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李幽體驗過這種處境，說實話真的很難受。而李幽也隻是短時間體驗罷了，可燭陰深淵之中，有著無數生靈千年萬年生活在這裏，就連初晴也是從這個地方出來的。念及此，李幽也算是徹底明白了，初晴為何會率領燭陰深淵的人們殺出去了，這確實不是人住的地方。
    可有一點，李幽還是有些難以理解，按理說，仙界足夠寬廣，每一重天的邊緣都有很大的未開發麵積，按理說燭陰深淵的人們出去，也應該容納得下啊，為何仙界的人們就容不得燭陰深淵的人去到仙界居住？
    這時候初晴開口了：“現在我教給你探視法，這是我們燭陰深淵辨人識物的基本方法。”
    所謂探視法，就是將體內能量以最為細微的方式，大範圍發射出去，這些能量經過特殊的凝聚方法，會產生彈射，然後修仙者可以通過捕捉這些反射回來的能量，通過神識構建影像，從而達到視物的效果。
    李幽作為仙王，對於這種簡單的術法，那是上手就會。很快，李幽便可以使用探視法看清周圍的景象了。
    說實話，還是不夠清晰，他構建出來的影像，基本上都是黑白的。但總比什麽都看不清好太多了，起碼可以做到基本的辨別事物。
    不過李幽倒是發現，初晴還是那麽清晰明朗，看起來簡直與周圍環境不像是一個圖層一般，與在仙界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認真辨識周圍的環境，李幽發現，他和初晴此刻正站在一座山上，仔細一看，這山卻是由白骨堆砌而成，足足得有數百丈高。而像這樣的山，周圍還有數十座。
    白骨山顯然在這裏存在很久了，上麵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不過仔細辨認下，還是可以看清，一些白骨哪怕曆經了歲月的洗禮，卻還是晶瑩如玉，一看就知道遺骸生前有著不俗的修為。
    這些白骨也是大小不一、形態各異，人形的很多，獸形的也不少，乃至顏色非白色的也不少，堆在一起，難以計數，很難想象，當初這裏到底是死了多少生靈。
    盡管李幽是見慣了殺戮和生死，看到周圍如此多的白骨，還是忍不住微微皺眉，不知道為何剛剛進入燭陰深淵，就看到這麽多的白骨。
    初晴這時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她緩緩蹲下，輕輕撫摸身下的白骨，然後用一種淡淡挨哀傷的語氣說道：“這些都是當初追隨我的人。可惜，他們如此信任我，最終我卻沒有能夠讓他們見到光明。”
    李幽看著周圍數不盡的白骨，猶豫了一下，問道：“這裏發生過大戰？”
    “大戰？”初晴發出一聲冷笑，卻又透著悲哀，道：“沒有什麽大戰！我們不過是想要把門打開罷了。”
    李幽聞言心中一凜，把門打開，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打開前往仙界的通道。可僅僅是前往仙界，就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麽？
    “燭陰深淵，是一個囚籠。我們，都是囚徒。”初晴站了起來，說出了這句話。
    李幽想到了自己曾在巨人石像迷宮之中，那個被初晴所影響的古怪黑白世界，也被稱為囚籠。難道，那裏隻不過是對燭陰深淵的模仿而已？
    看著初晴複雜的表情，李幽也沒有多問。現如今李幽也算是了解初晴了，她想要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自己的，不必多問，多問恐怕她也是懶得理你。
    初晴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周圍的白骨，收斂表情，說道：“走吧。”
    初晴在前麵帶路，李幽在後麵跟著。初晴的速度並不快，李幽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自己好好體驗一番燭陰深淵的環境。
    離開白骨累累的平原之後，就是一連串的土山，灰撲撲的，沒有什麽生機，你要說植物也有，基本上就是各種奇形怪狀的蘑菇，數量很少，其他的就沒有了。
    至於動物，李幽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
    穿過一片矮山之後，李幽倒是看到了人，隻是這些人，李幽有些難以真的把他們當做人。
