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越聚越多，指著半空上的冥帝阿若竊竊私語。
    冥帝阿若並無多少感覺，這是她第一次在眾生眼中暴露真身。
    這些人皆是她所熟悉的麵孔，麵貌雖有老態，可冥帝阿若還是一眼能分辨出來他們是誰。
    如今想想，清柳村的人和事好似發生在昨日，與她不曾遠去。
    但誰又能想到，又隔著那麽長的時間。
    就連雲朵和小豆包他們都長大了。
    要不是她神力加持，或許都要認不出他們。
    冥帝阿若見到了張家人，奈何不見張崇宗的身影。
    不由得眉頭微皺，詢問出聲，“張崇宗何在？”
    她用的是雙聲，一陰一陽，一邪一正，這便是煉獄神明的威嚴。
    嚇得底下一眾村民紛紛跪地，他們雖不知出現在眼前的人是誰。
    但她那張臉，和上嫵一般無二，不由得讓他們畏懼。
    誰不知道？
    上嫵憑借一人之力屠滅了九州四海，他們見到與上嫵一般無二的人，可不就畏懼。
    還好有一年輕人站出來回答她，那人說，“張太爺沒了。”
    這話讓冥帝阿若指尖微顫，她強裝鎮定，就在剛剛她算出張崇宗死前的景象。
    他本該是壽數無恙的命格，卻因著上嫵之故，看不得民生凋零，心鬱鬱結，活活熬壞身體，最終咽氣。
    這讓冥帝阿若豈會不怕。
    原來……，在不知名的角落，也曾有這麽一位大儒，憐惜民生疾苦，被自己的殺戮所累。
    上嫵來不及傷懷，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吾乃冥帝阿若本相，執掌煉獄，縱使是神也有虛弱的那一刻，
    故而，吾萬年曆劫一次，加固神力，這次曆劫心知自己所造殺戮不可磨滅，是吾之過。”
    “為什麽？神不是慈悲眾生嗎？為什麽要塗炭生靈，你一句道歉，便可泯滅人性，造就無端殺戮嗎？”
    張旭之說出了在場眾人的心聲，他一聲聲質問敲擊在上嫵心口。
    上嫵抿唇道，“吾有愧眾生，願修為散盡，換時光倒流，從頭來過。”
    眾人愕然，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們得見神明認錯，還願修為散盡。
    更不曾想到，有生之年，見到神明。
    阿若見村民情緒被安撫，她這才看向夜玄與夜玖所在的位置。
    眉心微擰，似是為難般開口，“隻是……，需要有活人之軀獻祭。”
    與此同時，清柳村上空出現驚雷，肉眼可見之間，旋渦橫生。
    這便是陣眼……，活人獻祭的陣眼。
    冥帝飛身而下，待腳尖觸摸地麵的那一刻，一雙鞋子顯現在腳上。
    她緩慢來至夜玖與夜玄兩人身旁，眼中帶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悲憫，
    “還記得在北海，吾賜下的生氣？誰料到當日一語成讖，夜玄、夜玖，你們二人可甘願為祭？”
    “雖死，不悔！”兩人語氣異常堅定。
    倒是讓阿若不知所措，她終是問出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話，“可曾恨我？”
    “不曾！”夜玄開口。
    他並未說錯，不曾怨恨上嫵，是因為她是蕭長逸的命。
    他對蕭長逸的敬重，讓他不能怨恨上嫵。
    若身為千萬之人中的一員，他恨上嫵。
    這人世，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有多少人，是死在麒麟軍手上，他與夜玖記不清。
    然，麒麟軍的使命他們不曾忘記。
    它本該是為保衛疆土所創，卻成了屠滅生靈的罪證。
    這些，都是上嫵的手筆，豈會不恨？
    但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若上嫵所言不假，真有時光倒流的可能。
    他與夜玖雖死不悔。
    陣法已開，阿若不敢多做停留。
    她隨手一揮，將地麵上眾人送去安全的地方。
    臨走之際，不忘抹去他們見到她的記憶。
    獨獨剩下夜玄與夜玖兩人。
    兩人最終獻祭，成了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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