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一次次的重創之後，筋疲力盡的我，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刻的我，氣息微弱，雙目無神，除了時不時眨動的眼球還能證明我活著之外，我的整體狀態，和一具屍體已經沒了太大的區別。
    “大兒子……”
    李癩子的聲音極為顫抖，哽咽的詢問道：“你，還撐得住嗎？”
    “還好……”
    我憑借著本能的感知，對李癩子說道：“我死不掉，隻是損傷慘重罷了。”
    “那黃塵，是個可敬的對手，最後一次攻擊之後，他便會煙消雲散。”
    “可我……”
    李癩子憂心忡忡道：“我覺得此事有點不大對勁啊！”
    “那黃塵即便是再怎麽視死如歸，可他的身份都是黃家小太爺，為了瓦解你的實力，黃家真的情願付出這麽一位太爺的性命，這可能嗎？”
    我愣了一下，略帶安慰自己的語氣說道：“沒什麽不可能的，畢竟他們麵對的是我，何苦！”
    “老爹，你也做好準備，等下黃塵煙消雲散之後，他所掌握的冥氣也會潰散，我要你盡可能的吞噬它們，你拿走的好處越多，能幫到我的也就越多。”
    “好。”
    李癩子點了點頭，隨之不再言語。
    此時此刻，黃塵的氣息已經微弱到了極致。
    整個春臼之中的鬼魂數量，相比於剛開始的時候，也銳減了九成之多。
    “何先生，不打算和我這個對手道個別嗎？”
    黃塵氣喘籲籲的笑道：“我想，我應該有資格成為你人生道路上，一位難得的對手吧。”
    我晃晃悠悠的坐起身來，看著說話的鬼魂，微微點了點頭。
    “恭送黃塵大仙兒！”
    下一秒，黃塵更為興奮的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剩餘的鬼魂瞬間消散，而頭頂的春錘，則是砸落了下來，仿佛要泯滅春臼中的一切那般。
    轟隆一聲巨響。
    我再次倒了下來。
    這一次的重擊，依舊沒能要了我的性命。
    但累積的重創，卻讓我失去了苦苦支撐的意識，徹底昏厥了過去。
    在我昏倒的一瞬間，李癩子便幻化出了身形，擋在了我的身前，謹慎的盯防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黃塵的陰魂完全消散，他的氣息，也消失在了整個春臼地獄之中。
    “結，結束了？”
    李癩子鬆了口氣，但下一秒，他的毛發便豎了起來，本能的危機感，讓他快速的做出了反應。
    隻見李癩子快速轉身，還沒等他看清身後的情況，那巨大的狐爪便砸了出去。
    與此同時，打算偷襲的拾荒鬼被打飛出去，重重的砸在了春臼的岩壁之上。
    “怎麽是你！”
    李癩子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指著老者的所在。
    “拾荒鬼！”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老者拍了拍身上的血漬，聲音尖銳的笑了起來。
    “老狐狸，你仔細瞧瞧，我真的是那沒用的老鬼頭嗎？”
    “黃塵！”
    聽到這個聲音，李癩子近乎快要瘋掉了。
    沒錯，眼前之人並非是已經煙消雲散的拾荒鬼，而是本應該和我同歸於盡的黃塵！
    他！這位黃家的小太爺！竟然又回來了！
    “該死，我兒子上當了！”
    李癩子就算再笨，此刻也會意識到中了黃塵的詭計。
    他不明白黃塵是怎麽死而複生的，但他清楚，眼下的局勢，對我十分不利，確切的來說，等著我們的，恐怕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裏，李癩子一口叼起我的身體，快速的甩在了他的背上。
    緊接著，他飛快的遊走於濕滑的岩壁，試圖帶著我逃出這血淋漓的春臼。
    “別掙紮了，何苦都不是我的對手，你這隻黑狐狸又能掀起幾道浪花呢？”
    拾荒鬼微微揮手，一道陰氣便落在了李癩子的身上。
    下一秒，春錘落下，將試圖逃離的李癩子砸落到了底部。
    承受重創的李癩子快速起身，擋在了我的身前，聲音顫抖的問道：“你要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
    黃塵大笑起來：“多麽愚蠢的提問，你覺得我該幹什麽呢？”
    拾荒鬼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掉落在我身旁的武王鞭，隨之指向了我的額頭。
    “殺了他，還是抓住他呢？”
