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詡回來那天，西北的將軍和赫連昌同樣出門迎接。
    畢竟是個皇子，就算赫連昌對位三皇子頗有不喜，但也不好在麵上就做得如此明顯，更何況是西北的將軍。
    不過人都有親疏遠近，麵對玄清詡時，兩人自然沒那麽熱情。
    不過玄清詡也不在意了，他自知自己這次打了敗仗，麵對赫連昌這樣的大將軍和西北將軍，不用他們說，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多言、匆匆和兩人敷衍兩句便已勞累回了自己的住處。
    不過他再怎麽躲，修整兩天後，赫連昌還是“不經意”的派人前來提起了他與玄硯京的賭約，問他在遼城的戰況如何。
    戰況如何，赫連昌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看他帶回來的那批傷殘士兵們就知道，何必多此一問呢。
    赫連昌這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提醒玄清詡該交出手裏的兵權了。
    事到如今，玄清詡和公孫家的部下自然沒辦法再強占著兵權不放手，不過他們也不會讓玄硯京這兵權得到的這麽容易。
    很快就有人傳起來，玄硯京之所以能攻下夏城，贏得這場比試，不過是運氣好，抽中了比較容易攻克的夏城。
    至於他們說夏城裏的月族有多難纏，那誰知道呢，反正是他們的一麵之詞，說不定連玄硯京失蹤都是自導自演呢。
    這個消息傳出來時，反應最大的不是玄硯京，也不是赫連昌，更不是靈瑤。
    而是那一批跟著玄硯京一起深入夏城的士兵和將領，這個消息是從玄清詡帶領的某些將領裏傳出來的。
    因此，玄硯京帶領的將士們還帶著人和那幾位將領打了一架。
    那幾個傳消息出去的將領們也是很憋屈，他們也不是真的想自己傳這樣的消息的，隻是身不由己而已，不曾想還因此被揍了一頓，本就因為這次戰役不滿的手下的兵，見他們這狼狽樣，又丟了不少威信。
    玄硯京也絲毫不慣著他們，他本就剛掌管兵權，如果連這點事情都要忍著別人踩在他頭上，他以後發號施令還有誰會聽。
    玄硯京嚴懲了這幾位將領，對於他軍隊裏的幾位隻是象征性的警示一番。
    如此一來，殺雞儆猴，軍隊裏一些不安分子頓時安分了許多。
    玄硯京辦完這件事後，立刻跑到靈瑤麵前仰頭闡述，就差把求誇兩個字寫臉上了。
    靈瑤正靠在椅子上吃水果，見玄硯京這得瑟樣，有些沒眼看。
    腦袋點頭敷衍又不敷衍的應和。
    “厲害。”牛根！
    “可以不錯。”還有什麽誇獎的話來著？
    靈瑤近乎ai一般的回答，卻把玄硯京誇美了。
    他坐到靈瑤身邊，彎腰垂頭從靈瑤手中叼走那顆葡萄，咀嚼兩下後露齒一笑。
    “那這次收複遼城的事情就交給我好嗎？”
    玄硯京和赫連昌商議過接下來的戰局，決定還是由他親自帶兵去收複遼城，不僅是讓玄清詡輸得心服口服，也為了更大的增添他在軍中的威望。
    不過玄硯京還是想著先給靈瑤申請一下，申請收複遼城這件事先由自己來做。
    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做好。
    當然他不是覺得靈瑤的存在阻礙了他的進步，隻是想自己先試試，如果真的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困難，他還是會求助靈瑤的。
    因為她是他的依靠。
    靈瑤自然樂得清閑，沒什麽心理負擔的就接受了玄硯京的提議。
    於是玄硯京很快整裝待發，收複夏城之後，又再次趕往遼城。
    遼城地勢確實比夏城更難攻克，而且所駐紮的蠻荒一族，因為之前贏了玄清詡幾場勝仗，勢頭正盛。
    玄硯京這場戰一打就是足足三個月，熬得他原本還有些白嫩的臉都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了，不僅是黑了一些，臉上的肉也少了很多，麵龐的五官輪廓線條都更加鋒利。
    除了麵對靈瑤時還總是溫軟笑著，麵對其他人和士兵們，他板著臉嚴肅的樣子更多。
    眼底也逐漸有了上戰場人都會有的煞氣。
    又是一場對戰勝利，這場仗打到現在，遼城從一開始的氣勢洶洶到現在的節節敗退逐漸萎靡，遼城已經差不多是玄硯京的手中之物了，不過還有些餘孽沒有清理幹淨。
