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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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五死了。
    他第一個衝上去,中了祁京第一槍。
    見最前麵的五哥倒下,其他人也停下了腳步,愣愣的看著還在冒煙的槍口。
    “有火器!”
    “趴下!“
    水匪在地上蹲了一會兒,卻不見再有槍聲響起。
    劉卓這會兒才意識到,火器需要換彈點火。
    而這種情況,正是火器最薄弱的地方,要是可以連續的開槍的話,那祖宗傳來下的刀劍豈不成了笑話?
    “趁他換火藥,上去叉了他!”
    但,正等眾人抬起頭來時,卻不見了那個瘦瘦高高的道士。
    此時船艙一側的窗口大開,隻留江上的寒風吹進來。
    隻是愣神的瞬間,水麵上又是噗通一聲,有水匪跳船了。
    劉卓怒氣叢生,吼道:“老四,把他抓上來千刀萬剮!小娘皮,整個湘江都是我們的洗腳水,你死定了!”
    ......
    而在遠處的另一艘船上,站在船頭的小道童看見了祁京跳水的水花。
    “師父,有人跳船了。”
    然而,沒有理會他,前麵的稅兵船正不依不饒的擋在那,與韓文廣這艘小船碰在一起,已盤問了許久。
    “宵禁已到,你等為何還敢渡船?”
    韓文廣麵前一個穿著官服的稅兵提起刀,像是要嚇唬他們。
    然而迎來的卻是韓文廣冷峻的目光,他早就知道,這處江麵是沒有宵禁的。
    他在船頭見陸瑞慶的越離越遠時就感到有變,於是派了幾個人跳江去那邊接應,又命令船夫靠過去。
    可還未等船換向,就有一艘船靠了過來,船上正是今日才排查過他們的稅兵。
    兩隊人對峙在船頭,此時剛才劃船的船夫也靠了過去,明顯與他們是一幫的。
    “官爺問你話呢?!啞巴了!”
    “南邊來的玩意兒都是幫慫人不成?連話都不敢吭一聲。”
    說罷,那名稅兵摘下了帽子,與身後的其餘的稅兵船夫大笑起來,他們仗著官身,即使人比對麵少,也敢有恃無恐,
    “哈哈哈哈!"
    一旁的溫庭堅又以為是想要錢,才抬手間,卻被程平止住。
    溫庭堅眼尖,看見了程平已將另一隻手摸向了背後,這是要準備動手的前奏。
    於是他低著頭,拉著徒弟走到了後麵。
    須臾,隻見韓文廣對後一直的抬著的手掌放下。
    “殺!”
    抽刀聲猛然而起。
    ......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船夫跪在甲板上,臉上沾著粘稠的血液,神色驚恐未定。
    不過幾個瞬間,這艘稅兵船上便隻剩下他一個活人了。
    韓文廣臉上還是不見表情,領了幾個人排查甲板船艙確定沒有其他活人後,又提刀走出來看向了江麵。
    他的反應很快,隻在看到這些人頭上的辮子後,就明白了這是一幫披著官身的匪徒。
    但也隻是耽誤的這些時間,江上麵已經沒有陸瑞慶那艘船的影子了。
    隨後韓文廣扯著船夫的辮子,將繡春刀將在他的脖間,動作尤為熟練。
    “你們的藏身之處在哪?”
    他省去了很多該問的,比如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這種廢話。
    “爺爺饒命,小的這就帶爺爺們去...他們就在下遊的麻葉塘...”
    “哦?你這是出賣他們,到時你恐怕也活不成了。”
    船夫聽著一愣,這人怎麽回事,咋還在替他著想?
    不過嘴上還是順著道:“小的不說,這時就要死了,這是在揭發檢舉,望大人到時饒小的一命,小的是良民,從未幹過傷天害理的事......”
    “好,你去劃船,帶外我們去麻葉塘。”
    “膽敢騙我,你的下場就跟他一樣。”
    韓文廣說完,將剛才還在喝罵他們的稅兵梟首,丟進了湘江水中。
    ~~
    韓文廣繼續坐在船頭,看著遠處岸上的蘆葦蕩,不知在想什麽。
    而程平則是領著幾人去監視那船夫劃船。
    此時的船頭調轉方向,順流而下,未久就在下遊看到了大片蘆葦蕩。
    過了一陣,韓文廣把程平叫了過來。
    船夫在後隻看到他們打了幾個手勢,並沒有說話,不由想到這回可能真是捅了大窩子了,這他娘那是道士,明明是一群殺坯!
    又望向韓文廣一旁還在染血的刀,他心想幸好糊弄了過去...
    那領頭說的沒錯,自己怎麽可能真的帶他們去藏身之處,以後還想不想幹了?
    麻葉塘全是蘆葦蕩,又靠近他們的水寨方便逃跑。
    隻是沒有他的引路這夥殺坯永遠不可能找到具體方向。
    而恰在此時,旁邊看守他的道士被叫了過去。
    就是現在!
    喝爺爺的洗腳水去吧!
    “噗通!”
    聲響過後,船上卻是寧靜異常。
    韓文廣站起身,臉上冷峻依然,看著船夫遊了一陣後,才將手臂揮下。
    “噗通~”
    程平和著另一個錦衣衛悄然入水,跟了上去。
    “靠岸,兩人一組向兩岸搜查,那夥匪徒的落腳點就在附近。”
    他隻在看著蘆葦蕩四起的岸邊時,就知道了船夫在騙他。
    之所以放鬆警惕,是在釣魚。
    那向遠處遊去的船夫就是魚餌。
    ......
