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潘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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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找了丫鬟過來重新換過碗筷,收拾幹淨之後,秦鳶再次入座,笑著對旁邊的夫人道:“看樣子鎮國公府這場壽宴辦的有些倉促,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早些時候,我在園子裏坐著,有個丫鬟過來送茶,也是險些潑了我一身。”
    夫人訝然:“我們倒未曾遇見,便是倉促,也不該有第二回啊,這也太過了些。”
    又壓低聲音道:“他們府裏掌家的有好幾位夫人,都有自個愛用的人,但畢竟是國公府嘛,內裏再怎麽著,外麵都不該犯錯丟了體麵。”
    這話說得就很有些意思了。
    秦鳶笑了笑,“希望再不要來第三回了,我可不想去更衣。”
    夫人夾了塊炙駝峰,塞進嘴裏,轉了轉眼珠,笑道:“那你可就要再多加些小心了。”
    秦鳶也笑。
    這位也是個妙人,心裏明白,還不怕事。
    想怎麽說便怎麽說。
    也就是藺皇後等人仗著權勢地位硬要把旁人都當傻子算計罷了。
    席間夫人們都喝的是桃花釀,喝完一壺,又有小丫鬟上酒,到了秦鳶這裏,聞著那味,便知有問題,但也沒叫破,隻是再不碰那杯酒。
    席上若是有人來勸,秦鳶就說自個酒量太淺,又是跟著婆母一起出門,可不敢喝醉了。
    她姿容豔麗,麵上因酒添了微紅,更顯嬌嫩,那可憐求饒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憐惜,便也不再勸酒。
    倒酒的小丫頭在她身邊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喝下去,便悻悻地離開了。
    秦鳶便隨手將酒遞給了秧兒:“我方才不小心滴了油進去,你倒了去。”
    秧兒看了眼,酒麵上並無半點油花,心裏也知道這酒有問題了,便退了下去,荷花趕忙就補了上來。
    鄰座的那位夫人笑了笑,道:“若是萬一你不勝酒力,要更衣或是散步,不如約我同行。”
    秦鳶呆了一呆。
    那夫人又道:“定北侯夫人少出門走動,隻怕還不知我是潘家的二兒媳,本來今日該婆母和長嫂來的,恰巧出門前有些事絆住了,就讓我來了。我和定北侯夫人一見如故,想要多多親近。”
    秦鳶小心地問:“請問是潘首輔家麽?”
    “正是,”潘二奶奶笑著點頭。
    首輔是江西人,張翰林也是江西人,如今江西人大都投效齊王那邊了,怪不得潘二奶奶說話這麽直接,又這麽親近她。
    可見潘家是知道齊王和定北侯府聯盟的。
    秦鳶很是親昵:“怪不得方才聽你說話有些江西的腔調。”
    潘二奶奶笑了笑:“我們江西人說官話有些音總是改不過來,這都入京十多年了,還是能聽得出來。”
    秦鳶笑道:“鄉音難改,我聽說潘首輔也還沒改過來呢,他老人家隻怕入京都有四十多年了吧。”
    潘二奶奶想了想:“差不多吧。”
    又道:“咱們邊說邊吃,國公府擺壽宴,擺出來的都是好東西。”說著又夾了筷子龍魚腹肉塞入口中,細細品味。
    秦鳶也跟著夾了一筷子,的確,來了就該好好吃,不能吃虧,這黃河大鯉魚送來,花了不少心思呢。
    她前世跟著林子奇回京時,潘首輔已然告老還鄉,自然也是未曾見過這位潘二奶奶的。
    林子奇倒是提及過潘首輔,說他得罪了皇帝,隻能識相走人了。自他走後,江西幫在朝堂上便沒了什麽分量,後十年,江西中榜的人數便少了近三成。
    見了潘首輔的下場,林子奇對皇帝更少了幾分文人氣節,處處逢迎,整日裏關心的便是如何弄權,如何結黨,如何排擠武將。
    整個朝堂都有些烏煙瘴氣,人人都想著混日子撈錢。
    宦海的水更加汙濁腐臭。
    想到這裏,秦鳶不由心生慨歎,人間正道是滄桑,前朝官吏腐敗,文官愛財,武將怕死,百姓困苦不堪。太祖皇帝立國時大興朝窮的響叮當,官俸都是用糧食來算,皇後每年的俸銀也不過是二百石栗米,民間嫁娶彩禮嫁妝簡之又簡,為了繁衍生齒,十三四歲便已成親。
    可那時官員忠心朝堂,心懷百姓,上疏朝廷也是為了黎民,為了江山。即便太祖皇帝多疑起來十分殘暴殺了不少官員,可那時官場正氣浩然,少有貪官汙吏,讀書人也很有氣節。
    幾朝過去,民間富庶,嫁娶奢靡,官俸也早已翻了不知多少,可官吏卻變得貪滑,民間的讀書人越來越多,但卻一言難盡了,眼下還好些,再過十幾年,南方的秀才那才叫一個難纏,讀書功名成了牟利欺壓百姓的手段,金陵姑蘇那邊的富商吵架都會罵請個秀才來打你,就可想而知秀才都成了什麽樣子。
    誰都知道大興的朝堂的根基正在崩壞,可都選擇了順其自然。
    潘首輔這樣的官員已經沒有了冒頭的機會。
    秦鳶又夾了一筷子炙駝峰,油滋滋的油脂蘸著胡椒、茱萸,實在美味。
    其他幾位夫人不怎麽動筷子,倒便宜了她們。
    兩人吃的嘴巴油乎乎的,那倒酒的丫鬟又過來了,瞧秦鳶杯子裏的酒紋絲未動,神色很是焦灼。
    秦鳶隻當不知,和潘二奶奶埋頭吃的歡快,這會兒先吃飽,待會兒上的菜、湯、酒水,她一樣都不碰。
    看這些人還能出什麽招。
    不一會兒,九公主帶著一行人往這邊走了過來。
    潘二奶奶道:“九公主這是來尋你的麽?”
    秦鳶遲疑:“尋我做什麽?”
    潘二奶奶隻是笑,又塞了一口鹿筋入嘴,嚼碎了吞下去才道:“果然是衝著你來的。”
    話音方落,九公主身邊簇擁的一群人已經將這張桌子團團圍住。
    秦鳶吐了一口濁氣:……真是服了。
    眾夫人雖不明所以,禮儀卻是沒忘的,人人都慌忙站了起來。
    九公主仰著下巴,道:“大家不必多禮,本公主是來尋定北侯夫人說說閑話,你們坐著便是。”
    話雖如此,但人人也都不敢再入座。
    沒有公主站著,她們坐著的道理。
    可夫人們也不好就這麽離席,老壽星還在陪著皇後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