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行此話一出，周倚橋的臉上又是一副迷茫的神色。
    “你剛剛不是說，限製隻會約束殺戮劍意的成長嗎？”
    “限製與約束本就是兩碼事。”
    楚天行屈指輕彈，血海之上驟然浮現出一道道猩紅鎖鏈，它們縱橫交錯，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他那些殺意盡數困在有限的範圍當中。
    “你看我的殺戮之氣，全都以自身道心為鎖，以殺戮為鏈，編織成了一張可以由我隨意掌控的網絡。”
    “這張網絡可以隨著我對殺戮大道的理解越來越大，但永遠不會超出我的掌控範圍。”
    “這就是我所說的限製與約束的區別。”
    周倚橋若有所思，片刻後又問道。
    “可我終歸領悟的並非殺戮大道，你所說的這些，對我又有何用？”
    楚天行微微一笑。
    “我剛才說過，限製與約束本就是兩碼事。”
    “你的劍意雖然不是殺戮大道，但同樣可以以自身道心為鎖，以劍意為鏈，編織成一張屬於自己的網絡。”
    “雖然這樣一來，你的問題又會回到剛才‘仁心’對殺戮劍意的限製上，但殺戮劍意本身也是劍意的一部分，隻要殺戮劍意增長，你對劍意的理解本身就會相應提升，其限製終歸要比‘仁心’之法好上太多。”
    周倚橋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之色。
    “原來如此。”
    楚天行聽罷，不再多言。
    他說的再多，終究也隻能算是一個提供建議之人，周倚橋真正的路，終究還是要靠他自己去走。
    竹屋內，夜明珠的青光如薄紗般籠罩案幾。
    周倚橋睜開雙眼，屈指叩了叩鏽劍劍脊，暗紅紋路應聲蠕動，似有萬千怨魂在劍身內嘶吼。
    他掌心靈力翻湧，化作九道鎖鏈纏住劍柄，劍魄頓時發出刺耳尖嘯，震得竹牆簌簌落塵。
    “既要掙脫儒道桎梏，何不以魔為鞘？”
    “利用魔嬰！？你瘋了？”
    周倚橋的腦海中，楚天行立馬出聲製止道。
    “魔嬰本就是當年你進階元嬰時遭人暗算，被魔氣侵蝕而成之物，這些年你每逢進階都要被魔嬰影響，這麽快就忘記它對應的影響了嗎！？”
    周倚橋搖了搖頭，沒有因為楚天行的勸誡而產生半點遲疑。
    “誠然魔嬰這些年害我不淺，但不管怎麽樣，他現在終究是我的一部分。”
    “與其一直提防他，不如將他徹底掌控在手中。”
    “你......”
    楚天行還想再勸，但周倚橋心意已決，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好了，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沒有足夠的把握，我可不會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楚天行哪裏相信周倚橋的鬼話，但周倚橋心意已決，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便不再勸阻，不過你要記住，魔嬰本就是魔氣所化，你若想徹底掌控他，就必須先將他的魔性壓製住。”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話畢，周倚橋不再言語，盤膝而坐，雙目緊閉，靈識沉入體內。
    屋外竹林沙沙作響，整個空間忽然都陷入了寂靜當中。
    不知過了多久，周倚橋丹田中魔嬰突然睜眼，漆黑魔焰順著經脈，眨眼的功夫便攀上了指尖。
    原本用來防護的靈力護罩被魔氣迅速浸染，竟化作縷縷黑煙，飄散在天地之間。
    “斬業”驟然暴起，赤紅劍氣如毒蟒出洞，在逼仄的空間內肆意遊走，將竹屋的四壁盡數摧毀。
    周倚橋麵色蒼白，但眼中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之意。
    喚醒魔嬰之後，“斬業”雖然依舊殺氣四溢，但卻不再像之前那般不受控製，反而隱隱有了一絲如臂使指的感覺。
    “果然......”
