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城區大工廠前，柳厭與柳窕並肩走來。

    柳厭打著山河日月傘，感受著周圍的氣氛，輕笑道，“感覺不是那麽友好啊。”

    在工廠的外圍，莫名生長出許多草木，它們像是具備生命一樣扭動著，貪婪地吸收著土地之中的養分，歡快地貪婪地生長著。

    柳窕的關注點不在這裏，她看著柳厭的那把傘，奇怪地問道，“你這傘是哪來的啊？”

    她以前沒見過這把傘，但是莫名地有些熟悉。

    柳厭點了點一顆風鈴，清脆的響聲像是春風一般沁人心脾，她笑著說道，“這是爸媽留下來的東西，之前被張老天師保管著，我以為你知道它呢。”

    “不知道。”

    柳窕搖頭，不過也笑著說道，“既然爸媽選擇留給你，那肯定是有他們的理由。”

    說到這裏，柳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姐，你覺得爸媽是什麽樣的人？”

    柳厭其實一直蠻好奇這個問題的，對於自己來說，爸媽自始至終都愛著自己，這肯定是很好的，但是在姐姐眼中，爸媽的形象或許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倆混蛋。”

    柳窕毫不猶豫地回答，然後解釋道，“十年，讓一個姑娘熬到了二十八了，他們缺席了我人生大半的時光，雖然越長大，我越能明白他們當時是有多麽偉大，但是看見屍體，簽下死亡證明書時候的痛苦不會有半點消減。”

    柳窕在最該發光發亮的年紀被迫成長，養一個小丫頭，數次在死亡線上來回掙紮，這對她來說，幾乎是人生之中無法抹去的一道裂痕。

    沒有依靠，在異能界裏摸爬滾打，咬著牙也要贏，那時候的她能找到的唯一依靠就是妹妹。

    她不記恨自己爸媽，但爸媽離世這事對於妹妹的傷害……

    呼……

    十年了，當年隻有八歲的小丫頭也長大成人了，她或許不知道，或許不知道，但是柳窕這個做姐姐的，在心裏都記著呢。

    所以在她心裏，父母是英雄，也是混蛋。

    說完，柳窕挑了挑眉，“你可別學我，我也是一混蛋，你隻要記住一點，爸媽和我都是愛你的，其它關於他們的事情都可以忘掉。”

    討厭一輩子，這種事情就讓也混蛋的她來做就可以了。

    小丫頭嘛，開心一些，開朗一些最好了。

    但這，貌似對現在的妹妹來說很難……

    聽到柳窕的話，柳厭哈哈一笑，“真是別扭啊，姐姐，哈哈哈。”

    哪裏別扭了……

    柳窕哼了一聲，不爽地扭過頭去不看柳厭。

    自己明明說的都是實話，哪裏別扭了？

    笑了一會兒，柳厭伸手抓了抓柳窕銀白色的頭發，輕聲道，“我要是忘記了他們，還記得他們的不就隻有你了嗎？不管是愛也好，討厭也好，這世上還記得他們的就隻有你了，你就是他們生命的延續。”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複存在，你悄然離去；

    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的死去，整個宇宙都不再和你有關。

    如果柳厭忘記了，柳窕也會一輩子銘記父親和母親的存在，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延續生命。

    明明深深愛著他們，卻還是要說一些違心的話，這不是別扭是什麽？

    別扭得有點過了頭了啊。

    柳厭笑著摸了摸姐姐的腦袋，然後將傘斜傾，讓傘的影子也擁抱一下這個傲嬌的姐姐，別扭的女兒……

    “笨蛋小厭。”

    柳窕小聲抗議了一下，沒躲開妹妹發摸頭，也沒躲開傘的懷抱。

    “喂，你們兩個，膩歪夠了啊。”

    就在這時，從黑暗的巷子裏走出來一個人，他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滿頭黑發和明亮的雙眸，無奈笑道，“老遠走過來，不是來看你們秀恩愛的。”

    別人可能沒注意到，但是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白骨教堂裏，那堪稱珠（喪）聯（心）璧（病）合（狂）的一吻，他可是從頭看到尾。

    不過呢，人家的事情，自己管不著，但是他還是想說，別把私事帶到工作裏來，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情呢。

    此人正是死亡眷屬戴爾，他攤開手，“咱別玩了，正事要緊。”

    “你咋來了？”

    柳厭問了一句，然後又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進去嗎？”

    戴爾走了過來，反問道，“難不成我要讓兩個女孩走進有三個天外眷屬的工廠嗎？”

    他拍了拍有著一條大傷疤的脖子，“更何況，我的神明要我不顧一切地保護好你，這對於一個眷屬來說，可是最重要的事情。”

    柳厭臉上露出幾分了然，“哦，是瑞珀爾啊，倒是不意外呢。”

    聽到這個名字，戴爾哼了一聲，清秀的臉上出現幾分不高興，“雖然我知道你不是什麽敬神的家夥，但麻煩，加上敬語，比如說英明神武智勇雙全才高八鬥從容自若宅心仁厚超然脫俗的瑞珀爾大人呢！”

    “額……”

    柳窕抿了抿唇。

    這人，好像有點奇怪啊……

    她的目光看向柳厭，心中暗喜。

    還好還好，小厭不會變成這樣的孩子。

    柳厭點了點頭，開朗地笑道，“那麽好吧，請戴爾先生為我們向英明神武智勇雙全才高八鬥從容自若宅心仁厚超然脫俗的瑞珀爾大人問好。”

    聽到柳厭的話，戴爾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孺子可教。”

    好吧，小厭已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孩子。

    柳窕不禁有點心酸，深深歎了口氣。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隻賭桌上的埃莫奈特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拍著桌，一邊開懷大笑。

    樂子，太有樂子了，哈哈哈。

    祂衝著唇抿成一條直線的瑞珀爾喊道，“英明神武智勇雙全才高八鬥從容自若宅心仁厚超然脫俗的瑞珀爾大人啊，你從哪找到這麽一個好玩的眷屬啊？”

    瑞珀爾舔了舔單薄蒼白的唇，“這才是正常的，埃莫奈特。”

    一旁的幾個家夥深以為然地點頭。

    戰爭之神聳了聳肩，“在本世紀才擁有第一個眷屬的家夥，大概也不太會了解神隻對於眷屬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吧。”

    “額——”

    埃莫奈特指了指自己，“所以我才是唯一一個沒有被這樣誇過的人。”

    其它神隻紛紛點頭，莉莉絲在一旁補刀，“我還未成神的時候，就被血族裏的小輩這麽誇過了，雖然很肉麻就是了。”

    埃莫奈特哪裏會知道這才是正常的，在此世紀之前，祂都沒有眷屬，就算現在有了，也是個不把自己當神明來看的木頭疙瘩……

    莉莉絲表情平淡地說道，“人緣好差啊你。”

    埃莫奈特沉默了，臉色黑沉了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