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唐山酒店的途中，鄭蕁隔著車窗忽然被一抹金黃拽住目光。初夏的華北平原上，麥浪翻湧如金色綢緞，這本是北方司空見慣的景象，可遠處一台銀灰色的巨型機械卻讓她瞳孔驟縮——那流線型的金屬外殼、旋轉的收割臂，跟南方稻田裏常見的聯合收割機一模一樣，這是在收割春小麥？
    "小周，能不能往麥田方向開！我想去看收麥~"，她探身拍了拍開車的小周，車隊在道路上劃出流暢的弧線，輪胎碾過碎石路發出沙沙輕響，直到車頭與麥壟保持著安全距離才停下
    鄭蕁利落地解開安全帶，利索地指揮係統開啟防護，無形的能量場以她為中心呈漣漪狀擴散。同行人員先是感到皮膚微微發麻，緊接著悶熱的空氣變得清潤，麥芒掃過褲腳也不再刺癢——這是係統的隔離光環，既能隔絕麥塵，又能調節體感溫度
    "老祖宗們，咱們來看看這收小麥跟收水稻有什麽區別吧！"她踩著碎石小跑兩步，發絲被裹挾著麥香的風吹得淩亂。腳下的土地堅實溫熱，遠處收割機正吞吐著麥穗，秸稈碎屑像金色的雪簌簌飄落
    跟熱情地農戶打了招呼後，鄭蕁半蹲下身，好奇地撚起粒飽滿的麥粒，忽然想起江南水鄉裏，農人收獲水稻的場景，兩種截然不同的豐收圖景在腦海裏重疊，讓她不自覺揚起唇角
    轟鳴聲戛然而止的刹那，鄭蕁手中半握的麥穗突然失去了震顫的韻律。遠處那台銀灰色收割機突兀地僵在麥浪裏，履帶紋絲不動，隻有揚起的麥屑還在陽光下打著旋兒
    農機操作手跳下駕駛室，橡膠鞋底碾過碎石的脆響穿透凝滯的空氣，他彎腰湊近機器底部的動作，讓原本圍在脫粒口談笑的農人驟然變了臉色。
    "俺滴老天爺！"頭戴草帽的大叔甩出手裏的編織袋，粗布褲腿沾滿麥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機器奔去。他帶著濃重鄉音的嘶吼被係統即時轉化成標準普通話："紮胎咧！這是哪個天殺的下黑手！"
    鄭蕁踩著田埂追上去時，涼鞋陷進濕潤的泥土裏。她原以為北方收割機都像南方那樣裝配履帶，直到看見機械側翻的輪胎——足有半人高的橡膠輪上，赫然插著塊扭曲的金屬物
    兩節鋼筋呈十字形焊在鋼板上，尖銳的倒鉤深深楔入胎麵，漏氣的嘶嘶聲混著麥稈摩擦聲，刺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農戶布滿老繭的手攥著那塊金屬陷阱，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鄭蕁盯著焊接口處嶄新的金屬光澤，喉頭發緊——麥茬間的泥土平整緊實，根本沒有農機碾壓過的痕跡，這樣的金屬裝置絕不可能是耕地時偶然翻出的舊物。微風卷著麥香掠過耳畔，卻吹不散彌漫在田壟間的異樣寒意
    農機操作手蹲在癟胎旁反複比劃，沾滿機油的手指在金屬支架上敲出急促的節奏。農人大叔扯下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臉，方言裏混著焦慮："鎮上農機站二十多裏地，來回折騰完，這麥子都得捂出芽！"話音未落，眾人眉頭緊鎖，麥浪翻湧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沉重
    就在氣氛凝滯時，隨行的工兵突然轉身小跑向後勤車。迷彩褲帶起的麥屑還未落地，他已抱著千斤頂和工具箱折返，金屬器械碰撞發出清脆聲響。"我們有專業補胎工具！"工兵利落打開工具箱，扳手、膠條槍、胎壓表一應俱全，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農人大叔渾濁的眼睛瞬間亮起，布滿裂口的手掌緊緊握住工兵胳膊："大兄弟！可算盼來救星咧！"鄭蕁看著兩人配合著支起千斤頂，履帶緩緩升起…
    感受著風掠過金黃的麥浪，帶著修補輪胎時橡膠與膠水的氣味，鄭蕁向著小周他們豎了個大拇指，不想他們為保障出行所做的努力，真的有發揮作用的一天
    鄭蕁餘光瞥見身旁幾位老祖宗的眉峰幾乎擰成死結，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凝重。陽光掠過他們肩頭，在沾了些許麥屑的布衣上投下斑駁陰影，那欲言又止的神態像極了曆史畫卷裏凝固的歎息
    她喉間發緊，金屬陷阱在泥土裏投下的陰影，比正午的日頭更刺眼——這種帶著明顯工業特征的作案工具，任誰都無法將其歸為田間偶然，她根本無法在老祖宗們麵前狡辯這不是後世某些人的惡意所為
    "係統，找找還有沒有…"不知道怎麽開口的她在腦海裏招呼著係統幹活，無形的能量波紋以收割機甲為中心輻射開去。係統紅光在麥稈間流轉，不到五分鍾，三個藏匿在麥壟深處的金屬陷阱相繼顯形。那些焊接粗糙的鋼筋支架裹著泥土，卻藏不住新切割的鋒利棱角
    讓係統將這些隱患轉移在農人大叔的正在探索軌跡上，看著他彎腰拾起第三塊陷阱時驟然發白的臉色，鄭蕁終究是捏緊了拳頭，隻感覺心裏酸酸的很是難受
    熱風卷起麥浪，卻吹不散空氣裏緊繃的肅殺，遠處工兵修理輪胎的叮當聲，此刻竟成了這片田野最刺耳的不和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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