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州今日算是發生了一場大事。
    天開了。
    北方的文心湖方向被打碎了大片天幕，成了虛空碎裂的混沌景象，同時還有數之不盡的月光成雨般落下。
    這至少是半神的手筆！
    刹那之間，整個文天州內有諸多大能氣息湧現，朝著此處趕來。
    黃儒生愣神站著，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指著碎裂的大片天幕問道。
    “你和這詭國的畜牲有大仇？”
    “沒。”陳寧搖頭。
    “那你這一圈是什麽意思，嚇唬我呢？！”黃儒生拍手喝道，又急得無奈轉圈。
    “完啦，那些登神的老古董肯定聽到動靜了，等會兒若是他們趕來質問你，切記千萬態度要好，積極認錯，這些老古董雖然認死規矩，但還是挺好說話的，我等會兒再幫你解釋兩句，應該問題不大……”
    黃儒生話語還未說完，前端虛空處便蕩起漣漪，手持龍首拐杖的佝僂老者緩步走出，還未打量，先開口質問道。
    “是哪個不守規矩的啊，在讀書人的地界上鬧出這麽大的陣仗，莫非真想把我文天州一拳打穿不成，這拳意都快外泄到天外天去了！”
    黃儒生見到老者，吞咽一口唾沫，手持戒尺，趕忙笑著回道。
    “文老，這位是黷武州的新任魁首陳寧，剛來不太懂規矩。”
    “嗯，陳寧？”文老抬頭，綿長的蒼白眉毛甚至將眼眸都遮擋了些許，再道。
    “倒是聽說過，最近這段時日在黷武州的名聲可謂是空前絕後，但為何要來我文天州大肆破壞，這可不是黷武州那種以力服人的地界。”
    “小陳剛才為了降伏一位潛入進來的詭國畜牲，所以才出了重拳。”黃儒生解釋道，同時還給陳寧使眼色。
    “嗯。”陳寧收到眼神，點頭答應。
    文老未言，轉頭看了看斜上方空了一大塊的天幕，再轉回眼眸，與黃儒生質問道。
    “他是打死了哪位半神啊？”
    “倒也不是半神，隻是小陳確實嫉惡如仇，所以打詭國畜牲時用力重了些，畢竟武夫性直，和詭國不共戴天！”
    黃儒生再解釋一聲，若他知道陳寧竟然是詭國裏大名鼎鼎的天尊，不知道又該作何感性。
    文老歎氣搖頭，先朝後方道：“不用來了，都散去吧，這裏有我處理。”
    “好，那就麻煩文老了。”
    遠端虛空傳來回音，本想趕來的文人此刻都散去。
    有文老和黃儒生處理此事，確實不需要他們上心。
    “我知道你愛才。”文老緩聲，繼續道。
    “但他這一拳確實是太過分了，文天州天幕都捶開了，就算是打爛些大山我也不會多說什麽，且你也可以處理詭國畜牲嘛，最重要的是這陳寧終究算是外來人，一個外來人打破了文天州的天，還能安然離去，說出去文天州的麵子往哪擱置呢？”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若陳寧是文天州本地人，憑其資質，莫說將天幕打爛一塊，就算是將文天州狀元當狗打，以這些老古董的性子，也會站出來主動調和，稍微向著陳寧說話。
    但現在問題就出在這，陳寧不是本地人，且還是和文天州不太對付的黷武州魁首。
    即使文老不想找陳寧的麻煩，但傳出去終究是不好聽，要被其他大州笑話的。
    黃儒生皺眉思索，忽然伸出手指，挑眉笑道。
    “誒，其實陳寧也算是咱們半個本地人，他身旁的小女娃是文天州符籙朱家之人，這小女娃又叫他哥哥，近朱者次，陳寧便算是文天州的次子。”
    “以文院方麵來看，他們都答應了日後來我光正文院學習，那麽就算是預備弟子，與文天州的聯係更加親近。”
    文老眉頭皺起，與陳寧二人詢問道。
    “此事當真？”
    “嗯。”陳寧點頭，確實不假。
    “好，那你們也算是與我文天州有聯係了，你算是半個文天州人，為了幫自己的妹妹報仇，才出這一拳，日後還要來文院研學。”
    文老將前因後果說完，再道：“以後我就這麽宣傳了。”
    “自然。”黃儒生笑道，如此一來他光正文院就真算多了兩位好學生。
    “嗯。”陳寧也點頭，沒意見。
    他的身份太多了，也不差這麽兩個。
    文老也不再追問，轉身朝破碎天幕飛去，手上龍頭拐杖一揚，整個地麵頓時湧出數不盡的文氣，直接以此填補天幕空洞。
    “不愧是文老，手段就是厲害。”黃儒生感歎一下，再與陳寧笑道。
    “文天州有三老，都是經曆過千年前神祇大戰的人物，早就登神，其實文天州本土實力並不算強，都是些學者，低階哪有戰力，全是靠我們這些老東西撐著，新人倒也有幾位不錯，但離著像你這樣獨擋一麵還是差了不少。”
    “我年少時一直在思考，文人學者到底是該讀萬卷書還是行萬裏路，最終想罷，覺得都是狗屁，不如資質兩字一根毛。”
    “天底下所有的出路，都是給天才的晉升渠道罷了。”
    黃儒生說了些人生感悟。
    陳寧和朱珠都沒聽，兩人站在後麵，悄悄約著開了把多人鬥地主，戰況激烈。
    黃儒生看著一愣，無奈搖頭，“手機真是將年輕人害的不淺。”
    處理完食子者一事，也算是將朱珠身上最大的劫難除掉。
    陳寧本來打算直接將離去，朱家的家主朱毅卻拚命挽留，他看著朱珠，從始至終卻也沒說什麽話語。
    做錯了事是需要被懲罰的，他錯了太多，已經達到了沒資格被原諒的地步。
    朱家其餘仆人站著極遠，膽怯站著，他們大多都欺負過朱珠，此刻不敢靠近，怕被清算。
    心思單純的朱珠又哪裏會想這些呢，她現在看著爺爺都有些害怕，縮在陳寧身後，緊緊抓著陳寧的衣角，不敢鬆開。
    童年的不幸需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修複。
    更何況朱珠格外不幸。
    朱毅最終也沒說出什麽道歉話語來，因為他明白道歉是蒼白且無力的，就像是殺人犯不會因為一句道歉就被原諒。
    他弓著身子，與陳寧一個勁的說道。
    “謝謝你。”
    陳寧瞥了他一眼，輕聲道。
    “不用謝，也許我以後也會一拳打死你。”
    “是我罪有應得。”朱毅點頭，他確實錯了太多。
    陳寧沒再停留，帶著朱珠走遠，遠離這個讓她恐懼的地方。
    朱毅站在門口，胸腔傷口還在湧出血液，蒼老眸子始終看著朱珠背影，越來越遠，直至不見。
    他靠著門扉，搖頭歎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明白錯了，還是因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