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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人2

    綜合而言, 阿部絡斯，是一個淡人。

    她表情淡淡，她語氣淡淡——就連她的神經病, 也是淡淡的。

    阿部絡斯全身上下，唯有想死的氣息，濃鬱香醇, 堪稱國窖。

    國窖阿部絡斯發表重要講話：

    “由此可證, 奈亞並沒有複活，我應該連放十五天帶薪假。”

    助手虛心請教：“那我們的實驗項目怎麽辦？”

    您放假了，誰來牽頭？

    阿部絡斯神色莊嚴：“這是我給你們年輕人留下的考驗。”

    ——是時候學會獨當一麵, 幫導師做實驗, 替導師寫論文了！

    助手出離的憤怒了：

    “你想得到美！你要是敢撂挑子不幹，我吊死在你的盥洗室門口，讓你晚上不敢一個人尿尿！！”

    阿部絡斯撇嘴：“……”

    人家本來就不敢晚上一個人去尿尿。

    阿部絡斯扯淡歸扯淡，但她的結論極有分量，賢者院立刻解除了一級戰爭狀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嘀嘀！

    助手拿著阿部絡斯的終端樹枝。

    此時它響了起來，魔法熒幕上，跳出來電顯示：

    【婊子養的】

    助手戰術後仰。

    阿部絡斯這種淡人，沒有什麽濃鬱的情感——就算你的論文, 寫得再如何狗屎，阿部絡斯都懶得批評, 她會默不作聲地打回來, 讓你按照指導意見重寫。

    是以, 能讓阿部絡斯罵出“婊子養的”，一定是一位絕世高手。

    助手把終端樹枝遞給了阿部絡斯。

    教授接實時通訊, 助手也不好站在一邊，光明正大地旁聽。

    她準備繞到門背後去偷聽，回頭在小群裏，八卦上一番：

    教授到底跟誰有這麽大的仇？

    阿部絡斯淡淡地吩咐：“沒事，你就坐這兒吧。”

    “？”助手剛準備溜，“為什麽？”

    阿部絡斯看了她一眼：“你耳朵豎得都比一般男人的生殖器還要長了。”

    ——滿足你，別偷聽了，就坐那兒吧。

    助手：“……”

    阿部絡斯神色淡漠，當著助手的麵兒，按下了外放鍵。

    一道溫潤而華麗的女聲傳來：

    “晚上好，薩洛蒙。你最真誠的朋友，阿比蓋爾，向你致意。”

    阿比蓋爾？

    助手一愣。

    這個名字並不罕見。

    但是，能跟教授聯係的“阿比蓋爾”，那就隻有……

    琥珀星家族的大長老，“廷達羅斯的領主”，阿比蓋爾·t·琥珀星。

    助手瞪圓了眼睛：

    這位大人物居然會主動聯係教授？

    ·

    ·

    ·

    阿部絡斯教授，在琥珀星家的影響力，就好像是魔藥學界失去了薇瑟密爾：

    偉大的薇瑟密爾導師，曾經在高等魔藥學考試裏，得出了老鼠藥劑量越大，老鼠活得越好的神奇結論，一己之力推翻了千百年來老鼠藥的傳統用法，開拓了魔藥學新賽道……然後掛科了。

    由此觀之，阿部絡斯教授，在琥珀星家的地位，委婉而言：

    狗屁不如。

    不同於奧古斯都的其他世家，新時代來臨後，琥珀星依舊注重血統傳承：

    如果你的血統不高貴，那你就是低賤的，主打一個嫡嫡道道。

    阿部絡斯教授，連庶女都不能算，親生父母已不可考，但肯定是卑賤如泥的拉萊耶草民。

    ——她是皇帝陛下，當年從非法實驗室裏，救下來的實驗體女孩。

    阿部絡斯之所以姓琥珀星，還是因為有朝臣向皇帝進言，此女出身太差，難堪大任，感覺不如……我家兒子。

    伊拉斯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他對琥珀星家族說：

    朕尋思，我家小蜘蛛，應該姓琥珀星，你們怎麽看呢？

    琥珀星家族：“……”

