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一生之盟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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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壞道!
    柯如悔的目光慢慢往下, 落到指著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上“袖珍□□——你們這裏的警方不用這東西, 這是……那位飲狐先生送給你防身用的吧?”他挑眉一笑,“我知道裏麵隻有一顆子彈,我還知道你不會輕易開槍的, 因為你並不想打死我。”
    “那可說不好。”薑湖冷冷地說。
    柯如悔忽然向他走過去,湊近了, 握住他拿著槍的手,把槍口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知道你在怕什麽, j, 你走在街上,別人看見相愛的夫妻帶著孩子出來玩,其樂融融, 你卻能從他們的肢體語言上, 讀出這相愛下的敷衍和虛偽,別人看見夫妻兩個之間快樂活潑的孩子, 你卻看見那微妙的距離, 女人手上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放被推拒動作。別人看見那些慈善家政治家們在台上慷慨陳詞侃侃而談,恨不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卻看見他不對稱的表情和防備性的手勢,知道他嘴裏說的都是扯淡的謊言,是麽?”
    薑湖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裏, 任他抓著,任他低低地,殘忍地說著, 臉色愈加蒼白起來。
    柯如悔笑了“你的手好涼。”
    他又湊近了一點,薑湖的槍口好像要戳到他的胸口裏似的,柯如悔沒在意,伸手端起薑湖的下巴,端詳著他那雙淺色的眼睛,好像著迷著什麽似的。
    “你每天聽見各種各樣的謊言,看見人們掙紮,彼此欺騙、彼此傷害,看不膩麽……哦,我忘了,還有你那祖父祖母,怎麽,你不記得他們了麽?”柯如悔做了一個悲憫的表情,悲憫中又有些笑意,說不出的詭異,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你拿到學位那天,大家出去慶祝,你喝多了酒,說了什麽,還記得麽?”
    薑湖的眼神放空了一樣,隻聽柯如悔說“是不記得了,還是不願意說?你自我催眠了多少次,多到讓自己相信,他們是愛你的,你有一個幸福的童年?不不不,你心裏清楚,他們是愛你,他們可以無微不至地照顧你,讓你接受最好的教育,鋼琴、繪畫、禮儀……卻沒有每天晚上睡前的故事時間,是麽?親愛的,你長得太像他們死去的女兒,而你的存在卻又時常提醒著他們,你的另一半血統來自於誰。是在那天,你祖母發現了你放在床下的那些□□械時,臉上一閃而過的憎恨和厭惡,才讓你故意把鋼琴蓋子碰下來,故意把自己的手指壓在底下,從此再也不能彈琴了的麽?”
    柯如悔歎了口氣,像是憐惜一樣,輕輕地摩挲著薑湖冰冷蒼白的手指,問“還疼麽?”
    薑湖猛地推開他,後退了三四步才定住腳步,本來顏色就淺的嘴唇上僅有的一點血色退了幹淨。
    柯如悔接著說“可那時候你還能以父母那驚世駭俗的愛情來作為安慰,然而什麽時候,這些東西也變了呢?j,你太有天分,天生就是個心理學家……你回家的時候,偶然發現母親的照片被移動了位置,而那個男人都沒有察覺,還是他的衣櫥裏裝了衣服變換了風格?你跟蹤過他麽?然後發現,你以為的癡心一片對你母親衷心不悔的父親,其實在揮霍金錢花天酒地上十分有天賦?哦不不,別反駁,以你的敏銳,當然看得出他是逢場作戲還是真心投入。告訴我,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薑湖沒有回答,而柯如悔好像也不準備聽他的回答,他輕輕地靠在欄杆上,大風吹起他的夾雜了銀絲的頭發,一雙漆黑的眼睛,好像裝下了整個夜色一樣,他說“j,你不失望麽?我知道你雖然把喜怒哀樂埋得很深,也不過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而不是從來沒有。你想保護的人,其實都這麽不堪,你想保護的世道,藏汙納垢,你不失望麽?”
    他轉過頭來,盯著薑湖“你每天目睹著人類最陰暗的地方,並且比任何人理解得都透徹,你其實不是不失望吧,隻是一直在自我催眠、自欺欺人,j,你自己覺得,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呢?”
    “你真是個又堅強、又軟弱的孩子……”
    薑湖手上的槍似乎變得很重很重,重得他都有些拿不穩了,槍口微微向下垂去,柯如悔伸出手臂,好像想要把他拉進懷裏。
    就在這時候——
    “把你的雙手舉起來,到我能看見的高度,後退,離他遠點!”一個冷冷的男聲突然從柯如悔身後傳來。
    柯如悔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回過頭去,高大的男人穩穩地托著□□,向他走過來,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像是帶著某種壓迫力一樣,男人的眼角結了冰“怎麽,你要拒捕?”
