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元上高中後，奶奶和母親就沒讓他手裏缺過錢，二十元錢早就不算什麽了，可今天這二十元錢是他第一次掙得，心裏覺得分量不一樣，覺得應該給爺爺奶奶和母親買點什麽。選來選去，給爺爺奶奶和母親每人買了一雙布鞋。奶奶穿上高興的不得了，媽媽雖然沒說什麽，心裏卻是十分高興。爺爺倒是覺得很自然。
    早飯後，培元走出家門，看到二癩子從林家大門裏出來，臉上還帶著憤憤的表情。二癩子大名李有來，隻因頭上長瘡，人送外號二癩子。當年二癩子他爹李家全一家三口，要飯從關外回老家，走到安平，餓倒在大街上，林老先生救起了他們一家，並收留了他們，安排四十多歲的李家全在廠裏看大門，又在自家後院騰出三間房子給他住，朝東麵胡同裏另開了一個門，李老漢也算有門有戶了。後來二癩子長大了也被安排到麵粉廠上班。李老漢感激涕零，那小他十幾歲的婆娘卻冷漠的很，平日裏打扮的花裏胡哨的，家務事也不做，偏偏二癩子隻聽他媽的，娘倆擠兌的李老漢像個傭人似的。
    培元看到文佳和媽媽臉色都不好，文佳還帶著怒意。培元問二癩子來幹什麽？林夫人說他來問家裏有什麽事需要幫忙。
    文佳說“不提他，惡心。”
    培元想到二癩子那淫邪猥瑣的樣子，心裏馬上明白怎麽回事了。
    培元說“伯母可以經常去和奶奶她們聊聊天，不要總悶在家裏，奶奶知道您愛清淨，來了怕打擾您。”
    林夫人說“是啊，我們家太冷清了。文佳你去學校看看吧，我去找奶奶聊天。”
    在路上， 培元對文佳說“我有個想法，你看有沒有必要，這一段時間家裏最好人多一點，不要隻剩你和伯母在家，更別讓伯母一人獨處。家裏房子閑那麽多，不如租給可靠的人住，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或者和煒煜說說，讓她跟你作伴，去你家住怎麽樣？她現在在學校住。”
    文佳不語，培元說晚上你和伯父伯母商量一下再說吧。
    文佳和煒煜，大頭她們同班，平時也談得來，煒煜因為家裏人多房少，就在學校住，。大頭家就在巷子西頭往南一拐的地方，和一個巷子差不多，都是從小的玩伴。煒煜上麵有六個哥哥，下麵還有一個弟弟，煒煜是在男孩子堆裏長大，從小習武，颯氣十足。
    走進校園， 大頭對培元說“剛才廣林問你呢，說有事商量 。”
    一進寢室，秦梅正好端著臉盆往外走，裏麵放著廣林的衣服和床單。
    大頭指著另一張床說“那個床單也該洗了吧？”
    小辣椒說“那個自有人來洗。”
    說話間李玲走了過來。廣林說“這幾天好幾撥人來動員我們入夥了，等你來商量呢。”
    培元問“你們有意向了嗎？”
    李玲說“看他們那狂妄不可一世的樣子，真不願與他們為伍，但如果隻做旁觀者，不就被邊緣化了嗎？”
    小辣椒說“我們何不自立門戶呢？培元廣林你倆挑頭，追隨者肯定很多的。”
    大頭說好啊“我頭一個報名。”
    培元說“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我們不合適出這個頭，爺爺早就叮囑我不要卷入學校的爭鬥，免得參雜以前的是是非非。你們幾個都是當木又派子女，我覺得還是低調些好。 ”
    大頭說“我是響當當的工人出身，我來扛旗，你們掌舵，誰也不敢小瞧我們。”
    培元說“這倒可行，你先找幾個和你談得來，正派穩重的人，成立個組織，我們幾個先做外圍成員。”
    大頭說好說“你給起個名字吧。”
    培元說“還是司令親自起吧。”
    大家都笑了。
    下午一下班，培義就拿著畫好的圖紙過來了。
    爺爺說“你這是畫的什麽啊？”
    培義說“這是培元設計的小型水塔和洗澡間。奶奶和嬸子都過來看看。”
    一家人站在井邊，聽培義詳細說了一遍。大家都說好。
    爺爺說“你算過了嗎，要花多少錢？”
    培義說“哪有給自家幹活算錢的。昨天培元一跟我說這個事我就臉上有點發燒，我是幹建築的，早該想起這個辦法的，還是心沒盡到啊。”
    奶奶說“你們都有自己的小家，再說家裏的事也不能叫一個孩子花錢，這個錢你爺爺出最合適，你抓緊幹好就是了，奶奶也盼著用上自來水呢。”
    星期天，一大早培義就領著七八個人，帶著工具和材料來了，多半天的功夫，一個三米長兩米寬三米高的方形水塔和洗澡間就完工了，水管還通到了兩家的廚房裏。
    第二天早飯後，培元就加滿了水，午睡醒來試了試水溫，洗澡絕對沒問題，他設計了兩層玻璃蒙蓋，下麵一層刷上了黑漆，既吸熱又保溫。最高興的是奶奶和關大娘，再也不用拿水瓢去缸裏舀水了。
    培元走進學校，發現校園比以前幹淨了許多，看到四下有人抱著掃帚在掃地，走進了才看清都是老師，有人還剃了陰陽頭，還有抄著手的學生在監督著。培元猛然想起前天有人喊他來開什麽批門鬥會，自己正忙著建水塔就沒來。他不難想象當時的情景，但卻不忍和眼前的掃地人對視，好像是自己傷害了他們。
    他快步走進宿舍。
    大頭的井岡山兵團和張斌的東方紅兵團倒是兵強馬壯，核心成員多是籃球愛好者，每天聚到一起，神侃一通倒也熱鬧，更多時間是一起打籃球。有時看到有價值的傳單，新聞就轉抄張貼出去，張斌很認真，不時請培元評點他的字有無長進。文佳和幾個愛好京劇的同學天天湊一塊唱戲，因為大家都沒有什麽觀點傾向，倒也其樂融融。
    煒煜和文佳作伴去了，隻要她倆一出門，林夫人把大門一鎖，就去找奶奶和關大娘她們聊天，有時都忘了做飯，文佳高興的發現媽媽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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