    這種事，若是放在以前，琥珀星家族肯定不會理睬。

    但是，伊拉斯當政，是大一統的王權時代，皇帝陛下的背後有武德充沛的軍事庭，時刻準備著解放拉萊耶。

    是以，琥珀星家族忍了，把阿部絡斯寫進了族譜裏。

    但是，這是賣伊拉斯一個人情，琥珀星家族內部，照樣看不上阿部絡斯：

    薇瑟密爾隻能是特例。

    不是任何一個村姑，攀上了伊拉斯的金枝，就能騎在舊貴族頭上的。

    阿部絡斯知道，自己的影響力比不上薇瑟密爾，琥珀星家族依舊看不起自己——但是她不在乎。

    她一個背上長出蜘蛛節肢的怪胎，要是這麽在意別人的目光，早就跳樓自殺一了百了，根本不用琥珀星來上壓力。

    是以，阿部絡斯和琥珀星，互相看不上對方，老死不相往來。

    阿比蓋爾也是如此。

    作為水生水長的琥珀星，叼著黑山羊觸手出生的od oney，她和阿爾的脾氣一樣，傲慢冷漠、自以為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但是，與阿爾不同，阿爾欣賞強者，並不看重出身；

    阿比蓋爾卻是最傳統、最守舊的大貴族。

    她曾經這般陰陽薇瑟：

    “一隻撲滿了金粉的山雞，就算再怎麽光輝奪目，還是會露出廉價低賤的羽毛。”

    阿比蓋爾會評價薇瑟，還是因為後者如日中天，像阿部絡斯這種名氣稍微次一些的，高貴的阿比蓋爾根本不放在眼裏：

    怎麽會有人專門去銳評一隻蜘蛛呢？隨手一碾就死了。

    現如今，阿比蓋爾神色矜持，嗓聲含笑：

    “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哦，那你隨便問。”

    阿部絡斯沒有打招呼，神色依舊淡淡的，像是在批改學生作業一樣：

    “——反正我都不會回答。”

    ·

    ·

    ·

    阿比蓋爾：“……”

    終端樹枝另一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阿部絡斯無精打采地說：“那我掛了。”

    助手目瞪口呆：“……”

    不愧是教授，懟這種封建老僵屍，就是硬氣！

    但是，阿部絡斯並沒有掛，反而像是早有準備似的，把終端樹枝拿遠了一些。

    下一瞬，終端樹枝裏，傳來了尖銳難聽的吼叫：

    “阿部絡斯！你這頭卑賤的母豬，我願意問你問題，那是看得起你！！”

    助手瞳孔地震：“……”

    不是吧，這頭老僵屍，怎地這般破防？

    先前那個矜持華麗的貴族呢？

    難不成阿比蓋爾是精神分裂？

    阿部絡斯淡淡地對助手做了個口型：

    “錄下來”。

    大貴族之間的世界樹通訊，一般都有反錄音、反回溯的魔法設置，但這裏是賢者院，隻要助手拿著專業設備，仔細地操作一番，就能夠錄音留證。

    這才是阿部絡斯留下助手的真正用意。

    助手會意，無聲而迅速地，開啓了相應的煉金設施。

    那道聲音繼續粗魯地喝問：

    “回答我——奈亞的氣息，是阿爾忒彌斯，弄出來的嗎？！”

    阿部絡斯已讀亂回：

    “哦，阿爾忒彌斯不是去世了嗎？也許是薇瑟密爾吧，繼承了閨蜜的遺産，不也很正常。”

    另一道纖細清亮的女聲咯咯直笑：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喵~薇瑟密爾那隻山雞，也配繼承琥珀星的財産？”

    一時之間，阿比蓋爾那邊，居然出現了三種聲音。

    第一種，是剛開頭，矜持華麗的優雅問候；

    第二種，是不久前，粗魯響亮的潑婦罵街；

    第三種，是現如今，陰陽怪氣的少女腔調。

    這是有三個人？

    助手一邊錄音一邊困惑，但又不敢出聲詢問教授。

    阿部絡斯神色依舊平靜。

    ——她知道，阿比蓋爾，是有三個頭的。

    作為“廷達羅斯的領主”，阿比蓋爾並不是什麽正常人類，事實上她是一具無頭的女屍，手上捧著三個頭顱。

    第一個頭顱，優雅傲慢，留著漂亮的公主切；

    第二個頭顱，潑辣豪悍，燙著貴婦時興的卷發；

    第三個頭顱，尖酸任性，梳著活潑輕俏的雙馬尾。

    她們都是阿比蓋爾：烏黑的頭發，灰藍的眼睛，慘白的膚色。

    三個頭顱異口同聲道：

    “——那你幫我調查薇瑟密爾。”