    “沈夜熙,沈隊長。”柯如悔眯起眼睛,不易察覺地露出一點意外的神色。
    沈夜熙突然扣動扳機,子彈擦著柯如悔的身體過去,打在旁邊的欄杆上,幹淨利落,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男人的殺意沒有半點掩飾地泄露出來,柯如悔明智地舉起自己的雙手,往後退了一步。
    沈夜熙把柯如悔的雙手扭到身後,故意似的用了很大的力氣,柯如悔的手腕脆響了一聲,然後掏出手銬銬上,猛地把他推到地上,把薑湖拉到身後,對領子上別的對講機說“找幾個兄弟上來一趟,在知了茶樓北邊四點鍾方向的大樓樓頂,這裏我抓住一個涉嫌殺人的。”
    柯如悔本他一拉一推,十分狼狽地跌倒地上,額頭上也露出冷汗,他卻毫不在乎一樣,反而艱難地回過頭去,對沈夜熙笑了“沈隊長對我的敵意可真不小,可我已經被你控製住,沒有反抗能力了,你把□□都收了回去,可為什麽……”
    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沈夜熙,後者雖然把□□別到了腰間,一隻手卻把薑湖攏到身後,剛好用肩膀擋住柯如悔的視線,身體微微側著,雖然麵對著柯如悔,腳尖卻指向旁邊,像是想要轉過身去似的。
    “從你的肢體語言,我看出來,一小半是出於保護,更多的則是……嗯,占有欲?”柯如悔挑眉笑了,“出於雄性動物的本能宣告所有權麽,可是你拉著他的手腕的動作,唔,很有意思麽,沈隊,為什麽你最有力的手指不偏不正地正好掐在他的脈搏上?”
    沈夜熙雖然麵色不動,卻不由自主地放開薑湖的手腕。
    “你的理智一直在壓抑著對這個人的占有欲,壓抑著憤怒,壓抑著想要把他活活掐死在自己懷裏從此不讓任何人染指的想法……”柯如悔的聲音越壓越低,最後竟然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j,你說過人間最美好的東西,不也就是荷爾蒙分泌紊亂而造成的瘋狂和迷亂麽,原始野蠻的、充滿掠奪占有意味的,你……”
    薑湖突然從沈夜熙身後走出來,站定到柯如悔麵前,柯如悔不知為什麽,話到嘴邊說不下去了,仰著頭,和他目光相接。
    薑湖說“我知道你為什麽殺人,你知道麽?”
    薑湖蹲下來,仍然蒼白的臉上浮上一抹笑意“你是個極端自戀的人,是個變態,生理上的缺陷讓你天生感受不到恐懼,感受不到內疚,還記得你那個在教堂裏工作的父親麽?別這麽看我,你自己不也說過麽,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那樣。你父親是個狂熱的宗教分子,把你的生活死死地限定在一個極狹小的範圍裏,半點不能出錯——至於你媽媽,她是個蕩 婦對麽?要不然怎麽會惹得你那一輩子活在黑袍裏的父親都能惱羞成怒,怒到……殺了她?”
    柯如悔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你看,你滔滔不絕地說我的事情,卻不允許別人提到你的過去,因為你那偉大的控製欲麽柯老師?你每天都有嚴格的時間表,早晨幹什麽,中午幹什麽,晚上幹什麽,什麽時間起床,什麽時間吃早飯,早飯吃多少克的麵包,喝多少毫升的牛奶——這些都是你那殺人犯雜種老爸給你留下的烙印,你憎恨著它們,所以才打著所謂學術研究的旗號,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罪,通過掌控別人的生命來滿足你那惡心的控製欲望。”
    薑湖站起來,站得有些猛,他晃了一下,沈夜熙有些擔心地拉住他的手臂,薑湖擺擺手,表示自己沒關係。
    “你了解?”柯如悔以一種很奇異的口吻問。
    “你假裝死亡逃脫,也隻是厭倦了殺人這種方法了,你發現這樣沒有技術含量的野蠻事件不再能滿足你內心的欲望。一方麵你自以為能看透人心,自以為無所不能,另一方麵你又背負著父母給你的烙印,掙紮而自我厭惡著,柯如悔,你也不過是個看不清自己看不清世道的可憐蟲!”
    “你說的不對,j,恐怕這次的作業我要給你扣分了。”柯如悔勉強笑著,輕聲說。
    “我哪裏說的不對?”薑湖歪過頭笑了,伸手攬過沈夜熙的腰,後者雖然仍在氣頭上,也忍不住因為這個動作受寵若驚了一下,“你在幹擾我們每個人的思維,你一手設計了閔言的鬧劇,為了什麽?為了讓我知道你的存在?為了讓我不安?因為這樣能讓你覺得,你戰勝我了,你控製我了,是麽?”
    雜亂的腳步聲和喧鬧聲響起來,薑湖知道沈夜熙叫的人就快到了,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至於你說的……原始野蠻的、充滿掠奪占有意味的感情,我樂意接受。”
    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呆住了,薑湖輕笑了一聲,放開沈夜熙,沒事兒人似的退開一步,打開手電筒照著地上的柯如悔,對往這邊趕的人說“這裏,就是這個,多起凶殺案的嫌疑人,閔言的那個什麽柯老師,是重犯,帶回去聯係國際刑警,他們會很樂意接收的。”
    柯如悔撕心裂肺地大笑起來,薑湖不再看他,轉身就走。
    盛大的夜色落幕了,這一宿,逃了兩年的柯如悔落網,閔言被逮住,手下一群混混樹倒猢猻散。安捷看著沉沉睡去的安怡寧,突然對翟行遠說“我老了,也想找個長久的人,將來能照顧她……”
    翟行遠被驚喜砸昏了頭。
    沈夜熙直到淩晨四點鍾到家了,仍然渾渾噩噩地,腦子裏隻有薑湖彎起淺淺的微笑,說“我樂意接受”的模樣。
    薑湖覺得特別的疲憊,草草洗了個澡就打算去睡覺,卻被自己房間裏等著的某人的眼神嚇著了,站在臥室門口,愣是進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沈夜熙一步一步地向他走過來“你說……你樂意?”
    薑湖往後退了一小步,覺得這男人的表情有點危險,卻被沈夜熙一把勾住腰,身體猛地被拉過去,熾熱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像是要把他吃進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