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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疲憊

    刁難人的記者離開了，熱情的球迷粉絲散去了，工作人員也陸陸續續的走了，場館內閃爍的大燈已經關閉，隻留下幾個照明的燈，頓時整個場館恢複大賽之前的樣子，悄然寂靜，偶爾還能看見幾個保潔正在對場館進行清潔。

    然而卻不見江亦舟的蹤影。

    黎漫四處巡視，才發現他一人躲在一個角落裏，她緩慢地向他靠近，隻見他靠著牆坐在地上，膝蓋彎曲著，雙手肘架在膝蓋上，左手裏拿著球拍，球拍豎著朝地，右手捏著網球，頭埋進兩手臂之間，疲憊不堪的樣子。

    都不用轉頭看，光聽腳步聲，他就知道是黎漫來了，在她靠近之前，他把手腕上的白色護腕偷偷取下，放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見他未有任何動作，她也不打擾他，就安安靜靜的坐在距他五十公分左右的同邊位置，靜靜地陪著他。

    幾分鐘後，他把頭擡起來，看向黎漫，眼神裏都是疲憊，額前的劉海被汗水打濕還未全幹，濕漉漉的懸掛在眉宇間。

    盡管如此，他還是對黎漫露出一個笑容。

    “你來了。”他聲音低啞，氣息裏都是疲乏。

    黎漫看他這樣子，她的心隱隱作痛，她很想去抱抱此刻的他，但是她不知道以什麽身份去擁抱他，終究還是保持了距離。

    “是不是很累？”

    “還好，習慣了！”

    “我看你最後一場累的不行，都要無力了，累到隻剩下肌肉慣性動作了。”

    他笑道：“這都被你看出來。”

    她心疼不已，同時又悔恨自己，在過去的這些年裏，他有無數個這樣疲憊亦或是失落需要陪伴的時刻，她都不在。

    她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掉下眼淚，不然就顯得太矯情了。

    “年複一日的揮拍和拋球，還帶著大家的期許，長期處於巨大壓力中，你一定非常的辛苦。”

    “你是今天第一個和我說這話的人，大多數人都隻在乎我站得高不高，飛得遠不遠。”

    他繼續把頭埋進雙臂之間，不想再讓她看見他疲倦的樣子。

    “過去的這些年我的每場比賽，你是不是都看了？”

    “看了，隻要我能找到的直播或者錄播我都看了。”

    其實她不僅看了，還反複觀看了，並且都熟記於心！

    “謝謝你一直關注我，並且那麽了解我。”他聲音依舊很低，因為很累。

    她本是一個對體育方麵不怎麽感興趣的人，但是因為她喜歡的人熱愛網球這項運動，她便開始了解這項運動，對他也是了解頗多，他的每一場比賽，她都有關注。

    研究運動心理學，多多少少也是因為他是一名運動員，想要更好的了解他。

    沒過一會，徐歡陽他們過來了，看見他們正在坐著聊天，徐歡陽就一手牽著陶桃，一手拉著錢瑞，不讓他們繼續往前走，“我們去外麵等吧，給他們點時間！”

    三人便悄然離開了。

    他繼續說：“下午不好意思，我妹把你衣服扯壞了，她總是毛毛躁躁的。”

    “沒關係，不就一件衣服嘛！她精靈古怪的，但是性格開朗，熱情大方，我很喜歡。”

    “那就好！”

    “我過來正是要還你衣服的，謝謝你！”她想把衣服遞給她。

    他再次昂首偏頭看著她，看起來有點精神氣了，他嘴角微微上揚，欠欠地說道：“不用急著還給我，要不洗幹淨了再給我。”

    看他終於來了點精神，她也舒心一些了。

    “你這就有點過分了，我就係了一會。”

    “那也要幫我洗了。”

    或許隻是想找個借口，有個牽連。

    黎漫有點無奈，“好好好，看在你今天這麽累的份上，我幫你洗了！”

    江亦舟得意一笑。

    黎漫點亮手機屏幕，顯示六點一刻了。

    “六點多了，你要不跟徐歡陽他們回家，吃個飯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你今天已經精疲力了，必須好好休息。”

    “那你呢？”

    “我回學校啊。”

    江亦舟有點驚訝，“你住學校啊？”

    “嗯，單人宿舍。”

    江亦舟心想，這樣看來確實沒男朋友，生活如從前一般幹淨單調。

    “你們家房子應該已經賣了吧？”

    “賣了，反正這些事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為什麽不去外麵租房子，而要擠在學校裏，難道…”

    黎漫趕緊搖搖頭，“別誤會啊，我不缺錢，隻是如果我一個人整租一套房的話，未免有點奢侈啊，多浪費錢啊。

    江亦舟又笑了笑，“那你就和別人合租啊。”