    理所當然的口吻，頤氣指使的臺詞。

    第一個頭顱循循善誘道：“薩洛蒙，你若是幫忙……你會收獲來自琥珀星的善意。”

    第二個頭顱冷笑一聲：“你應該感謝我！一個無法裝載神祇的廢品，居然會有被琥珀星接納的機會！”

    第三個頭顱打了個哈欠：“大姐，我是隨便你了啦……你要是想在伊拉斯身邊，安分守己地做一輩子寵物，那就祝你倆99咯——啊，差點忘了，你都這個年紀了，皇帝陛下也該有新歡了，哈哈哈哈哈哈……”

    助手快聽不下去了：

    敢罵我教授，我要咬死你！年輕的助手小姐惡狠狠地磨牙發狠。

    阿部絡斯的神色依舊平靜。

    這種程度的羞辱，在她的怪胎人生裏，根本不值得一提。

    阿部絡斯淡淡一哂，神色頗為慵懶愜意：

    “好啊，我可以幫忙，要調查薇瑟密爾什麽？”

    阿比蓋爾慢聲道：“調查她是否竊取了阿爾忒彌斯的‘螺湮之主’和‘深空星海之主’。”

    阿部絡斯麵無表情地歪了歪頭：“如果是呢？”

    阿比蓋爾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那麽，這個世界上，就會少一隻山雞了。”

    阿部絡斯疑惑：“你來動手嗎？”

    阿比蓋爾矜持地輕笑：“嗬嗬。”

    通訊結束。

    助手立刻忍不住了：“——這什麽人啊？！”

    教授也真是的，怎麽跟棉花一樣，賢者院的地位，難道會比琥珀星更低麽？助手小姐氣鼓鼓的。

    阿部絡斯笑了起來。

    助手一愣。

    阿部絡斯哈哈大笑，雙肩顫抖，彎下腰去。

    ·

    ·

    ·

    翡冷翠皇宮。

    【轉生成蜘蛛又怎樣：她果然來找我了】

    伊拉斯掃了一眼終端樹枝，隨即繼續閉上眼睛，拉動琴弦。

    恢弘而流麗的琴聲，好似無窮無盡的殷殷人血，絲滑地淌出輝煌的宮殿。

    伊拉斯微微側頭，指腹按動 ，弦音飛舞。在皇帝陛下專心拉琴之時，無數的信息，湧入情報網：

    【[翡翠海光明山]一切如陛下所願……】

    【[阿卡姆大三角]一切如陛下所願……】

    【[印斯茅斯港口]一切如陛下所願……】

    伊拉斯眼瞼低垂，神色隱沒在陰影裏，隻有琴音依舊，悠容淡逸。

    ……

    伊蕾珂兒站在殿外，聽著宮殿內的琴聲，緊張地攥著袖口的蕾絲。

    她已經十六歲了，比起其他皇室貴女的落落大方，伊蕾珂兒顯得是如此膽小、怯懦、自卑，像是一隻容易受驚的兔子，不由自主地含胸駝背。

    特別是在父親麵前，伊蕾珂兒恐懼地低著頭，生怕自己的呼吸，惹怒了父親。

    伊頓公爵嫌棄地看著自己的長女。

    真是沒用的廢物……若不是長得像薇瑟密爾……唉……

    看見伊蕾珂兒，伊頓公爵便覺得心煩，出言嗬斥道：

    “你若是有伊蕾娜一半的爭氣……也不至於十六歲還沒有婚約！”

    伊蕾娜，是伊蕾珂兒的妹妹，也是伊頓公爵的掌上明珠，全家最受寵的小女兒。

    想起自己陽光開朗、落落大方的妹妹，伊蕾珂兒更加討厭自己，深深地埋下頭去：

    “對、對不起，父親……”

    伊頓公爵怒道：“道歉有什麽用！”

