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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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戶所之中,氣氛壓抑。
    天色大亮,百戶羅陽進門踢開一個酒壺,嘭的一聲砸在門上。
    “儀正,都搜過了,這裏就隻有這些人。”
    羅陽說著看著,那一地散落的酒壺和灑落的酒水忍不住罵了一聲。
    “娘的,這群廝鳥隻會喝酒誤事。”
    陸建章卻很平靜,背著手,掃視著這個戶所。
    他之前來過這裏,也已經確認了張發勝本人不見了,那數十個抱頭蹲下的士卒乃是他的部下。
    可卻沒有著急審問他們,而是觀察著他們的神情,如此才讓自己心裏有底,不會被迷惑。
    “說,怎麽回事。”陸建章終於開了口,指著為首的一名士卒說道。
    “大人,張百戶在搜查樹林的路上遇到了一支滿人隊伍,領頭的小旗官名叫和珅,自稱他們喝酒誤事遭到了那些細作的埋伏,然後百戶就讓他們回戶所歇息,他很熱情,邀請百戶喝酒,最後他們一起外麵撒尿...至今未回......”
    陸建章聽後沉默了一陣,問道:“你們在林子裏遇到他們時,可是見他們身上滿布血跡?”
    “是...但他們說是受了埋伏...而且還拿出了令牌證明身份......”
    “是嗎?”陸建章道:“上麵可是一段滿文,材質還是玉石的?”
    “是,小人當時就在......”
    “行了。”陸建章揮手止住,又指向了另外一人,道:“你說,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是,張百戶和和珅聊的很熱絡,以兄弟相稱,走的時候還一起勾著肩膀。”
    陸建章一聽,就明白了張發勝是被劫持了,對方丟了弩箭,還藏著一把火器,而且...能在衣袖下抵住張發勝讓人看不出端倪的,那個和珅的火器一定很小。
    “他們走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
    陸建章歎息一聲,道:“你們這裏是兩什的隊伍,剩下十六個人,那麽還有四個親衛跟著他去了?”
    “是...”
    “逃犯還剩下幾個人?”
    “八人,小人記得很清楚,裏麵還有一個紮著辮子的孩童。”
    陸建章皺了皺眉,吩咐羅陽出去繼續找,自己則是留下來再次搜查了一遍這個戶所,
    直到見到守門和巡查的士卒稀少,才想到了自己抽調人出去,正好被鑽了空子。
    隨即又坐下,問道:“都說說那些人的長相,尤其是那個叫和珅的人。”
    “是,那個和珅很年輕,很俊朗,他說的話很誇張,但做起事來卻有條不紊...張百戶和我們一開始看到就覺得不是普通人,我們也從未在這種地方見過那樣...的人......”
    那名士卒比劃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形容。
    “平靜。”陸建章道:“他的眼神是否一直很平靜?”
    “是,他...一直就像是那樣......”
    陸建章拿過木炭畫著,又讓人清楚描繪著和珅的長相,為手中那張畫像添上了很多細節。
    也正是這時,外麵突然有呼喊傳來。
    陸建章快速上馬,趕到了附近,隻聽羅陽手下的士卒在大聲吼著。
    “別讓他們跑了!追!”
    馬蹄聲起,很快羅陽麾下的隊伍就朝著那邊林子追了過去。
    陸建章看著,忽覺不對,但才想開口,林子裏就傳來了士卒的聲音。
    “儀正,這裏發現了四具屍首!”
    陸建章眼神一頓,連忙喝道:“他們可能朝反方向跑了,派人追過去!”
    “是。”
    吩咐完,他這才向著林子走去,隻見那那幾個屍首皆是被一刀斃命,整齊的擺在樹下。
    他下馬伸手一摸,血液已經快被凍住,在這個冬季不能確定具體的死亡時間。
    他心中疑惑,對方甚至有時間將這些屍首擺整齊,會不會也猜到了他會派人朝反方向追?
    遂走向羅陽,問道:“附近巡查的人手搜到哪裏了?”
    “回大人,還在後麵官道上,前麵平型關也有隊伍搜過來了,他們逃不掉。”
    “不。”
    陸建章歎了口氣,看著這些屍首搖了搖頭,道:“他們已經逃了。”
    “可大人不是已經派人向著後麵追了......”
    陸建章還是搖頭,道:“你忘記張發勝給了他們一個帶路的士卒了嗎?”
    待到傍晚,羅陽親自去追,果然捉到了那個士卒。
    他被堵住嘴拴在馬上,前方是七匹空馬。
    等他被帶到陸建章麵前時,卻是也成了一具屍首。
    陸建章這才翻開的腹部,隻見肝髒處被掏了一個血孔...對方似乎算的很準,這個士卒正好會被追到的時候,流血而死。
    麵對這挑釁的一幕,陸建章沒有像羅陽那樣氣的跳腳,因為對方的目的就是如此。
    “我會捉到你,很快。”
    ~~
    這天,陸建章一直忙到很晚。
    他依舊沒有放棄搜查,反而是加快速度將平型關附近都搜了個幹淨,防止對方還會來個回馬槍。
    “儀正,靈丘縣那邊傳來消息了。”
    “說。”
    “城門守卒說,宵禁的最後一刻,他們正要回去時,見到張發勝領著八個人進城了。”
    “先將城門封住,仔細搜,但不可驚擾百姓。”
    “是。”
    “儀正,查到具體消息了,他們在城中迎仙客棧訂了三間房,等我們趕到時,隻找到了這些染著血的衣服,照掌櫃的說,他們在那邊借了很多衣服,應該是換裝了。”
    那名士卒將衣服遞上,又從身後拿出一塊木匾,道:“另外...我們發現了張發勝了,在廂房裏的酒桌上,頭被砍下來,上麵還掛著這個。”
    陸建章接過一看,見那木匾上用血寫著“祭溫先生。”字跡張弛有力,下筆連貫。
    他的眼神越發狠厲。
    一旁的羅陽見此,連忙出聲道:“儀正...他們不會還藏在城中吧......”
