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堇掛斷通話後，把手裏的酒杯遞回到男人手上，“很遺憾，我們的度假結束了。”

    俊美的男人輕輕挑眉，對這個遺憾的消息顯然並不意外，“我去收拾一下。”

    他快步走進酒館上了二樓，他和蘇堇的房間就在二樓第一間。

    穿著白襯衫和灰色沙灘褲的莫喜從吧台後走了出來，“你們要走了？”

    蘇堇朝他微笑，“時老師親自打的電話，晨曦總部有難，你和我們一起回去支援一下老朋友？”

    莫喜頓了頓道：

    “我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場？”

    蘇堇笑道，“當然，你就是我們的遠程監控器，時老師特意囑咐，一定要帶你回去。”

    她不是開玩笑，這一次的任務性質特殊，莫喜分裂意識的能力真能派上大用場。

    莫喜深呼吸了一下，靦腆地笑了笑，“你們需要我的話，那我就跟你們一起去。”

    “別總是用這種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話，你的能力非常寶貴，是晨曦請求你的幫助，又不是你欠了他們東西要去還債。到時候見了時老師，記得向他強調一下你的薪資待遇問題。”

    蘇堇走上前拍了拍莫喜的肩，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他放在調酒台上的照片。

    照片上白皙清秀的女孩笑靨如花，容顏雖不算絕色，但卻散發著青春明媚的氣息，十分動人。

    雖然已經有很久沒見過這個女孩了，但蘇堇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照片上的女孩，是周鹿。

    莫喜一直記得她。

    就在這時，莫喜忽然輕聲道，“晨曦研究出的精神領域技術，我可以用嗎？”

    蘇堇轉過頭看著他。

    莫喜略顯不自然地避開她的眼睛，聲音比之前更小了，“我知道這項技術還沒有完全成熟，距離正式開放使用還要過很長一段時間，但如果晨曦有什麽計劃需要找人做實驗的話，我願意成為實驗人員。”

    蘇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

    “你想在自己構建的領域裏和她重逢。”

    她用的不是問句。

    莫喜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他點頭時卻沒有遲疑，“對，我想和她重逢。”

    蘇堇看著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莫喜卻搶先道：

    “我知道，精神領域裏的一切人和事物都隻是根據領域主的意識創造出的產物，他們在那個領域裏存在，卻不在現實世界裏存在，像是幻影，又像是副本裏的Npc，甚至很難有自我意識……但我，我真的太想她了。我隻想回到我和她初見的那個夏天，和她一起在海邊散步。如果可以，我想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蘇堇聽著他的話，心裏忽然難受起來。

    他產生這個想法已經很久了吧？

    從周鹿離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即便沒有精神領域，他也被困在他內心對周鹿的深深懷念裏。

    和她有關的一切，都是他最寶貴的信念，是在黑暗中支撐著他，得以讓他一個人艱難前行，最後和蘇堇等人相遇的寶物。

    現在人類的危難過去了，他從當初那個被厭棄的廢物，變成了被眾人敬仰的英雄。

    可他卻隻想縮回到與外界隔絕的殼子裏，沉淪在對她的記憶裏，就這麽待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刻。

    這樣也算和她度過了一生吧。

    “我會向時老師為你申請這個實驗名額。”

    蘇堇答應了他。

    她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麽看待這件事，或許會有人認為要勸說他走出過去的陰影才算是朋友該做的事，但她不這麽覺得。

    她的朋友擁有絕對堅定的自由意誌，所以無論他是選擇放下釋然，還是緬懷沉淪，那都是他自己才能做的決定，別人無權站在別人的角度上來勸說他。

    “不過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莫喜抬起頭，蘇堇在酒館昏黃溫暖的燈光下靜靜地看著他，眸光流轉間仿佛帶著能讓他重獲信念的力量，“兩年前，我讓卡喀亞抽出一部分力量，對其進行淨化後用上古神法把它注入了輪回路，在某種意義上，這種術法能夠重塑周鹿的靈魂，讓她的靈魂得以順利踏上輪回路，重新轉世為人。”

    安靜聽著她的話，莫喜感覺他的心在一點點的，加快跳動。

    “當然，人類和我的情況不一樣。我再怎麽轉世，靈魂都不會改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仍然是那個我，現在的這個我比起千萬年前沒有感情高高在上的創世神，隻是經過迭代更新的版本而已。”

    蘇堇想了想，盡量用最精確的語言來描述這種情況：

    “而人類不同，人類的靈魂很脆弱，會在輪回路上經過洗滌，被清除前世記憶，然後又會受到各種能量的影響改造，等到再世為人時，往往會成為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人，就連身體裏的靈魂，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能算是上一世的那個了。

    但周鹿的靈魂不太一樣，因為我用的那種神法加固了她的靈魂，她的靈魂就不會受到太多輪回路上各種能量的影響，也有一定概率，她甚至會保留上一世的記憶。”

    莫喜愣怔地聽著，一直保持沉默。

    蘇堇繼續說：

    “所以她在轉世為人後，雖然這一世的身體和前世不同了，但她的靈魂可以說還是原來的那一個。現在已經兩年過去了，她的靈魂一定已經轉世了，而且因為上一世她遭受了本來不該由她承受的悲劇，所以這一世她投胎的運氣可能會很不錯，她和她的姐姐母親也會再相遇，不過是以新的方式。”