    所以他暫時沒有收兵。
    城牆上的號角剛歇，玄硯京把染了些塵土的披風往臂彎裏一搭，大步走到靈瑤麵前。
    他們已經在這裏待了許久，從一開始的單衣到現在的身披真狐皮也覺得涼風習習的季節。
    夕陽正落，金輝漫過玄硯京棱角分明的側臉，卻沒壓下那點別扭的緊繃。
    他從懷裏摸出個小錦盒，神色難得不自然起來。
    遞過去時指尖微頓，像是遞的不是信物，倒是什麽燙手山芋。
    “拿著。”語氣也硬得像他腰間的佩劍，和平日裏溫軟細雨大相徑庭。
    靈瑤知道，財神爺一要幹什麽不好意思事情就會這副表情。
    像是誰強迫他做的一樣。
    她接過錦盒打開，裏麵是支並蒂蓮銀簪。
    簪頭打磨得不算精致，倒像是親手打的。靈瑤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見玄硯京別過臉，望著遠處的城樓哼了聲：“前幾日清剿匪窩，從他們窩裏搜的。看著……看著配你這身衣裳還行……反正不是我親手做的。”
    靈瑤：……誰問了？
    靈瑤身上這衣服，這雪白的狐皮毛，也是玄硯京說前幾日在路邊撿的。
    靈瑤也沒戳破他，隻是讓他再撿幾張過來。
    玄硯京其實知道靈瑤肯定知道這些東西是他親手做的，是他親自打的。
    但是有時候，他就是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
    感覺在故意賣弄自己對她多好一樣。
    風卷著玄硯京的話尾，帶起幾分不易察覺的局促羞澀。
    靈瑤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銀簪，玄硯京忽然又把盒子往她懷裏推了推，聲音拔高半分。
    “這個簪子我就給你了，你以後……你得戴著。尤其是去軍營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戴！”
    這樣往後在軍營裏，那些個男人們見了這支簪子，就知道她是他的……
    玄硯京有此作為，還得從上次靈瑤到軍營裏去找玄硯京說起。
    軍營裏的男人們十個有八個都快大半年沒見過女人，尤其還是像靈瑤這麽美的人。
    放外麵或許有些人會認為靈瑤看上去有些高不可攀，太冷淡。
    但放在軍隊裏，卻完全不會，軍隊裏的將士士兵們，都很慕強，對於那種英姿颯爽的女子也十分欣賞。
    正好，靈瑤去的時候，遇上了一對剛從民間召集過來的新兵蛋子。
    別說靈瑤了，連帶領他們的太子小將軍都還沒見過。
    於是靈瑤去了之後，便引起了圍觀，他們隻以為靈瑤是那個士兵的姐姐妹妹，來找親人的。
    於是都主動上去和靈瑤搭話，還是路過的一位跟了玄硯京許久的將領發現靈瑤，連忙把這群看熱鬧的，把主意都打到未來太子妃頭上嫌命長的士兵們吼走了。
    不過這件事最後還是傳進了玄硯京耳朵裏。
    這些個新兵蛋子當即被操練了兩圈。
    玄硯京還美其名曰他們警惕性不夠，所以應該加練。
    玄硯京說完，見靈瑤遲遲沒開口說話。
    嘴唇一瞥，轉過身去，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指節泛白，後背挺得直直的，硬是沒再回頭，隻悶悶補了句：“你要是不樂意……就當我沒說。”
    他知道他現在天天在外麵風吹日曬，皮膚糙了臉也黑了，沒之前好看了，也沒有之前看著精致了。
    那些新召入的新兵蛋子們倒有幾個白嫩的，但是他們都沒有他好看呀。
    等他戰後回了皇宮，照樣能養白養好。
    靈瑤不知道他又腦補了什麽。
    拉著玄硯京的手臂將人轉過身來，把銀簪從盒子裏拿出來，遞到玄硯京手邊。
    “衣服穿太厚了，不好戴，你幫我戴上。”
    玄硯京原本往下的嘴角一點點上揚，一句話，又被哄好了。
    他從靈瑤手裏接過銀簪，指尖碰到她發絲時，他心神一動，動作格外輕。
    正對著兩人的銅鏡裏，映出玄硯京緊繃的側臉，和上揚的嘴角。
    他的睫毛顫得厲害，直到那朵海棠穩穩落在她發間，才鬆了口氣。
    盯著他那親手打造得有點不成樣子銀簪，玄硯京也不知道該從哪誇起。
    最後憋了半天說了一句：“……看著亮亮的，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