    時間已到醜時,秋末的月亮高掛在天上。
    麻葉塘一側的岸邊已生起了火堆。
    韓文廣將附近都查了一遍,可還是不見有人的樣子。
    溫庭堅師徒也在一旁看著火光,他們的錢糧貨物都丟了,不知如今到底該怎麽辦。
    “師父,我在江上看見祁哥哥跳江了。”
    小道童覺得氣氛有些凝重,於是又將所看到的事說了一遍。
    他一開始覺得祁京隻是個會耍戲法的騙子,可這一路上因為陸瑞慶的緣故,好像所有人都有點不待見他們,隻有祁京偶爾會逗逗他,跟他說說話。
    到之後祁京將自己的馬匹讓給他和師父後,他對祁京的稱呼就從騙子變成了祁哥哥。
    如今看他跳江,以為韓大人忘記了這事,沒有派人去救他。
    他覺得這個隻有一點點對自己好的人,不該就這麽被遺忘。
    “祁哥哥還活著嗎?”
    溫庭堅也不由想起來那兩道跳江的身影,道:“祁小兄弟可能是遇到了險地,脫身後應該就沒事了。”
    這時,人群傳來了一聲冷哼。
    “死了就死了,說什麽脫身。”
    “哦。”
    小道童的神色漸漸暗了下去。
    眾人的神色也不好看,在附近的搜查無果後,坐在火堆旁,越想越是煩躁。
    堂堂禁衛,卻遭幾個毛匪偷襲,落得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簡直是奇恥大辱...
    突然,遠遠的有個人影跑了過來,他腹中插著一把匕首,一路流著血,就這樣還直挺挺站在了韓文廣門前。
    “頭...我跟丟了...”
    韓文廣拍了拍他的肩,沒有說話。
    ......
    小道童側過身人,怎麽也睡不著,看著天上的月亮,覺得像一個大盤子。
    湘江上的風吹過他通紅的臉頰,看著茫茫江麵,不由又想到師父教他的那首詩。
    “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
    他們好像也找不到詩中那風煙迷離的渡口了。
    不知道祁哥哥找到了沒有...
    他迷糊著,口中喃喃道:“我想看你變戲法了......”
    “好,你看。”
    小道童以為是夢,迷糊的擦眼起來,果然看到祁京坐在他麵前。
    隻見祁京從身後拿出來一樣東西。
    隨後他又被嚇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你幹嘛!”
    聽見聲響的韓文廣是第一個起身的,拿著繡春刀,往旁邊一瞥。
    赫然看到祁京手上是一個還在滴血的人頭。
    他想,應該是水匪中去追他的人。
    這小子倒是有些能耐,能在水中反殺了精通水性的水匪,自己沒有看錯他,這次過後倒可以把他招進來。
    隻是下一刻,他的臉色終於變了。
    因為祁京將人頭翻轉了過來。
    是那個逃出去的船夫。
    也是他放出去的魚餌。
    “豎子!”
    ......
    祁京看著手上船夫的人頭,不明白韓文廣為何要生這麽大的氣。
    但看見眾人氣憤叫囂的模樣,口中說著什麽跟丟了線索斷了的話,隨即聯想到了這個在水寨門口遇到的船夫可能是他們放出去的跟蹤的人。
    可轉念一想,他這人倒是文雅。
    除了神情萬年不變的冷峻,生氣都是軟綿綿的,所罵的不過都是文人的豎子匹夫之類的,沒有其他人罵的凶狠。
    特別是那個腹中還插著匕首的錦衣衛,血都快飆完了,還在不依不饒的問候著祁京的爹娘。
    但祁京依舊沉默著,他對這裏並沒有歸屬感,所做的這些不過是要活著而已。
    眾人見他不緊不慢的走到火堆旁,脫下衣物烤著,又是一番謾罵。
    韓文廣卻已走過來,也依舊熟練般的將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祁京消失,但沒想到他能活著回來,還殺了他放出去的魚餌。
    “你該解釋。”
    “這人是你放出去的餌子?”
    韓文廣沒有接話,隻是神色變的更冷。
    他不知道祁京為什麽能這麽快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但此刻被點出來,反倒是有些被看破惱怒的意思。
    祁京提著人頭看向韓文廣,韓文廣也冷峻的看著他。
    隨後隻見他將懷中那把鐵殼子拿了出來。
    “我沒有開第二槍,是因為這把手槍放在箱子裏受潮進水,子彈卡不上去。”
    “陸瑞慶死後,這具身...我在船上赤手打不過那五個水匪,所以跳江了。”
    “然後呢?”
    韓文廣沒有耐心聽這些廢話,將手上的力氣加重,祁京的脖間透出了血紅色。
    他其實也很心痛折了陸瑞慶這名二號人物,往後少了很多助力,但他依舊要向前走。
    所以,他隻關心他的錢糧到底還拿不拿的回來。
    下一刻,仿佛是心有靈犀般的,祁京站了起身。
    韓文廣注意到他腿上有很多血流出,但也隻是一眼飄過沒有在意。
    “我知道他們的落腳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