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外婆”的身影模糊成一團黑霧，蘇堇所在的小屋也迅速變幻扭曲著，直到都化為密不透風的黑暗，唯有正對著蘇堇，本該是“外婆”眼睛所在的位置亮起了血紅的光芒。

    那兩團紅光就像是某種極為恐怖的怪物，正在盯著主動走到自己麵前的獵物。

    蘇堇對著紅光，把秦欲送的戒指放在自己的手心上。

    “科爾努諾斯得知的坐標，其實是你給他的。

    這個坐標是真實的，隻有能真正理解坐標的人，才能找到你的原身——這段話也是真實的。

    唯有一件事你沒告訴科爾努諾斯，那就是這個坐標本來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我來到的不是藏有你原身的某個地方，而是直接進入了你的體內。

    這片黑暗就是你的原身，對嗎？”

    紅光輕輕搖晃著，竟然透露出些許溫柔的意味，像是在無聲地回答著她的問題。

    “怪不得母神這麽忌憚你，將你稱之為異類。

    你確實和別的邪神截然不同，你沒有實體，更像是一團虛空，雖然是在母神的力量影響下才誕生出自己的意識，但你從一開始就不受祂的控製，也不屬於祂的力量體係。”

    蘇堇望著灼目的紅光，低聲道：

    “雖然我現在也不能準確地說出你到底是什麽，但我想，你比母神更像是我所創造的這個世界的影子——不是我當初分裂出去的負麵的那部分黑化後擁有自我意識的自己，你是這世界自己投下的影子。

    正因為你是世界的影子，所以這世上有的一切，你都有。

    因此你有人類的感情，不需要人類的靈魂也能擁有強大的力量。

    也因為你和這個世界的關係，你自願充當保護現世的那道屏障，所有意圖入侵現世的邪神和邪物都要先經過你，但在我的神力還沒恢複之前，光憑你自己無法壓製它們。

    所以你用你身為世界影子的能力創造了子世界，並在這些世界裏製定了代表秩序的規則和契約，將邪神和邪物還有一部分人類玩家投入其中，讓正與負的能量在子世界裏進行博弈，用這種辦法最大程度地拖延時間，等待我徹底蘇醒。”

    蘇堇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驚悚遊戲裏的各個副本都是與現世相似卻又單獨存在子世界，那麽這些子世界到底是如何產生的？

    現在看到秦欲的原身，她才想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所謂子世界，是某種力量對現世的影射。

    這種難度極高的影射，隻有身為影子的存在才能做得到。

    “我之前猜得沒錯，你就是係統。”

    蘇堇頓了頓道，“或者說，你用你原身的絕大部分力量構建起了係統，另外分裂出了一小部分靈魂和意識進入自己構建的係統之中，來尋找我。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費盡力氣做這樣的事？

    他明明不喜歡人類，也無所謂邪神最後能不能贏。

    他是這個世界的影子，隻要世界仍然存在，他就永遠會盤踞棲息在虛無之中，以陰影的方式，默默地注視著日光下的一切。

    紅光閃爍著，明明沒有聲音，蘇堇卻能聽到這片死寂黑暗裏的心聲：

    “因為我是您的信徒，我要履行對您的承諾。”

    承諾嗎？

    即便蘇堇已經恢複了創世神在千萬年前的記憶，卻仍然不記得秦欲對她立下過什麽承諾。

    “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騙你的。

    我隻是知道你要來，忍不住想讓你高興一點，而這具原身脫離我的意識太久了，我剛才有點使喚不動它，所以才讓你陷在了幻覺之中。

    但你讓我清醒過來了。

    現在，我把我的記憶給你。”

    新的畫麵湧入蘇堇的意識深處。

    千萬年前，創世神化成的白光無意中經過了這片虛無，碰見了這團在虛無中誕生的黑暗意誌。

    她看著這個連她都不知道該稱為生物，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的存在，用白光幻化出一隻手，輕輕地碰了一下這團東西。

    就是這一碰，這團黑暗開始戰栗，開始變得和黑暗本身不那麽一樣了。

    “原來，你是世界腳下的影子。”

    女神的聲音空靈中透著虛無縹緲，她客觀地評價道，“你從我的造物中誕生，但並不是我創造了你。另一個我以為你是祂生出的孩子，但你其實並不是祂的造物，你將不受我們力量衰竭的影響。”

    她的話隻是在陳述事實，不帶任何感情。

    然後，她思考了一會兒。

    “我在名為未來的無限時間海洋裏看到了一種可能性，你幫助了很久之後的我，阻擋了祂的腳步。”

    女神淡然道：

    “我不想把我創造的世界拱手讓給祂，所以為了讓我期望看到的可能性在未來成真的概率變大，我賜給你一種能力，請你一定要珍惜它。”

    然後，一道白光注入了黑暗之中。

    這團黑暗卻沒有因此灼傷。

    在最初的鎮痛過後，秦欲發現他擁有了能看見未來的能力。

    但他隻能看到和一個人有關的未來。

    那個人就是蘇堇。

    是的，不是創世女神，他心中的她叫蘇堇。

    每一幀，每一幕，都是關於蘇堇。

    “所有和你相關的一切，日日夜夜地滋養著我，讓我生出名為靈魂的東西。因為你，我在黑暗中瘋狂生長，漸漸幻化出人形，可以離開虛無自由走動。”

    秦欲的心聲在蘇堇的意識裏輕柔，卻又堅定地說道：

    “我又去見了創世女神，我跪倒在祂的腳下，但我不是跪祂，我是在跪你，跪你的裙擺，做你的信徒。我在冥冥之中聽到你說我是特別的，是虛無宇宙中你見過最特別的存在。

    這句話讓我瞬間長出了一顆真真切切的心。

    之後我有過無數化身，可隻有這顆心是真的，因為它由你賜給我，它組成了我，它屬於你。”

    蘇堇不隻是看到了秦欲的記憶畫麵，她好像沉浸在一條幽長的河流之中，起起伏伏地切身感知著他曾有過的，那些隻關於她，卻無比強烈，強到足以支撐著身為陰影的他拋棄本質的感情。

    “我說過，我要把我唯一的那顆真心給你。

    就算你不想收下，也無所謂。

    我的這顆心，本來就是因為你才長出的啊。”

    蘇堇手心裏那枚她從未戴過的戒指，忽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光芒沒入了蘇堇體內，而黑暗裏的紅光卻就此散去。

    母神在蘇堇的肚子裏發出慘烈的尖叫，可下一刻，祂就被蘇堇暴漲的力量吞噬了。

    力量的波動強到讓所有的直播中斷，係統的提示音響起：

    【恭喜玩家蘇堇，你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