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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你了3

    什麽……

    薇瑟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的一點：

    ……怎麽會是她？？

    鈷藍色的頭發, 蜜褐色的皮膚，這位凱邁特的少女，就像是一截熔金色的熾烈陽光, 散發著無比蓬勃的野性與活力。

    絕對是砂曼彌——就是當初，凱邁特一行，在丹妲菈大小姐身邊, 當跟班、跑腿、嘴替的弩箭女孩。

    但又不是她了。

    砂曼彌的眼睛裏, 閃爍著怪誕的虹彩，像是有無數條色澤豔麗的蠕蟲，在眼睛裏抱團蠕爬一般, 看得人雙目瘙癢無比。

    這已經不是薇瑟認識的那個砂曼彌了——

    這是林口中所說, 邪神阿默塞斯的人間化身，“曲娘子”！

    剎那間，曲娘子嘴角極力上挑，眼尾卻如同彎月般下墜，她的五官激烈地互相撕扯，露出了畸形而猙獰的笑容：

    “想、我、了、嗎？”

    薇瑟心神巨震，拎起鸚鵡小姐，飛身向後撤退。

    “七生七死”。薇瑟身為法師，條件反射就是拉開距離，她甚至連抽出法杖都來不及！

    為什麽“曲娘子”會出現在這裏？

    這一位不是千年前的東方邪物嗎——難不成東方人發明了時光機？

    不不不, 薇瑟的思緒疾風驟雨般地飛轉，事情走到這一步, 跟千年前的東方人, 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東方人也不知道, 自己的易容機巧之物，會成為邪神阿默塞斯的化身！

    “曲娘子”出現在此, 是邪神阿默塞斯的意誌！！

    見薇瑟如臨大敵，曲娘子咯咯直笑，明明是清脆悅耳的笑聲，卻飽蘸邪惡詭異之氣，令人頭暈目眩，惡心想吐。

    薇瑟的身周，頓時出現了繁複華麗的花紋，像是瞬間編織出了幾扇顏澤絢爛的玫瑰窗——這不是窗戶，這是“認知濾網”，是用來對抗精神損傷的屏障。

    曲娘子笑眯眯地背著雙手。她站在原地，並未做任何動作，仿佛真是一位普通的凱邁特少女，俏生生地看著薇瑟：

    “哎呀……你為什麽這麽害怕我啊？”

    薇瑟沒說話，右手往虛空一握，一柄敷金填彩的輝煌法杖，出現在了她的掌心。

    黑色品質武器，法杖“極樂華藏”，薇瑟不假思索，祭出了自己最好的裝備。

    薇瑟一手握著法杖，一手摟著虛弱無比的鸚鵡小姐，後者縮在薇瑟的懷中，真像是一隻依人的小鳥，瑟瑟發抖，艱難呼吸。

    如果不是薇瑟，鸚鵡小姐此時，應該是跪伏在地，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隻能任由曲娘子宰割。

    因為曲娘子釋放出了“神威”。

    字麵意思。神的威嚴，是來自血脈的天然壓製，就像是人類在巨龍的注視下，會四肢發軟，無法站立。

    神，是比巨龍，還要更高位階的偉大存在。

    曲娘子巧笑倩兮：“我們關係還不錯吧？”

    薇瑟麵色沉凝。她以為，曲娘子話中所指，是後者以“砂曼彌”的身份，在凱邁特沙漠生活的事情。

    下一秒，曲娘子的容貌，如同融化的蠟油一般，整一張臉都“潰爛”了下去，恐怖而猙獰地重塑成形。

    瞬息之間，曲娘子搖身一變，一個皮膚素白、五官端正的中年女仆，出現在了薇瑟的麵前。

    薇瑟驟然變了臉色：“——”

    她認識這張臉。

    這是先前侍奉過薇瑟的那一位女仆長！

    “行屍傷人”事件之後，這位女仆長作為受害者之一，一直臥病在床，無法正常工作，薇瑟還準備去探望她。

    難道說……薇瑟思及此，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凍結成冰。

    “是呀。”曲娘子低頭行禮，正是那一位女仆長，標誌性的問候動作，“——你不是挺喜歡我的嗎？就算手底下的小女仆背刺了你，你也沒有遷怒我這個女仆長呢……”