    他愈發恨鐵不成鋼，極力地按捺著怒火，花白的胡須在風中顫抖：“伊蕾珂兒，你得感謝你早逝的母親，讓你擁有這般美貌！你長得像薇瑟密爾，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不讓家族蒙羞的機會！”

    伊蕾珂兒戰戰兢兢地聽著，像是一隻畏畏縮縮的小雞崽兒：

    “是的，父親，我一定會極力討好陛下……”

    殿門敞開，禁衛長向伊頓公爵行禮，示意伊蕾珂兒可以進去了。

    要去討一個陌生男人的歡心，還是一個大了自己整整一百多歲的男人，伊蕾珂兒本能地感到恐慌，求助一般地望向父親。

    伊頓公爵隻是冷冷地望著她。

    伊蕾珂兒打了個寒戰：“……”

    比起自己的父親，大殿裏陌生的皇帝，好像也不是這麽讓人排斥了。

    她忍住眼淚，再一次低下頭，跟著禁衛長走進宮殿。

    ·

    ·

    ·

    伊蕾珂兒想象了很多場麵。

    比如，皇帝陛下一看見她，就惡心得想吐，把她拉下去砍頭。

    再比如，皇帝陛下一看見她，就獸性大發……伊蕾珂兒連忙回想嬤嬤教的房中之術，可是她太緊張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再再比如，皇帝陛下無視了她，把她當做空氣，雖然尷尬，但伊蕾珂兒可以忍耐，畢竟在家裏的時候，她也活得像是空氣。

    ——總之不是現在這樣。

    “……”

    伊拉斯看了她一眼，釋然地大笑了起來：

    “媽的，伊頓那個狗比東西，這種不要臉的招都想得出來！”

    伊蕾珂兒愣住了：“……”

    皇帝陛下既沒有罵她，也沒有無視她，更沒有來扒她的衣服。

    伊拉斯放下小提琴，在不遠的地方落座：

    “你的臉是天生的麽？”

    伊蕾珂兒一顫，生怕陛下以為自己整容，用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臉皮：

    “——是，是真的！”

    這真是再蠢不過的回答了……伊蕾珂兒低下頭，更加討厭自己。

    如果是伊蕾娜，她一定會表現得活潑可愛，更討陛下歡心吧？

    伊拉斯反應淡淡的：“哦，那你和薇瑟還挺有緣分。”

    伊蕾珂兒眨巴眨巴眼。

    ——皇帝陛下也覺得她跟薇瑟導師長得像嗎？

    那、那是不是……

    “是什麽是。”伊拉斯突然沉下了臉色，“我又不是變態，你小我一百來歲，我能把你怎麽樣？”

    伊蕾珂兒以為他趕客，連忙從座位上站起：“對、對不起，我這就離開……”

    伊拉斯涼悠悠地笑了一聲：

    “你要是現在出殿門，你爹一定會扇你耳光，你信不信？”

    那是肯定的！

    伊蕾珂兒絕望地想：

    父親不但會用手，還會拿馬鞭子狠狠地抽她，就像是有一次，她不小心剪壞了伊蕾娜的裙子，父親就……

    “你以後就住在這兒吧。”

    伊拉斯擺了擺手：

    “好好複習。”

    複習？伊蕾珂兒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伊拉斯一挑眉毛：“你不是瞞著家裏偷偷報名高考了嗎？——元素法師係。”

    這種消息，能瞞過伊頓公爵，但騙不過皇帝陛下。

    伊蕾珂兒顫聲道：“請您……請您不要告訴我父親……”

    “你爸已經把你賣給我了——我沒有意見，他也不敢有。”

    伊拉斯敲了敲桌子，示意女仆端上點心：

    “就這樣，你自己玩，要什麽就跟女仆長說，我上班去了。”

    誒？

    伊蕾珂兒呆愣地看著他。

    伊拉斯說完，從女仆的盤子裏，叼走了一塊黃油曲奇，徑直走出了大殿。

    陛下……

    跟傳聞中的，好不一樣呢。

    伊蕾珂兒茫然地想，緊緊攥著袖口蕾絲的手指，慢慢地鬆了開來。

    ·

    ·

    ·

    光明山，修道院。

    薇瑟這邊還沒吃飽，一個消息便找上了門：

    小佛羅特要求，“公開審判”薇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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