    黃塵笑著看向李癩子，玩味道：“我的確想殺了他，很可惜，他所代表的是舊的秩序，除掉他反而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但困住他的魂魄，我們還是能做到的，就好比，當年困住你那般。”
    “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就會順利開展，黑狐仙家覺得如何？”
    “休想！”
    李癩子揮出爪子，試圖擊退黃塵。
    結果卻是，損傷慘重的他根本不是黃塵的對手，隻是一腳，李癩子便被踹飛出去，魂身都有了潰散的跡象。
    “都說了，不要掙紮，非得吃點苦頭才能長記性嗎？”
    黃塵將手裏的武王鞭頂在了我的額頭，整個人則是長舒了一口氣。
    “不愧是何先生，還真是給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要不是我留了一手，還真要折在你的手裏。”
    “好在我技高一籌，你也該知足了。”
    倒在角落裏的李癩子無比絕望的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我大兒子，明明什麽都考慮到了，你，你不是已經魂飛魄散了嗎？”
    “沒錯，我已經死了。”
    黃塵得意的說道：“為了讓你們沒有反抗之力，我的整個魂身，都已經被春臼地獄砸了個粉碎。”
    “可你們似乎忘了，用於阻擋你們腳步的拾荒鬼，也是我締造出來的。”
    “那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但廢物，也會有最後一絲絲的利用價值。”
    “價值便是，我早就將自己的一縷殘魂安放在了他的魂魄之中，拾荒鬼消散的那一刻，我便已經逃出生天，而我的氣息，和他不同，你們自然難以察覺，也不會刻意的去追尋。”
    “現在，你明白了嗎？”
    黃塵抬起手掌，武王鞭的尖頭，也朝著我的眉心落了下去。
    “我這一身道行，隻剩下了這一縷殘魂，好在，我做到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一刻，黃塵是癲狂的，是興奮的。
    他很清楚，從這一刻開始，再也沒有人能阻攔新秩序落成的計劃，而他黃塵，則成了新秩序下最大的功臣。
    看見落下的武王鞭，李癩子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而黃塵，則是雙目血紅，麵目猙獰的咆哮起來。
    春臼地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世界，仿佛都停滯住了腳步。
    直至許久之後，傳來了黃塵那不甘的聲音。
    “怎麽……會這樣……”
    “沒想到，你也在這裏。”
    聽到這兩句莫名其妙的話語，李癩子無比忐忑的睜開了雙眼。
    武王鞭已經變得猩紅，尖頭還滴落著鮮血。
    可結果卻是，武王鞭並沒有貫穿我的頭顱，而是穿透了黃塵，或是說，拾荒鬼的心髒！
    仔細一看，李癩子瞧出了端倪。
    黃塵所附身的拾荒鬼，可不僅僅他這一道殘魂。
    那高大的背影上，還趴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那女人，操控著拾荒鬼的身體，而她，正是五殿含冤鬼！
    “臭婆娘，你還真是運氣好。”
    黃塵絕望的嘶吼道：“當初春臼地獄將你打的奄奄一息，卻被你逃脫了殘魂。”
    “沒想到多年以後，被我視作螻蟻的你，竟然能卷土重來。”
    “有趣，有趣，這就是……”
    黃塵低頭看向流淌著鮮血的傷口，又用手指捏住一縷正在潰散的陰氣，聲音沙啞道：“這就是宿命嗎？”
    “不是宿命，是你作惡終究要付出的代價。”
    五殿含冤鬼聲音無比陰寒，陰寒中又透露著積攢許久的痛苦與憤怒。
    “這是三千七百五十五道亡魂對你的複仇，你，可以去死了！”
    “我不明白。”
    黃塵問出了消散前的最後一個問題：“你，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想知道嗎？”
    五殿含冤鬼冷哼一聲：“去問那些被你害死的亡魂吧，如果他們願意告訴你的話！”
    說完，五殿含冤鬼便毅然決然的拔出了武王鞭。
    這一刻，拾荒鬼碩大的身軀跪倒在了地上，隨之，煙消雲散。
    “臥槽……”
    李癩子跌跌撞撞的爬上前去，用爪子拍了拍一觸即碎的身軀，驚呼道：“他死了，真的死了！”
    “你，不！我們，殺掉了黃家的小太爺！”
    “嗯，殺掉了。”
    五殿含冤鬼流淌著淚水，看向頭頂的陰雲，喃喃道：“終於，結束了，他們，沒有騙我。”
