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慎才人這跟頭才是跌得大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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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時辰到了,江雲嬈是被宮裏的太監和宮女給抱進去的。
    她眼眶酸酸的,好在屋內的銀炭還算充足,捧著一碗牛乳羹喝著:“芝蘭姑姑,你說吧。”
    芝蘭姑姑:“江大人反對皇上新政,在朝野之上愈演愈烈,此前皇上都不曾作聲。但在江大人聯合禦史台上奏以後,才讓皇上發了脾氣。”
    江雲嬈:“新政的核心是什麽?我父親反對的理由又是什麽?”
    芝蘭姑姑看了江雲嬈一眼,她不知江雲嬈還會問這朝事這般細致的,所幸她問得比較仔細。
    “皇上登基後便著力推行新政,罷黜所有圈地的官員,將土地歸還於百姓。”
    江雲嬈聽了,問道:“這是好事啊,為何父親還要聯合禦史台去反對呢?”
    芝蘭姑姑:“因為圈地有罪一旦被寫入律法,那便對滿朝文武許多官員都有利益衝突。
    皇上才剛登基便這樣做,會很容易引得滿朝文武不滿,以至對帝位有所影響。
    江大人認為皇上不念朝臣舊情,新政一出,便是讓許多大人們寒心,為免引得朝野動蕩,所以才如此反對。”
    江雲嬈喃喃的念著:“父親的初衷也沒錯,他應當是覺得圈地一事是錯的,但皇上手段毒辣剛烈,強行推動新政的話怕引起朝野內的過激行為。”
    芝蘭姑姑聽見江雲嬈的見解瞳孔微縮,訝異的抬首端詳著她:
    “娘娘對朝政之事想不到還有這般見解,想來娘娘從前搬離禧雲宮避世,又整日逃避不願承寵,是故意在藏拙了。”
    江雲嬈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歎道:“是啊,不願。”
    芝蘭姑姑疑惑的看著她:“為何啊?”
    江雲嬈:“我把控不了自己的心在爭寵時用的全是手段還是夾雜了一絲感情。”
    若是對皇帝有了真的情感,那便是萬劫不複的開始。
    他的後宮裏有那樣多的女子,每三年又會有一次選秀,她這朵嬌豔明媚的花終將被遺忘在宮牆的一角。
    與其患得患失,不如擺爛當個鹹魚,把皇帝當個發銀子的工具人,挺好。
    芝蘭姑姑歎了口氣:“奴婢的前任主子要是有才人這般玲瓏剔透心,此生怕也不會走入那般窮巷。”
    她後又問道:“那才人準備如何應對?”
    江雲嬈臥在美人榻上,垂眸思索了好一陣子:
    “引皇上生氣的不是我父親反對新政,應是聯合禦史台,拉幫結派形成一股勢力後才將皇上引得發怒的。
    皇上登基不久,根基尚上不算穩,他能允許有人反對新政,但絕不允許有人聯合一起反對他,這像極了……逼宮。”
    帝王的權勢一旦遭到了挑釁,那便是要引得猜忌與重罰的。
    “芝蘭姑姑先下去歇息吧,我想一個人待著。”
    芝蘭聽見江雲嬈這話,心便落了下去。
    從前她總覺得江雲嬈又懶又不靠譜,但今日見她與趙舒盈的對戰與隱忍,又見她對朝事、對帝王心理的分析,
    她便覺得江雲嬈此人並不是自己尋常日子看見的那樣淺薄。
    天元宮。
    裴琰照舊自己的上朝議政,下朝批複奏折,日子如常,沒有一點水花,做著一位帝王該做的事情。
    當三宮六院的燈燭都已經熄滅後,唯有天元宮這一處,依舊明亮至深夜。
    裴琰早已習慣孤獨一人,寂靜的端坐在禦案上,手裏拿著號令天下的朱砂筆寫寫畫畫。
    這幾日他忙著新政之事,也不曾入後宮,福康公公在一邊看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皇上,您晚上要去哪位娘娘宮裏呀,奴才先去傳話讓貴人備下。”
    裴琰不曾抬首,隻是淡聲道:“去看皇後。”
    福康公公心領神會,初一十五,這是慣例:“皇後娘娘有孕,心緒老是不安,想必見了皇上定會開懷。”
    禦輦快要行至鳳儀宮時,有個小宮女蹦蹦跳跳的從前方行來,像一隻小兔子,那背影還有點像一人。
    裴琰細長的丹鳳眼微眯,深邃的瞳孔點映解讀不出來的光,一隻小兔子,他腦海裏閃過江雲嬈那日蹦蹦跳跳不講規矩走路的樣子。
    福康公公吼道:“大膽小宮女,皇上在此也這般無狀!”
    小宮女被嚇得抖如篩糠,連忙撲倒在地上。
    裴琰擺了擺手:“罷了,由她去。”
    “江家送入宮的那位被降了位份,可在後宮生事?”半月過去,裴琰突然問起了江雲嬈,沒來由的。
    福康公公回:“慎才人半月來不曾出瑤華殿,就是托人不停的往宮外送信,宮外又有不少的信箋送往瑤華殿。”
    裴琰聲色驟冷:“這是前朝準備聯合後宮共同商議對付朕的法子了嗎。”
    他就知道,江歸鴻在前朝使不上力,就讓自己的女兒在後宮想法子了。
    福康公公雙手揣在袖口裏,顫巍巍的試探問:
    “那奴才要去將慎才人與江府通信的信箋給搜來嗎,還是說,去警告江才人不讓後宮與前朝再有聯係?”
    福康公公隻能在心底惋惜,慎才人這跟頭才跌得大咯。
    裴琰修長如竹的手指在禦輦的椅托上叩了叩,俊容上浮現一層冰冷霜雪:“調頭,去瑤華殿。”
    瑤華殿內,江雲嬈正坐在與青玉案前拿著毛筆認認真真的寫著書信,時不時的還咬一咬筆頭,百花羊絨地毯上到處都是散落在地揉成團的紙頁。
    一頭雲鬢鬆散下來垂在雙肩,清婉姣好的麵容多了一絲慵懶,隨意披了一件淺杏色絲絨外裳。
    看得出來,是多日不曾出殿門的閑散樣子。
    四下裏的宮婢太監都在外麵候著,都被她趕到屋子外立著。
    周遭的下人見了裴琰正要行禮,他噓了一聲,擺了擺手,眾人速速退了下去。
    回眸時,腳跟前正好有一封信擺在地上,封麵上寫著:家父親啟。
    裴琰彎下腰身去撿,江雲嬈突然抬頭發現了他,連忙從青玉案旁跑到了他麵前,先一步搶過書信:
    “不能看不能看!”
    裴琰直起身子,帝王威勢的樣子壓迫感十足:“拿來。”
    江雲嬈跪坐在地上,將書信抱在懷裏,嘟著嘴:“臣妾不。”
    裴琰橫了眉眼:“慎才人,你膽子大得很呐。”
    江雲嬈看得出來裴琰在生氣,她將書信藏在自己身後:
    “這是臣妾給家裏人寫的體己話,用的不是什麽書麵語言,皇上還是別看了,潦草難看又無營養。”
    裴琰蹲下身子湊攏了她,伸手從她背後將書信奪了過來,江雲嬈依舊不肯鬆手,眼淚巴巴的把他給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