    莫喜嗯了一聲，神情仍然呆呆的，像個悶葫蘆。

    蘇堇卻不打算讓他就這麽悶下去：

    “正在發呆的朋友，你聽到我剛才說什麽了？距離周鹿的靈魂到達彼岸上靈魂路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她的靈魂已經轉世了。你想不想知道，她這一世的新身份？”

    莫喜呆滯地看了蘇堇許久，才道：

    “她是不是才兩歲？”

    蘇堇點頭，“嗯，她還是女孩，一個還不到兩歲的小姑娘。”

    莫喜艱難地開口：

    “那我去見她，會被她這一世的父母當成變態的吧？我再怎麽懷念她，也不會去騷擾一個小孩子。”

    蘇堇：……

    “沒讓你現在就去見她，但我可以告訴你，她是誰，她在哪裏。”

    她無奈道，“你知道後，可以選擇在遠處關注她的成長，也可以不介入她這一世的生活，選擇權仍然在你手上。但你剛才的話說得很對，不管怎樣，在她成年前，你都不能和她有什麽不該有的故事，不然我身為她的守護神也不會放過你的。”

    之前在海濱小鎮和周鹿相遇時，她答應過要拯救周鹿的靈魂。

    但最後她沒能救下那一世的周鹿，這一世，她定要兌現諾言，不會再讓這個女孩出任何事。

    莫喜舉雙手發誓，“我絕不做那種惡心的事。”

    蘇堇笑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以愛之名，行變態之事的混蛋。”

    那樣的混蛋，是絕不可能成為她的朋友的。

    兩人正說著，蕭祈年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從樓梯下來了。

    看到兩人有說有笑的，他勾起嘴角，“背著我說什麽好玩的事呢？”

    莫喜瞬間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他連忙僵硬地微笑，“蘇神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我在感謝她。”

    “是嗎？”

    蕭祈年走到蘇堇身邊，這個在外人麵前永遠強大漫不經心的男人，卻像是和她撒嬌一般，有些委屈地說，“我們帶了這麽多東西，你都不陪我整理行李。”

    蘇堇：……

    和這個妖孽處了這麽久，她還是一點都受不了他撒嬌的樣子。

    大概是知道他在某些方麵有多凶猛，所以就不能接受他一頭噴火惡龍偏要裝成嬌俏小貓咪的反差吧……

    ……

    為了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晨曦總部，在莫喜把小酒館關門打烊後，蘇堇直接在酒館裏使用了驚悚係統遺留下來的時空傳送陣，三人踏入傳送陣，再出來時已經是在夜鶯旅館。

    美人手持頭骨趕過來，看到是她們後差點跪在地上。

    “我的神明，您要紆尊降貴大駕光臨怎麽不提前告訴小女子一聲？”

    美人湊上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諂媚，她那顯然又和之前又不太一樣的身體都快扭成麻花了，臉上笑得太過燦爛，嘴角都要掉到地上了。

    蘇堇嫌棄道：

    “別笑了，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隻是借個道。”

    美人睜大眼睛，那兩隻虛假的眼珠子又險些掉下來，“您這是要借道去哪裏呢？您封印那些大人們……咳咳，那些可惡邪神的地方從我們這兒可去不了啊。”

    “把你的心咽回肚子裏。”

    蘇堇對別人說這句話，隻是起到一個比喻誇張的作用。

    但對美人，這可是句實話。

    因為這頭縫合怪顯然緊張到真要從嘴裏吐出心髒了。

    “我們要去晨曦總部。”蕭祈年冷冷開口。

    美人看到他，眼裏先是閃過狐疑，然後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是是是，我這就準備傳送陣。”

    她一邊說一邊敲打頭骨，“快，通知那群飯桶把傳送陣打開！”

    頭骨用它虛無的嘴嗷的叫了一聲，隻聽大堂外劈裏啪啦地一陣響，然後有個嬌小的邪物用細長的脖子把它飄逸得過分的腦袋伸了進來，怯聲道：

    “無關邪物已經被清理幹淨，傳送陣準備好了。”

    美人趕緊帶著蘇堇一行人走向傳送陣，到了邊上時，莫喜忽然低聲在蘇堇耳邊道：

    “你剛才在路上說，我們這次要救的那個少女，是叫葉梵吧？”

    蘇堇愣了一下，揮手示意美人帶著她手下的邪物滾遠點。

    美人立刻會意地帶著手下滾遠。

    蘇堇問莫喜：

    “你忽然提起這個，是在這裏聽見她的名字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便莫喜並未有意練習，他分裂意識的能力也在不斷加強。

    現在哪怕他沒有主動分裂意識，他的意識仍然會自發的分裂出一部分去探索周邊的環境，這種探索包括也不限於看到別處的人們在做什麽，他們在說什麽。

    用白小念的話來說，莫喜現在就是一個行走的人形攝像頭兼監聽器。

    而夜鶯旅店是一眾邪物聚集的地方，偶爾也會有人類能力者通過晨曦總部的傳送陣前往這裏和這些邪物做交易。

    但不管怎麽說，這些邪物都不該知道現世裏有個叫葉梵的少女，尤其是在時紊已經把葉梵認定為人類中天賦潛能第一的天才，對她的人身安全和個人信息都嚴加保護的情況下。

    莫喜卻輕輕點頭，“我聽見夜鶯的酒吧裏有兩個邪物提起了她的名字，通過他們的描述，我想他們說的就是她，不會是另一個同名的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