    “那可不行，上大學的時候和幾個人不同國家的人合租過一套公寓，一個拉美國家的富二代女生，特別喜歡唱歌，隨時能嗨起來，半夜都能把房頂掀了，還有一個德國帥哥跟個鬱鬱寡歡的詩人一樣，整日裏憤憤不平，經常半夜喝酒作詩。所以我住了幾天就跑路了。”

    江亦舟這會笑得挺開心的，“你什麽時候也學會把事情描述得這麽搞笑了。”

    “能讓你聽著開心就好，所以後麵我就一直住學校的單人宿舍，或者學校附近的單身公寓。”

    他突然轉動身體，麵向她，暗黃燈光下，他的眼睛對著黎漫就是一陣深望，像是要把她看穿。

    “你說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決定，你說你這些年一直一個人住校，你去年聖誕節的時候，自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你媽媽他們過聖誕節，所以這些年你很孤單，過得也不怎麽快得對嗎，黎漫？”

    他一口氣把這些說完，眼睛都沒眨一下。

    一下子就被他窺破到底了，黎漫瞬間破防，淚水在眼框裏打轉，所幸燈光較暗，看不太清楚她眼裏的淚水，她仰起頭，而後深吸一口氣，再緩慢朝上吹了一口氣，使自己情緒穩定。

    那些事情一時半會根本解釋不清，而他今天太累了，需要休息！

    十來秒後，她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再若無其事地對他說道：“跟你的辛苦比起來，我那些都不算什麽。”

    而後彎腰扶他起來，“走吧，你太累了，需要回家調整下。”

    他也就沒再繼續問，和她一起出去找徐歡陽他們了。

    徐歡陽他們三個一直站在門口等待裏麵的兩人，這場景像極了他向她告白那一天，也是他們三個人在一旁等著他們倆，隻是不同的是，上次他們兩個是牽著手走過來的，這次他們兩個是保持一定距離並排走過來的。

    江亦舟問徐歡陽：“胡楚檸呢，又哪去了？”

    徐歡陽牽著陶桃，聳聳肩，“說是晚上有約，先走了！”

    江亦舟：“隨便吧，管不著她了。”

    徐歡陽問江亦舟：“你怎麽安排？跟我回去？”

    江亦舟：“好。”

    江亦舟又給對麵的錢瑞使了一個眼色，畢竟有著多年的默契，錢瑞秒懂他的意思。

    錢瑞對黎漫說：“走吧，黎漫，我送你！”

    而後黎漫就跟著錢瑞先走了。

    當年黎漫突然消失的那幾天，江亦舟每天都會去找她，但是次次都落空。

    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江亦舟幾乎每天都會送她回家，門口的保安對他也熟悉了。

    某一天，保安看到他又來了，保安實在忍不住，主動問：“小夥子，是等你的那個小女朋友嗎？”

    江亦舟看看他，沒說話。

    “小夥子，你等不到了，她走了！”

    “嗯？”

    “前幾天我親眼看見一個老外帶著她媽媽還有她，還有幾個大箱子，開車從這出去了，還是我幫他們開的閘，”保安回憶起這幾天黎漫家發生的事，並把自己所了解的告訴江亦舟：“他們家的房子也要賣掉了，這幾天都有中介帶人來看他們家的房子，說是她們一家要移民到美國去，所以要把房子賣掉。”

    “我跟你說，我看到車裏你那個小女朋友一個人坐在後排，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的，她一直看著我，那眼淚哦，嘩啦啦直流，估計是想探頭和我說幾句話，但是她媽媽不讓，硬是把車窗拉上去了，我覺得她是想讓我轉告你幾句話吧。唉，你們都是可憐的孩子。” 保安也是個善良的人，對此他也是深深惋惜。

    黎漫其實知道江亦舟肯定會來找她，她想通過保安交代幾句話給江亦舟。

    聽到保安說她哭得眼睛又紅又腫，怕不是這幾天她都在流淚。

    保安的這些關於她的話語，就像是冬日裏的傾盆大雨澆灌在他的心間，寒冷至極，同時一股無力感湧上他的心頭，他甚至都不責怪她了，更多的是心疼她。

    她本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一個小心翼翼活著的人，又慢熱膽小，突然要去到陌生的國度，她該有多害怕多無助，江亦舟想到這些就心疼的不行，也恨自己，要是自己大她幾歲，有能力照顧她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因此留下來。

    之後他一個人落寞的走了，從天亮走到天黑，沒有方向沒有終點。

    此後他經常一個人從學校走到黎漫原來住的地方，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因為這條路承載著他們太多的回憶。

    在他看來，除了回憶，這座城市已經沒有她的任何足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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