    “不會,線索已經斷了,他們這幾個障眼法倒是玩的漂亮。”陸建章很快恢複神情,道:“控製住平型關口,守住官道,逼他們繼續走,我在大同等他們。”
    “大人怎麽會知道他們要去哪?”
    “他們往信陽北上,又進了平型關,這裏的官道都是通向大同的,而且還帶著地圖,最大可能就是去大同,因為那裏,漢人的將領最多,最好起事。”
    “可大同如此龐大,還有很多得罪不起的人......”
    “沒關係。”陸建章道:“我來的正是時候,正好將那些意欲叛變的將領一網打盡...這樣,你留在這,把著重的地方都封鎖起來,我先去大同一趟,調集人手,提前布局......”
    ~~
    靈丘縣外的村子中。
    一行九人分成了兩隊,分別找了兩個臨近的村子蟄伏起來。
    祁京,趙石寶,胡三,小道童四人為一隊,進了一個連名字都沒有村子。
    他們找了個民宿,遞過錢糧後,卻是在四處通風的柴房歇息起來。
    見趙石寶和著胡三睡下,祁京走進了院子,看著天色冬季茫茫的雲。
    這是習慣,也是前世一天之中再忙也要抽出時間做的事。
    放空思緒,才能站在客觀的角度審視著自己的一切。
    如今情況難明,還未到地方就遇到這麽多埋伏,他有很多疑問,卻找不到人問了。
    看著天空,倒是想起了前世很多的爾虞我詐...當作雲煙散去。
    這時,身後卻傳來的小道童的聲音。
    “祁哥哥不睡嗎?”
    他眼角還掛著淚痕,想必剛剛又是想師父了。
    “還不困。”祁京轉頭,帶著笑容道:“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找的吃的。”
    “不餓。”小道童搖搖頭,也沒再說其他話,就這樣站在門口的寒風中看著祁京。
    祁京想了一會兒,上前抱起了他,進了門。
    隨後又脫下衣服,鋪在柴上,摟著他睡了上去。
    在趙石寶陣陣呼嚕聲中,小道童捏緊了祁京的衣角,彷佛隻有他在,才能安然睡去。
    ~~
    臨近的村子中。
    “頭,你讓那些三教九流之徒走在一起,他們不會趁機跑了吧?”
    說話的是剩下八人中的一個錦衣衛,名叫李效。
    韓文廣三十多歲年紀,連著廝殺奔走兩夜未眠,坐在床上似睡非睡的,沒有說話。
    他一向冷峻,辦事也很果斷利索,很少受到周圍人這樣的質疑,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程平這會兒剛從門外回來,正好聽到這句話,不由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何全與肖強會在前夜生事,是你在信陽給他們說的吧?害死了這麽多兄弟,竟還有臉麵說起這事,誰想跟你一起。”
    何全,肖強就是前夜與溫庭堅爭論的兩名錦衣衛,已經死了。
    李效聞言低下了頭,道:“此事是我挑的頭,但沒想到哪兩兄弟會在那時說出來...頭你是知道的,我李效敢作敢當,要是此時能讓我抵命,吭一聲就不是好漢!”
    “哪也得有兩條命,看把你能的。”程平嘴上說一聲,卻也不是真心怪罪這些一起北上的兄弟,道:“事情到了現在,不要再鬧紛爭了,懂嗎?”
    他說著,脫下了衣服,給自己上藥...受襲的那會兒,他是第一個頂在前麵的,身上有很多傷口。
    李效悶頭悶腦的拿過他手裏的草藥,道:“我來。”
    程平忍住疼痛,看著他,忽然歎了一口氣,道:“其實這會兒已經不是什麽名聲問題了,我們要到大同,不知道還有多少埋伏...死了這麽多兄弟,我也不忍心,但怎麽辦?你在這唧唧歪歪的說著祁京,可人家卻是帶著我們走出來了。”
    李效看了看韓文廣,道:“知道了。”
    說著,程平又看向了韓文廣,問道:“頭,趙石寶自己都是個沒眼力見的,能看的住祁京嗎?他要是趁機逃了,我們以後怎麽辦...要不,我去旁邊看看?”
    “我已經答應給他洗脫罪名了,他在這還能逃去哪裏?”
    “頭你糊塗了,信陽的邱軍頭不是也答應他了嗎?連文書都送到他手裏了,你看他相信了嗎?”
    在李效的提醒下,程平似乎也將顧慮說了出來,道:“你看他和那個張百戶的言辭,他這種人,到哪裏會吃不開的?”
    “那些都是假的,我答應他的是真的。”
    程平道:“高官厚祿再多,可我們也得能回到南邊啊......”
    韓文廣又不說話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為什麽會在邱誌仁的驛站見到祁京...他那會兒其實是想與之交易,自己回南邊的吧......
    程平看著頭這副神態,又說了起來道:“死了這麽多人,他就不會害怕嗎?胡三的爹在我們手上,自是不會跑的。可祁京要是走了,多可惜......”
    韓文廣眯著眼,搖晃著頭,還不時猛然垂下,似乎是像要睡著了。
    他抬起頭,眼中是一片茫然,徐徐道:“睡吧,明日要是他還在,我和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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