    “怎麽回事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一頭霧水的李癩子又驚又喜，但還沒等他仔細詢問，已經沒了主心骨支撐的春臼地獄便有了崩潰的跡象。
    “黑狐仙家，趕快吞噬春臼地獄的冥氣！”
    五殿含冤鬼連忙吩咐道：“這處春臼地獄並非是實質性的地獄，但黃塵卻能借助冥氣的幫助來掌控春臼的力量。”
    “如今他死了，這處地獄也將不受控製，你能吞噬多少算多少，這麽做，不僅能歸還春臼地獄對何先生造成的影響，更能讓你掌握一部分春臼地獄的法則。”
    “具體能拿走多少，就看你的本領了。”
    李癩子渾身顫抖，指著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問道：“我？我能行嗎？”
    “相信自己，你可是黑狐仙家，也是冥氣源頭不可或缺的重中之重。”
    五殿含冤鬼指著春臼邊緣的裂痕說道：“快，我會幫助你，何先生能否恢複如初，就看你的本事了！”
    聽到這話，李癩子不再猶豫，瘋狂的吞噬著散落的冥氣。
    而本就在春臼地獄走上一遭的五殿含冤鬼，更是盡可能的幫助李癩子收集冥氣，沒有絲毫的懈怠和遲疑。
    實際上，五殿含冤鬼這麽做，不僅僅是因為我幫助她殺了黃塵，更是因為她當年本就與我父母達成了約定。
    有些話，五殿含冤鬼永遠不會忘記。
    那便是，我父母除了許諾她有朝一日能夠報仇之外，盡可能的幫助我，還能替她尋求一條生路，而這條生路雖然渺茫，但就在眼前。
    時間又過了很久，久到我們已經麻木了時間的概念。
    春臼地獄徹底瓦解，至於李癩子收集到了多少春臼地獄的冥氣和法則，估計也隻有死去的黃塵才能給出答案了。
    “苦哥！李叔！”
    “何先生！”
    見我生死未卜的模樣，等了許久的阿偉和犬陰司瘋了般的衝上前來。
    “別大呼小叫的！”
    李癩子急匆匆的吩咐道：“何苦沒事，你倆小點聲！”
    稍作調整，李癩子便讓阿偉將我扛回到了城中，找個地方住了下來。
    但在我昏迷的期間，阿偉和犬陰司可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這裏可是人家的地盤，除此之外，整個古城之中，除了煙消雲散的黃塵之外，還有七處不容小覷的陣腳。
    好在，接下來的幾天平安無事，而我，也從鬼門關前爬了回來。
    嘶。
    數不清的痛苦著實難熬，睜開眼的一瞬間，我隻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好像是被重新拚湊了一遍似的。
    視線模糊片刻過後，我看到了李癩子的麵龐。
    他顯現出的並非是黑狐的麵頰，而是那張消瘦的人臉。
    “癩子，你沒去休息嗎？”
    我坐起身來，緊咬著牙關問道：“我又睡了很久吧，你別每次都看著我，對自己不管不顧啊！”
    “放心吧，老爹我對你的父愛，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多。”
    李癩子搓了搓手指，隻見他的指尖上快速的凝聚出了一道冥氣。
    而那道冥氣中，竟然散發著春臼地獄的氣息。
    “黃塵被幹掉後，我盡可能的吞噬了一些春臼地獄的冥氣。”
    “有了冥氣的幫助，我恢複的很快，你昏迷的期間，我盡可能的補全了你損傷的魂魄。”
    “隻可惜，我得到的春臼地獄冥氣不如黃塵，沒能完全恢複你的傷勢。”
    “但也不能說是太差吧，相比於你剛進去的時候，至少已經恢複了將近八成。”
    聽到這話，我鬆了口氣，滿足的笑了笑。
    “將近八成，已經不少了。”
    “苦哥！”
    聽到我的聲音後，阿偉拉著犬陰司便衝進了房間。
    看著眼前這二人，我心裏也踏實了不少，隨之安慰道：“我沒事，放心吧。”
    “實力上雖然收到了些許影響，但收獲，也不是一般的大。”
    “你說，是吧。”
    李癩子連連點頭，嘿嘿笑道：“那還用說，你老爹我可是撿了個大便宜呢。”
    “大兒子，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你好好休息一下。”
    李癩子拉著阿偉便走出了房間。
    而犬陰司則是拿出了一塊供奉牌，將安頓其中的五殿含冤鬼放了出來。
    “何先生，多謝了。”
    我擺了擺手，回應道：“應該是我謝謝你，要不是你的幫忙，我這條命估計就要交代了。”
    犬陰司看了看我們，摩拳擦掌道：“你倆就別相互謙讓了，快說說，當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