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就那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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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兩日,幾個人從西邊山腳來,走在前頭的是王小滿,後頭拉著一副棺材,趙芳很快就打聽到了消息,“是王超,聽說在臨水縣被匪徒殺了。”
    “王超死了?”秦小舟震驚,那是個和陸雲風差不多年紀的人啊,今年才二十歲,當初西山找人也是他帶領的隊伍。
    村裏雪災被壓塌房子,也是他忙前忙後救人,那樣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
    王蘭愣了一下,歎氣,“好人命苦啊。”
    這消息很快就在村裏傳開,村長聽了這消息,本就病了一個月的身體終於熬不住了,悲從中來,吐了一口血,二兒子王照跪在他爹床前磕頭,大兒子王力哽咽聲音,“小滿,你去李家壩請李大夫來。”
    村長媳婦拉著三兒子的手,號啕大哭,“三啊,阿超怎麽回事啊,怎麽就沒了啊?這是要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怎麽這麽狠心,去了一趟臨水縣就沒了。”
    王照膝行爬過來,“娘,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回來,還帶著三弟和大侄子去,這才害死了阿超。”
    聽了半晌,村長媳婦才聽明白,是三日前,臨水縣暴民和匪徒都被剿滅,有一個匪徒首領成了漏網之魚,逃到王照家院子裏,那亡命之徒已經是強弩之末,居然無差別殺人,王超為了救二伯一家和老爹,和歹徒搏鬥,兩人同歸於盡。
    村長媳婦指著老三,恨鐵不成鋼,“你怎麽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去死,你這個做爹的怎麽……”
    她說不下去,跪下去抱住三兒子,這是她孫子的爹,可也是她的親兒子啊,她誰都不舍得死。
    老三抹著淚,他兒子是那一輩裏年紀最大也是最有氣性的孩子,村裏人都很看好他,都是再過幾十年等著他當村長的人啊,怎麽就這樣死了。
    王超他娘早已經哭厥過去,王超媳婦抱著才兩歲的兒子躲在屋裏不見人,村長家亂作一團,王力心力交瘁也不得不撐起來,和叔伯侄兄弟商量大侄子的喪事。
    村長家門口很快就響起了鞭炮聲。
    按照村裏的規矩,紅事請,白事不請自來,村裏人聽到這鞭炮聲,每家一個都往村長家裏去。
    趙芳去了大半個時辰回來了,“安排了大雲去挖墳還有抬棺。”
    原本也該安排趙芳去打穀場做飯的,但陸家兩個傷員,自顧不暇就隻安排了一個差事。
    當晚陸雲風趕回來,跑去村長家裏,為王超整理遺容,回來的時候眼睛有點紅,像是哭過,坐在屋簷下看著滿天繁星不說話。
    第二天一早就抬著鋤頭出門往南邊的墳地去了。
    一直到傍晚回來洗完澡還是坐在屋簷下不說話。
    第三天,陸雲風又去抬棺到墓地,天黑了才從打穀場吃完飯回家,一身的酒氣,喝得酩酊大醉,還是王小滿把人送回來的。
    正月下旬,秦小舟正在屋簷的搖椅下看話本,這話本風格很是熟悉,有宅鬥有真假千金,裏麵的宅鬥更是寫的精彩絕倫,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文筆。
    趙勇從門口進來,笑道:“弟妹,表弟說今日忙,不回來了,這裏有一封來自京城的信,說是給你的。”
    信是朱嫻寫的,信中說她要嫁人,嫁到範陽盧家,丈夫是盧氏旁支,也是一方官員。
    秦小舟歎氣,女子的路除了嫁人別無他選,即使是朱嫻這樣好的出身和做生意的頭腦,也不能避免。
    兩人相識相知一場,秦小舟靠在搖椅上想著要送的禮物,最終拿出筆墨紙硯,寫了一些內宅防止被人陷害的手段,又讓她多小心注意,想了想把話本一起打包進包裹裏麵,“表兄,這包裹你明日給大雲,讓他按照地址寄過去。”
    那樣見過天寬地闊的女子被困後宅,秦小舟隻能祈禱她往後順遂。
    趙芳看著書信,也想到了那個騎馬的明媚少女,不過她是真心為朱嫻高興的,“女子本就該嫁人,以朱大小姐的身份肯定能嫁一個身份地位都高的男子,石榴最是多子多福,我們家就那麽多石榴樹,小舟,要不挖一棵給朱小姐送去吧,我記著她也是喜歡我們家的石榴汁的,去年秋天她來店裏,最喜歡的就是石榴汁,還有石榴染色做成的蛋糕上的花。”
    秦小舟點頭,陸家的石榴不知道是怎麽培育出來的,和後世裏的不相上下,可比這個時代的好些品種都好吃,又大又甜,顏色豔紅如血,極其漂亮,“那就勞煩表兄去挖一棵吧。”
    “不用,石榴枝扡插就能活,你阿奶去年可是扡插了好幾枝,就在陶罐裏,拿一棵去就行。”趙芳去後院牆角邊抱出來兩個有些破的陶罐,要是陶罐補缺口還舍不得種花草呢,拿了其中一棵給趙勇。
    “這棵你帶回家去種在院子裏,過兩年結果孩子大人也可以解解饞。”
    陸家果園裏的果樹品種都好,能白得趙勇哪有不高興的,歡歡喜喜地抱著陶罐趕著牛車回家去。
    他每日太陽剛要落山的時候到趙家村,把牛趕到後院棚子裏,家裏媳婦還在生火做飯,幾個小蘿卜頭在院子裏剁草喂雞,“爹回來了。”
    趙勇無奈,這幾個小家夥天天都在院子裏等著,就盼著他哪天從陸家帶些吃的回來,“一群小饞鬼,來,這是你們姑姑給的柿子餅,拿去吃吧。”
    趙忠媳婦見了,忍不住說兩句,“二弟,姑姑家是做生意的,你是去人家家裏上工,怎麽能天天往家裏搬東西回來?給這幾個小子都養成什麽毛病了,自去年你去陸家做工,每個月都有一兩工錢,家裏日子也好了起來,哪還餓著這些小崽子們?”