    周倚橋眼底泛起血色，薄暮法劍自身後緩緩顯形。
    兩柄凶器相擊的刹那，竹屋內憑空炸開血霧，劍氣與魔氣糾纏成螺旋，將房間中剩下的最後物件也盡數摧毀。
    整片竹林劍氣縱橫，周倚橋的衣袂被淩厲劍風撕出數道裂口，他虎口崩裂卻笑得愈發肆意，伸手握住劍柄，手持薄暮法劍親自上前，與“斬業”戰作一團。
    魔嬰盤踞丹田，漆黑魔焰順著經絡攀附至薄暮法劍的劍身之上，與“斬業”劍身滲出的赤紅殺氣絞作一團。
    他布置在周圍的陣旗已經崩碎了大半，恐怖的殺意已經開始向外擴散，若是周倚橋不能盡快掌控眼前場麵，恐怕整個竹林都會被他毀於一旦。
    “噗！”
    周倚橋喉頭一甜，反手抹去嘴角血痕。
    方才強行催動魔嬰壓製劍魄，卻引得兩股凶戾之氣在經脈中橫衝直撞，此刻五髒六腑如同被千針刺穿。
    他單膝跪地，五指死死扣住劍柄，感受著體內經絡與劍鳴共振的詭異韻律。
    竹葉紛飛如刃，周倚橋的指尖深深嵌入青石地麵，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魔嬰在丹田中發出桀桀怪笑，漆黑的魔焰順著經絡攀上脊骨，竟與“斬業”劍身的赤紅紋路共鳴震顫。
    他忽地仰頭長嘯，喉間溢出的血珠尚未落地，便被兩股糾纏的凶氣蒸成血霧。
    “嗤！”
    薄暮法劍插入地麵三寸，劍柄處暗金符文明滅不定。
    周倚橋猛地咬破舌尖，混著精血的靈力化作九道血線，如活蛇般纏上躁動的鏽劍。
    “斬業”劍魄嘶吼聲霎時拔高，竹海翻湧如怒濤，十二枚夜明珠接連炸裂，青光照耀下，他瞳孔深處浮起兩道交錯的血色劍影。
    “咯！咯！”
    周倚橋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脆響，他死死握住劍柄，感受著靈力與魔氣在經絡中交纏成螺旋，竟隱隱有了一絲掌控“斬業”的感覺。
    然而就在此時，“斬業”劍魄卻突然爆發出一陣刺耳尖嘯，赤紅殺意驟然暴漲數倍！
    周倚橋隻覺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噴出老遠，整個人被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撞上竹屋殘壁，又跌落在地。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但體內氣血翻湧如潮，五髒六腑如同絞碎一般劇痛難忍。
    周倚橋麵色蒼白，嘴角血跡斑駁，眼中卻透著一股瘋狂之意。
    他伸手抹去唇邊血漬，掌心處浮起一道道猩紅鎖鏈，將自身靈識盡數封鎖其中。
    下一刻，他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起來，漆黑魔焰順著經脈攀附至指尖，化作九條黑色鎖鏈，將那股躁動不安的凶戾之氣牢牢束縛住。
    周倚橋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深處兩道交錯的血色劍影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兩道深邃無比的暗金色豎紋。
    他抬手輕撫鏽劍劍脊，感受著那股熟悉的顫鳴之聲，忽地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
    笑聲如雷，滾滾不絕，直衝雲霄。
    周倚橋的笑聲在竹林中回蕩不絕，他緩緩起身，伸手握住劍柄。
    “斬業”劍魄發出一陣刺耳尖嘯，赤紅殺意驟然暴漲數倍！
    “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成功了。”
    楚天行的聲音在周倚橋腦海中響起，語氣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震驚之意。
    周倚橋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掌控“斬業”隻是第一步，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從中領悟殺戮劍意，讓其徹底成為自己實力的一部分！
    “以魔飼劍，以殺止殺！”
    周倚橋五指驟然收攏，九條黑鏈與猩紅鎖鏈在掌心絞成螺旋。
    他足尖碾碎青磚，周身氣勁如漣漪蕩開，方圓十丈內的竹葉盡數懸停半空，葉尖齊齊指向躁動的鏽劍。
    “鎮！”
    喉間迸出的厲喝裹挾著魔嬰戾氣，竹海霎時卷起墨色罡風。周倚橋右臂浮現龜裂血紋，掌心鎖鏈竟將劍魄凶氣倒灌回劍身。
    “斬業”發出瀕死凶獸般的哀鳴，赤紅紋路忽明忽暗，劍脊上的鏽跡簌簌剝落。
    楚天行在識海中倒抽冷氣。
    他看見周倚橋的魔嬰表麵浮起蛛網般的暗金紋路，原本蜷縮在丹田角落的魔嬰此刻竟占據丹田中央，小手結出一道道封魔印。
    “這就是以元嬰為鞘嗎？”
    楚天行的呢喃被劍鳴打斷。
    周倚橋突然旋身劈斬，薄暮法劍隨著他的動作，在他身後劃出玄奧軌跡。
    魔焰與殺氣在劍尖凝成墨玉般的結晶，所過之處空間扭曲，三十步外的青石假山無聲斷作兩截。
    切口處不見碎石，唯餘細密如沙的血色晶粒。
    “還不夠......”
    他啞聲低語，突然並指劃過左腕。
    精血尚未落地便化作九隻血雀，繞著“斬業”翩躚飛舞，每轉一圈，劍身上的赤紅紋路便淡上一分。
    某一刻，竹海突然陷入死寂！
    周倚橋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在他識海深處，萬千劍影正沿著某種玄奧軌跡緩緩歸位。
    原本狂暴的殺戮之氣被魔嬰戾氣裹挾著，竟在紫府中凝成一柄暗紅小劍。
    “成了！”
    周倚橋眸中血光暴漲，手中的“斬業”化作鐵砂，在他的身旁盤旋了一周後，融入了薄暮法劍當中。
    他抬手一招，薄暮法劍飛入他的手中，隨手一揮，一道赤紅劍氣驟然破空而出！
    劍氣殺意凜然，所過之處，竹林中竟憑空浮起一道道血色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