    薇瑟毛骨悚然：——女仆長是曲娘子變的？

    薇瑟想起來過往種種，曲娘子就在薇瑟和林的眼皮底下轉來轉去，二人居然都毫無知覺。

    那麽，這雙吊詭的彩虹色眼睛，一直在注視著薇瑟的日常起居嗎？

    “……”薇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為什麽不在那時候動手呢？”

    很多次，都是林外出工作，薇瑟獨自一個人在臥室裏睡懶覺……如果曲娘子變成的女仆長，在那時候出手奇襲，打薇瑟一個措手不及，豈不是更容易成功？

    “唔，”曲娘子歪了歪頭，這個動作活潑而嬌俏，放在中年女仆的身體上，怪誕而詭異，“——我當時心情不好咯。”

    話音未落，曲娘子擡起手，濃鬱的腥臭氣息撲麵而來，仿佛這裏不是內陸的光明山，而是某一處蠻荒的海邊。

    霎時間，曲娘子的眼前，出現了一道瑰豔的紅光，她憑空製造了一株巨大的赤紅珊瑚，珊瑚扭曲成了一杆鋒銳的矛槍。

    在曲娘子的腳下，藤壺與鹽晶迅速蔓延擴散，耀庭風格的華麗地板，瞬間變成了崎嶇而迷幻的灰白色，像是深海裏腐朽多年的沉船。

    在這一瞬間，薇瑟遵從著本能，想要建立自己的護盾。

    然而，就在此時，薇瑟體內的奈亞權柄，劇烈地掙動了一下。

    ——薇瑟驟然清醒過來：

    不，不對，曲娘子的能力，可以影響人的思維，這才是薇瑟今天的思緒，為何如此渙散、難以集中的原因……

    薇瑟一咬舌尖：

    不要相信一些莫名其妙的“念頭”，那都是曲娘子的有意誤導，薇瑟真這麽做就完了！

    電光石火之間，薇瑟抄起鸚鵡小姐的腰肢，往旁側飛身避讓，珊瑚矛槍暴擁疾卷而來，砸穿地麵之後，好似液體一般，朝四周高高“濺”起，那是堅硬的珊瑚之刺，可以把全副武裝的騎士捅個對穿。

    如果不是奈亞權柄的及時提醒……薇瑟眼皮一跳，珊瑚矛槍會連人帶盾地貫穿她！

    亮紫色的魔法光芒尖跳飛斷，“阿遮羅曩他”在熊熊燃燒的冥焰中現身，這一尊骷髏半身巨像，幫薇瑟抵擋住了“濺射傷害”，大如栲栳的骨手，鏘然掰斷了赤紅珊瑚。

    然而，這抹奇異的赤紅色，在“阿遮羅曩他”的身上，迅速地蔓延開來，並企圖通過魔力聯係，向薇瑟的身上生長。

    薇瑟嘖了一聲，直接粉碎了阿遮羅曩他，中斷了致命的腐蝕。

    骷髏巨像頓時分崩離析，好似一尊高高的骨頭噴泉，各式各樣的嶙峋白骨，叮叮當當地掉落在地。

    薇瑟不心疼——骷髏巨像“阿遮羅曩他”，隻是薇瑟的死靈造物，它是能夠原地複活的。

    曲娘子汙染一個，薇瑟便粉碎一個，靠著無縫銜接的複活，薇瑟便能擺脫這種汙染。

    與此同時，薇瑟也沒有閑著，她心緒閃動之間，一道道亮紫色的魔法陣，如同夏日蓮花一般怦然綻放，放射出三人合抱粗細的冥焰。

    然而，曲娘子對死靈力量，並不是很懼怕……在鋪天蓋地的冥火麵前，曲娘子的身體，如同飛速融化的蠟燭，變成了詭異的一灘。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灘奇詭的“蠟油”，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徑直往薇瑟的方向，疾彈疊卷而來！

    薇瑟飛快地思考著對策：

    怎麽辦？

    她才不會相信曲娘子的鬼話。

    一定是有什麽東西，讓曲娘子不敢動手，比如……

    啵。

    仿佛是一個肥皂泡碎了。

    曲娘子的身體，飛速地凝聚塑形，她又變成了砂曼彌的樣子，蜜褐色的明豔臉蛋，緊緊地貼著薇瑟。

    麵對麵，零距離。

    這一刻，薇瑟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心跳、思緒，通通地凝固住了。

    曲娘子就像是薇瑟的閨中密友一般，親昵地抱著薇瑟的胳膊，臉頰熱情地貼在了一起。

    她的聲音像是劇毒的糖，甜蜜又致命，美妙而危險：

    “……你是不是在想，我一定是忌憚在箱庭裏睡覺的‘阿薩謝勒’，所以不敢對你動手？”