    趙勇無辜,他每次都推辭了,可不管是表弟還是姑姑都喜歡給他塞東西,就連表弟妹都時常給他,他推辭不掉啊,“我以後多推辭兩句。”
    趙老爺子從地裏回來,“陸家這是關照我們,二小子也不好一直推辭,往後好好給他們家幹活就成,你姑姑都好吧?”
    “爹,這話你每天都問。”趙勇去雜物間拿出鋤頭在院子角挖了個坑種石榴樹,“姑姑日子好著呢,弟妹和陸家嬸子傷了腿不便走動,小四和弟妹的小妹有人照顧,果園裏的雞鴨鵝也有人照顧,不會累著姑姑。”
    趙老爺子點頭,小女兒過的好,他也安心了。
    正月尾巴裏下了一場大雨,來了倒春寒,這幾日村裏很是熱鬧,村子東邊的荒地天天都有人開荒,原本住在村北邊打穀場的人都開始張羅著蓋房子了。
    秦小舟找來王大河,“大河叔,明日勞煩你去村裏找些人來,到果園翻翻土修剪修剪枝條,工錢就按照一天三十文算。”
    王大河憨笑著點頭離開了,他聽了秦小舟的嫁接方法,這會正要去果園西邊去棠梨樹上嫁接青梨去,要是成功了這也是一門手藝,說不定還能培育出好的青梨出來。
    即將開春,一切都百廢待興,果園也是陸家的大頭,自然是要好好打理,還有雞鴨鵝都要買一批回來,去年的已經不多了。
    趙芳在院角磨刀,“我到竹林裏挖兩個筍回來,今晚吃筍。”
    養了近一個月,王蘭的精神頭好了不少,“你小心些,別往深處去。”
    趙芳應了聲就走,請來的婆子追出去,“大妹子,我跟著你一起去吧。”
    婆子是郭家台子的人,幾年前一個新媳婦嫁到郭家台子才半年,一個人去後山砍柴被村裏的二流子堵住調戲,那新媳婦叫喊淒慘,裏家裏又不遠,即使夫家很快就衝上去救人,那新媳婦名聲也是毀了,生生被逼死。
    趙芳雖是個寡婦,這一年養的好,竟是豐腴猶存,要不是陸家如今厲害,隻怕門前的是非都說清楚道不明了。
    趙芳笑道,“隻是到鴨圈那邊挖兩顆筍,一會兒就回來了,大姐照看這家裏就好。”
    郭婆子放心下來,青竹溝鴨圈她也是去過幾次的,喊大聲點就能聽到,轉身回到前院,看見秦小舟在念書給秦錦繡聽,她就在院子裏洗衣服,也聽一耳朵,聽到秦小舟講書生進京趕考被狐狸精勾引的故事就憂心忡忡。
    “少夫人,這世上真有狐狸精啊?”
    她兒子也是書生,還是個秀才,過兩年可是要去金陵貢院考試的,聽說在南方,可遠了,要提前一個月就去。
    秦小舟哈哈大笑,“有沒有狐狸精不知道,不過這世間誘惑很多,這狐狸精其實就是講能誘惑人心智的東西,人要想走的長遠就要能抵抗遇到的所有誘惑。”
    郭婆子似懂非懂也笑起來,“少夫人見識真多,跟縣城裏的說書先生似的。”
    “她呀,這嘴誰說的過她。”王蘭也笑,“來來,說了這許多,快喝點水,別成了公鴨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