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瑤聽韓震國的話了，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她這個老爹她知道，由於工作的緣故，任何時候都保持著戒備心，看誰都用審視的目光，對誰都是公事公辦那一套。
    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還能跟別人一見如故？
    這事兒真是很神奇。
    但他能對大山有這樣的態度，起碼證明是喜歡大山的，至少以後大家相處起來就容易的多了。
    可是她卻不知道，老頭喜歡王大山是真的，但王大山不喜歡老頭也是真的。
    沒有太多寒暄，大家出站上了王大山的車，一路往道觀趕。
    趕回道觀之後，王大山把韓震國身邊人安頓好，大夥聽說見韓若瑤的父親來了，王正風帶著全家人與他見了一麵，在山莊飯店吃了一頓飯。
    但因為人多，飯桌上也沒有深聊。
    表麵上雖然都很客氣，實際上卻相當疏遠。
    韓若瑤也沒有放在心上，韓震國畢竟級別在那放著呢，大家有些敬畏也很正常。
    作為一個在秘密戰線上浸淫多年的情報工作者，他肯定能夠感覺的到大家對他的疏離，卻完全不在意。
    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雖然過去了那麽多年，但人家心裏不舒服也是應該的，別說還沒給自己臉色，就算是橫眉冷對，看在女兒的麵上也得受著。
    能屈能伸、應對自如，方顯情報工作者的可貴。
    於是，哪怕不受待見，老頭依然樂此不疲的湊到老王家爺倆的身邊套近乎。
    有韓若瑤在一旁，爺倆也不得不笑眯眯的應付。
    王大山算是知道，韓若成臉皮厚的功夫是跟誰學的了。有韓震國的遺傳，臉皮想不厚都不行。
    吃過飯回到道觀，又到了午課的時間，韓若瑤和袁奶奶準備跟著王正風去做午課，王士昌要去睡一會兒午覺，韓震國見大家各自去忙，笑眯眯的對王大山說道：“大山，咱們聊一聊？”
    見老頭毫不見外，王大山不置可否。
    “首長，您想聊什麽？”
    雖然韓若瑤讓王大山叫姥爺，但當著母親的麵，他也會在姥爺前麵加個韓字，變成韓姥爺。
    現在韓若瑤不在，王大山肯定不會再那樣叫，而是直接變成了首長。
    以為他會又一次道歉，來強調這些年來內心的愧疚，可誰知道韓震國並沒有。
    “大山，你能認你母親，這件事我很欣慰。”
    老頭不緊不慢的說道，眼神中露出了讚許之意。
    “我參加革命工作那麽多年，尤其在情報戰線上工作，見的人太多了，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有能力，也是最正派的小夥子。
    你在香港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幹的真好，不愧是我韓震國的外孫子。”
    王大山撇撇嘴，心裏十分不屑。
    嗬嗬，跟你有啥關係？當年幹啥去了？要是我啥也不是，你還能認我嗎？
    要是想認我，上一世為啥不認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們多少年嗎？
    不過在他的認知裏，上一世這個老爺子大約也就是這兩年去的。
    那時候軍報上還登了他去世的新聞，對他的評價很高。
    什麽久經考驗的社會主義忠誠戰士，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軍事情報戰線上的傑出領導者等等，這些詞語都用上了。
    按理說，現在他應該都已經去世了，可誰想到這一世卻還好好的活著。
    隻是，那時候王大山還在部隊上玩命，政治敏感度也不高。要不是部隊上特地組織戰士們學習他的一些英雄事跡，也不會記住這個人的名字。
    即便是這樣，王大山也沒覺得韓震國能跟自己有什麽關係，關於他逝世的具體日期，也早就忘了。
    但印象裏，好像是去年夏天的事情。隻是看到這個老頭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了這麽一茬。
    其實王大山不知道，在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韓震國確實已經去世了。
    至於他為什麽這一世能活到現在，因為韓若瑤活著，就那麽簡單。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王大山的重生，拯救了許多人，包括了他的母親韓若瑤和那些曾經帶給他重大影響的人，比如說韓震國。
    心裏沒有想太多，王大山說道：
    “首長，好聽的話就不用多說了，有什麽話您請直說。
    最近山莊太忙，我沒多少時間。我爺爺也忙著整理學問，顧不上您。
    小地方太簡陋，您可能也待不習慣。
    要是沒有什麽要緊事，您在這兒休息兩天就回去吧。
    反正您來是為了看我母親，現在看也看了，我母親的身體都恢複的不錯，您也應該放心了，就早點回去吧。”
    王大山很不客氣，就差沒有明說我家不歡迎你了。
    韓震國沒生氣，微微一笑說道：
    “嗬嗬，大山，我知道你不歡迎我。要是換我是你，我也不歡迎我自己。
    男子漢大丈夫敢愛敢恨，這是好事。
    當年的事，讓你們母子天各一方骨肉分離，我有責任。
    是我老頭子的錯我認，我也非常後悔。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尤其是遇到你之後。
    我想補償，可你已經長大了，大到已經成長為了一棵大樹，我能補償給你的那點東西，你肯定也看不上。
    大山，不管你原諒我也好，還是不原諒也罷，我對你的態度都不會變。
    你是我外孫，這是事實。你可以不承認，但我老頭子認。
    我老頭子今年已經七十三歲了，人家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
    死，我沒什麽可怕的，這輩子幹革命，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如果用我的一命，能換你對我們一家人的原諒，我絕對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隻是死，是最懦弱的做法，隻有無能的人才會用死亡來逃避現實。
    大山，我之所以來到這裏，就是想讓你們爺倆看看，我老頭子絕不逃避以前犯下的過錯。”
    韓震國的話說得振振有詞，獵獵有聲。雖然他老了，但仍然讓人感到氣勢驚人。
    對於一位百戰餘生生死看淡的老將軍來說，連道歉都道得那麽盛氣淩人。
    這讓王大山覺得之前與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反差很大。
    不知道哪一次才是真實的他，或許都不是，因為情報工作者善於偽裝。
    也或許都是，因為人本身就是一體兩麵的矛盾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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