    ·

    ·

    ·

    阿薩？

    薇瑟瞳孔地震：

    ——她知道阿薩的存在？

    “哎，這是什麽話，我肯定知道啦……”

    薇瑟沒說一個字，甚至都沒有什麽表情，但曲娘子就像是能看穿薇瑟的內心一般，與後者的心中所想，直接進行對話。

    曲娘子不滿地嘟起嘴：

    “拜托，人家比阿薩謝勒這個蠢貨，還要強很多好不好？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她轉過身，捧住薇瑟的臉，怪誕的虹彩雙眼，綻放出攝人心魄的光華。

    薇瑟動彈不得。赤紅色的珊瑚，已經通過方才的觸碰，已然腐蝕了薇瑟的半個身體……

    “那麽，人家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曲娘子的臉龐，迅速地融化下去，重新凝固塑形。

    這一次，不再是任何人的身體，曲娘子的下半身，變成了並蒂而生的九條蛇尾。

    而她的上身，則是人類女性的形態，青白色的皮膚上，長滿了妖異無比的紫色蛇鱗，隱隱中勾勒出了神秘而吊詭的符號。

    薇瑟知道，眼前的這一位，並不是“曲娘子”了……

    這是邪神“阿默塞斯”本尊的神相！

    薇瑟緊緊地按住了鸚鵡小姐的腦袋，強迫她無法扭頭看向阿默塞斯，心裏再怎麽好奇都不可以看！

    絕對、絕對、絕對不可直視神祇！！

    “哎，”阿默塞斯笑盈盈地嘆息，“你的善良，很煩人誒……”

    突然，鸚鵡小姐渾身一震，喉嚨裏發出了嘔啞嘲哳的咆哮聲。

    阿默塞斯再一次汙染了鸚鵡小姐的心智——鸚鵡小姐劇烈地反抗薇瑟，骨頭發出了瀕臨斷裂的聲音，她想要扭過頭來！

    薇瑟怒道：“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阿默塞斯笑眯眯：“——好玩呀。”

    我開心，就這麽做了，有什麽問題嗎？

    薇瑟臉色一沉，她柔和而堅定地按住了鸚鵡小姐，任由後者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肩膀。

    鸚鵡小姐牙口不錯。殷紅的鮮血，瞬間蔓延開來，薇瑟眉毛一抖，依舊沒有放開她。

    這一刻，薇瑟像是割肉喂鷹的佛陀，臉上有著一股近乎神性的悲憫和淡然。

    薇瑟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偉大——廢話，薇瑟隻是疼而已，要是真讓鸚鵡小姐扭頭，後者一定會死，連亡魂都不會留下。

    鸚鵡小姐為了給妹妹複仇，已經賠進了自己的大半輩子，薇瑟絕不會讓她死在這裏，還是以如此荒唐可笑的理由。

    薇瑟劇痛難忍，顫抖著倒吸了一口涼氣，轉移話題道：

    “你……究竟是誰？”

    “哎呀，很蹩腳的話術呢。”

    阿默塞斯一眼看穿：“你是想拖到幫手登場吧？”

    “是黃金雨？還是黃金鎧？要讓你失望了哦，你們就算把自己全部喂給阿薩謝勒那個廢物，也照樣打不贏我哦……”

    沒等薇瑟再答，阿默塞斯笑了起來，自顧自地接話道：

    “——但是，看你如此無知，我大發慈悲，告訴你啦。”

    她蛇尾遊動，以一種優雅而曼妙的姿態，繞著薇瑟打轉：

    “有人喚我，‘耶夢加得’。”

    耀庭神話中纏繞世界的神話生物。

    “也有人喚我，‘銜尾之蛇’。”

    數學中“無限”的概念，煉金術中“一切”的代表，魔法學中“恒常自我增生”的象征。

    “啊，這麽說，很抽象吧？”