    他們確實是人形的，隻是一個個都瘦骨嶙峋，沒有一個是穿衣服的，手腳特別的長，長的畸形，行走是四肢著地的爬行，動作緩慢。
    一張張臉上倒是有眼睛，隻不過眼睛毫無光澤，顯然，他們的眼睛已經無法視物了，他們的耳朵很大，看起來聽覺應該頗為敏銳，腦袋上還長有類似昆蟲一般的長觸角，整體看起來，像怪物而不像人。
    這些怪人也沒有房屋，他們就是盤踞在一處地勢較為平緩的山坡上，挖了不少洞，就當做是他們的房屋了。那些洞簡陋不說，李幽隔著老遠，都飄過來一股濃鬱的惡臭，確實是有些刺鼻了。
    不過那些怪人顯然已經適應了惡臭，他們大多是趴在洞邊，也不動，就算是動起來，動作也十分緩慢。
    李幽掃了一眼，這些怪人數量大概在一百多，男女老少似乎都有。可看他們的生存狀態，李幽也不禁皺起眉頭，並且隱隱間有了某種猜測。
    這時候初晴輕聲開口道：“這些人，其實在仙界，原本是被稱為伎樂族的，他們能歌善舞，男俊女美，現在仙界流傳的一些樂曲，其實都是源自伎樂族，或者是改編自伎樂族的樂曲......你再看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已經愈發不像人了，或許再過久一些，他們可能也沒有辦法再保持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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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幽問：“他們......是受環境影響所致？”
    “顯而易見。燭陰深淵，從來都不是什麽樂土，這裏是關押囚犯的囚籠。試問又有多少人願意給囚犯良好的環境呢？實際上他們還算不錯了，更多的族群，早就在惡劣的環境之中滅絕了。”
    沉默了一會，李幽問道：“他們似乎......無法看見東西。不是有探視法麽？”
    初晴輕笑一聲，道：“你是仙王的修為，能夠輕易掌握探視法。可你考慮過修為太低的人，根本就學不會探視法，他們的神識，也難以完成能量反射信息處理以及成像，所以，他們隻能夠成為瞎子。”
    李幽看著那些已經變得不像人的人，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初晴帶著李幽繼續前進，一路上，他們穿過了很多地域。但大部分地域都是十分貧瘠的，食物很少，李幽更是都沒有看到有幾處幹淨的水源。
    至於生活在這裏的人或者其他生物，那日子自然都不會好的，特別是底層的人，他們每日的生活根本就是在受折磨，一個個都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而有些修為的修仙者日子也並不一定好過，探視法對於一般的修仙者而言消耗實在是不小，加上此地仙氣稀薄，但凡不是有必須的事情，一般的修仙者也不會舍得時刻開啟探視法來視物，他們也一樣要摸黑，並且在這仙氣稀薄、資源匱乏的地域繼續修行。
    李幽也逐漸明白了，當初初晴為什麽要帶領燭陰深淵的人們，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也要殺到仙界去了。這地方，實在不像是人待的地方，更像是一個陰暗肮髒、見不得光的地牢。
    若是入眼所看到的皆是苦難，李幽或許也就麻木了。可事實並不是這樣，任何地方都有堅韌不屈的人，而燭陰深淵，更是從不缺乏意誌堅定之人。
    比如李幽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城市，它橫跨百裏，盡管它比不上李幽所見到的任何一座仙界城市眼裏，可這座城市竟然也做到了街道井然；盡管城內的房子造型實在談不上美，可它們卻能夠做到頗為整齊的排列；甚至，李幽看到了城市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高塔，高數百丈，其繁複精美，除了色彩略微黯淡一些，竟不遜色於李幽在仙界所見的那些所謂地標建築。
    李幽不得不在心中發出疑問，以他沿途所見的那些材料，能夠建造出如此宏偉的建築？
    城市內，也是一掃一路過來的寂寥，人流如織，吆喝聲不斷，熱鬧非凡。大部分人沒有使用探視法，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他們是摸索著前進的，就算如此，街道也並沒有出現混亂，這些人已經適應了黑暗，並且可以在黑暗之中很好的生活。
