜的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牛淑珍驚歎道：“嗬！真招人稀罕，要不是家裏有了兩個牤牛蛋子，沒指標了，我都想留下。”說完看了一眼李月桂。

    旁邊的李月桂當然知道她的潛台詞，自己確實也有些心動，但是並沒表現出來。

    一是不可能輕易做出這麽大的決定。二是當著這麽多人，就算自己想要，人家如果拒絕，豈不無地自容？

    ……

    回到家裏，女娃的小臉不斷的在李月桂的眼前晃來晃去，攪得她心緒難安。

    她知道自己可能是生不了了，畢竟除了大軍之外，跟青富、李老板都沒善折騰過，甚至還有那個夜晚的賊人，可肚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雖然大軍說是他的毛病，但不一定確切，也或者是自己十幾歲時的那次意外懷孕造成的。

    當時害怕，在私人郎中那兒買了墮胎藥，想偷偷打下去，哪知道差點跟肚子裏的孩子一起嘎了。最後被送去了衛生院，才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作為女人，她也想成為母親，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娘長娘短的叫，她也羨慕。

    既然自己生不了，就抱養一個、來滿足做母親的心願，老了還能有個照應。

    如果抱養個兒子，以後還得給他娶媳婦、蓋房子，想想都不值。如果做不到那些，就等於養了個仇人。

    忠良家等著送人的那個娃、正好是個女嬰，養大了嫁人、不但可以要點彩禮，或者招個入贅的也行，這樣來說，比養個男娃劃算多了。反正咋說也不是大軍的血脈，談不上什麽延續香火。

    更何況自己壓根就沒打算什麽傳宗接代，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就大軍那逼樣的，給他生個兒子，也是天生的賊坯子。

    李月桂思來想去，一宿沒睡，畢竟不是小事，涉及到很多問題。但她一心想把那個女娃抱回來的心思一直沒變。

    越想越覺得跟那個孩子有緣分，自己多久不出門一次，昨天突然就想出去溜達一圈，好像特意去那兒等她一樣。

    看過一眼，心裏再也放不下了，感覺那個娃就是自己的，如果被別人給抱走，那不等於把自己的孩子拱手送人了嗎？

    想到這裏，李月桂再也躺不住了，等著盼著天快點亮。

    終於把夜給熬走了，天色漸漸泛白，她一分鍾都不想耽擱了，急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門，心裏不斷祈禱，但願娃還在忠良家。

    忠良大舅子的發小抱著孩子來到這裏，本著把娃送出去才回家，不然這麽冷的天，帶著娃趕路太遭罪了，拐來拐去的，不但中途要多走幾十裏路，還得麻煩親戚。

    還有，好不容易抱出來了，斷然不能二返腳再帶回去，那樣妹妹還得經曆一次生離死別的痛苦。

    李月桂到了忠良家大門外，向院子裏張望，見東西屋都掛著窗簾，想是還沒起來。

    但院子裏多放了一輛毛驢車廂，她心裏有譜了，娃的舅舅應該還在，就是不知道娃被人給抱走了沒有。

    昨天看到時已經是下午了，總不能這麽快就找到下家了吧？如果那樣，自己磕頭作揖也要讓忠良媳婦去把娃給要回來，對了，讓她撒謊說不想送了……

    李月桂在外麵凍的跺著腳、哈著手，往院子裏看了無數遍。

    終於聽到了響聲，是忠良丈母娘從屋裏出來了，她趕緊打招呼，說找忠良媳婦有點事。

    忠良媳婦被母親喊起來，聽說李月桂等在外麵，心裏已經猜出個大概，李月桂沒孩子，昨天下午看娃的那些人裏就有她。

    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尋思，如果李月桂開口求抱養，該怎麽辦？

    大軍去蹲大獄了，李月桂名聲在外，把娃送給那樣的人家，還不如劉鳳英家靠譜呢！

    看情況再說吧！總不能躲著不見，也許她不是為這事來的，也或者給聯係了別人，她娘家可是鎮上的，如果給娃找個吃商品糧的人家，可就謝天謝地了。

    忠良媳婦走到大門口，先不開口問事，而是招呼李月桂快進屋暖和一下，看到她分明已經凍的渾身發抖了。

    李月桂擺了擺手，也不繞彎子，如實說明自己的來意。忠良媳婦雖說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支吾著不知該怎麽回應她。

    李月桂上前拉著她的手說道：“忠良媳婦，我明白你心裏咋想的，可是你都能答應劉鳳英，為啥就不看好我？”

    “……嗯……我怕……”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既然攬了這宗事，想給娃找個好去處。我把娃抱回去，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對她好與不好，起碼你能知道。可如果冒蒙送到別處，要是娃受罪，你咋能曉得？”

    此時的李月桂，為了達到目的，已經化身曲藝團在逃成員，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見忠良媳婦低著頭，仍然不吐口，李月桂的心揪了起來，估計忠良媳婦是在找拒絕她的理由。

    她不想放棄，遂做出最後的努力：“要不這樣，我把娃抱回去，以後你覺得娃跟著我受罪、或者我苛待她，你隨時可以把她抱走。”

    忠良媳婦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所鬆動，李月桂又加碼道：“咱們可以找兩個中間人，或者立字為據，哪怕娃在我那兒一切都好，你沒來由的想抱走，我也不能阻攔，這樣總可以了吧？”為了這個孩子，她還真是拚了。

    接著又奉承道：“像你這樣的，自個肚子爭氣，哪懂得別人想當娘的那份心？我也想找個忠良那樣俊美的男人，自己生個好看的娃，可沒那個命呀！”

    忠良媳婦終於被打動了，“唔……你說了這麽多，我確實沒啥可擔心的了。”

    “那……你是同意了！”李月桂驚喜的問了一句。

    忠良媳婦輕輕點了點頭，李月桂懂的這種反應的含義，意思是雖說認可了她說的話，卻還有疑慮。

    遂從兜裏掏出僅有的二十塊錢，忠良媳婦詫異的看了看她，又把視線落在錢上，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心裏不禁暗暗叫道：我的天呀！她可真敢往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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