    阿默塞斯歪頭：

    “嗯……你聽說過，原罪的故事嗎？”

    傳說中，人類原本也住在天國，隻是因為夏娃受到毒蛇的誘惑，吃下了名為“原罪”的——智天使曾經糾正過的——一團血肉。

    這既是耀庭的神話故事，也是愛琴民間的本土傳說，隻不過家喻戶曉的版本裏，夏娃吃的不是“血肉”，而是“蘋果”罷了。

    阿默塞斯語氣平淡地補充：

    “我就是那條壞心眼的毒蛇哦。”

    ·

    ·

    ·

    薇瑟：“……”

    好在，鸚鵡小姐還在啃她，劇痛令薇瑟時刻保持著清醒與理智。

    薇瑟差點被這句話嚇暈。

    出現在創世神話裏的“蛇”……雖然，阿默塞斯沒有挑明，但薇瑟也能聽出來，對方的位階之高，遠不是奈亞可比！

    為什麽我老是招惹上這種神仙？薇瑟頭暈目眩。

    上次是奈亞拉托提普，這次是“銜尾蛇”阿默塞斯，下次是不是天父本尊了？

    不，薇瑟提醒自己，先要活到“下次”再說……

    薇瑟不蠢。

    她隻是日常生活裏呆萌了一點而已。無須阿默塞斯多嘴，薇瑟神思急速轉動，把往日的碎片信息，霎時間拚湊整齊：

    阿默塞斯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林——林隻是倒黴，激怒過祂，僅此而已。

    阿默塞斯的化身“曲娘子”，之所以要攪動凱邁特的風雲，幫助哈迪斯，殺死茜茜，釀成一係列悲劇，是因為：

    奈亞。

    阿默塞斯的目的，是“太古邪魔”，奈亞拉托提普。

    薇瑟腦海裏瞬間理清楚了行動邏輯：

    茜茜死了——大大地刺激了薇瑟——薇瑟被原罪趁機挑唆——引發“神墮”——奈亞拉托提普現世。

    這一切，隻需要，“曲娘子”推波助瀾，幫助哈迪斯殺死“太陽神女”茜茜。

    是以，阿默塞斯連正臉都不需要露，躲在東方人和哈迪斯的身後，就可以見到奈亞本尊。

    當然，祂見到奈亞，肯定不是因為鐵暗戀。

    祂是要“吃”掉奈亞。

    ——祂眼饞的，不是奈亞本尊，而是奈亞的權柄與神格！

    現如今，奈亞已經殉了，奈亞的權柄與神格，起碼有一半在薇瑟的體內。

    所以，阿默塞斯上門了。

    薇瑟汗毛倒豎：

    那麽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邪神入侵現世，出現了“無名之霧”，光明山的詭異霧氣現象，正是因此而來……

    察覺到阿默塞斯的靠近，奈亞的權柄激活，看似幫助薇瑟提升，實則是在保護自己——是以，在打完世界boss“吸髓千麵人皮恐影”的當晚，薇瑟在自己的夢中，開啓了神秘空間“北落師門”。

    甚至，薇瑟瞳孔地震，她還想通了一個點。

    之前，林跟薇瑟敘述了，自己在深空與星海之主的幫助下，逃脫了阿默塞斯的追捕，進入了千年前的凱邁特一事。

    當時，薇瑟聽著，心中便有疑惑：

    戰鬥力不對勁。

    曲娘子是阿默塞斯的化身。那麽，她的實力，應該遠遠超出了人類強者——林尚未抵達之時，就憑丹妲菈一個人，是怎麽牽製住她的？

    丹妲菈大小姐難道是什麽非同一般的邪能高手嗎？

    現在，薇瑟恍然，她知道是為什麽了：

    因為“海”。

    阿默塞斯的能力，與“海”息息相關，她能力的具象化，什麽珊瑚、鹽晶、藤壺……都是深海的造物。

    海，是大量的水體，與海相對的，是什麽場景呢？

    ——是沙漠。

    幹旱的凱邁特沙漠，限製住了阿默塞斯的發揮，曲娘子的實力因此大打折扣——她之所以能夠殺掉茜茜，恐怕是通過偷襲來完成的。

    思及至此，薇瑟如墜冰窟：

    而此時，本該幹燥溫暖的光明山，進入了相對濕潤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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