    李幽並不知道這座城是誰建造的，初晴也並沒有解釋，很正常，畢竟燭陰深淵內同樣是地域廣袤，初晴不可能知曉每一個地方，甚至應該不知曉大部分地方。但李幽清楚，燭陰深淵絕對不止這一座城市。
    正如李幽所想的，在之後的旅途之中，李幽看到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有些城市的恢宏程度，就連李幽都感到吃驚。除了城市以外，李幽還看到了人們頑強的開墾土地、深入地下數百丈開采資源、想方設法造壩蓄水和淨化水源等。
    這一切的景象，最終統統化為兩個字——不屈。
    是的，盡管這裏的環境十分惡劣，但卻並不是所有人都甘願自暴自棄，依舊努力追求所想所願。這比單純的苦難更能夠觸動人心。
    越是來到燭陰深淵的深處，其繁華的景象就越是能夠打動李幽，有時候他都覺得難以想象，在這種環境下，竟然還能做到如此地步？
    燭陰深淵很廣闊，李幽和初晴走了很久，因為此地很容易混淆人的時間感，所以李幽也記不清走了多久了，隻知道走了很久很遠，燭陰深淵依舊沒個盡頭。
    這一路上，初晴的話明顯少了不少，更沒有再提出逛街購物之類的，她大部分時間，都是默默注視這片土地，注視這片土地的生靈。這是一位王者正在巡視她的領地。
    李幽不知道初晴到底是一個什麽感受，可想來是不會好受的。初晴率領燭陰深淵各部的人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最終闖出燭陰深淵。然而在仙界，他們還是失敗了，哪怕是初晴等人給九五家族之人都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到底他們還是失敗了。
    作為最高領導人，想必初晴心中的壓力是很大的。
    而此次再次回到燭陰深淵，恐怕初晴也未嚐沒有卷土重來的想法。
    “龐岩城，過了那麽久，卻還是沒有多少變化。”初晴俯視下方巨大的城池，輕聲說道。
    李幽也在打量身下的城池，實實在在是一座大城，並不單單是指這座城市的規模大，而是這裏的一切，都是龐大，無論街道還是屋舍。
    比如李幽正下方的房子，高足足有三十丈，全部是由巨石壘砌而成，卻隻有三層樓而已。而房屋邊的道路，也是動輒數十丈寬，至於屋舍內的器具，街邊的陳設等，一切都像是放大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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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一切又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因為生活在這裏的，確實都是巨人，身高在七八丈乃至更高的巨人。
    巨人們有宛如岩石或者金屬一般的皮膚，身形粗壯，一看就知道是力量不小。巨人的腦袋，則是由一塊塊巨大的寶石組成，赤橙黃綠青藍紫等各種顏色都有，相比於龐大的身軀，它們的腦袋確實有些小得不太協調。而在寶石一般的腦袋上，往往會印出簡單的臉，隻能說有鼻子有眼，線條簡單，也就是有個輪廓罷了。
    初晴介紹道：“這些是憾天巨人族。這些大家夥擁有很強的環境適應能力，修行也不怎麽依賴環境，盡管全族被流放到燭陰深淵，卻依舊發展得不錯，是燭陰深淵最為強大的族群之一。龐岩城是他們最大的城市了。這些懶惰的家夥，大部分都在睡覺吧。”
    確實，龐岩城看起來雖然很大，但卻頗為安靜，街道上也是冷冷清清，偶爾能看到幾個憾天巨人在街道內緩慢的走動。有些門店倒是大門敞開，可仔細一看，裏麵的老板卻是在呼呼大睡，甚至有些憾天巨人幹脆就睡在路邊。
    李幽還看到某個憾天巨人睡在大馬路上，被其他路過的巨人一腳踹飛的，那名巨人重重摔在路邊，撞了一個狠的，略微昂起腦袋之後，又繼續倒下呼呼大睡了。
    這讓李幽看得不禁頗為無語，這些憾天巨人怎麽一個個跟長期熬夜、睡眠不足似的，就連那些正在走動的憾天巨人，你也感覺他們都是無精打采的，哪怕它們突然睡著了，似乎也不用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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