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田中師團長這個人，仗著有些資曆和關係，的確不太看得上我們。”
    “就個人而言，我也很討厭這些軍部的老人。”
    安藤緩緩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他端起茶杯，目光卻飄向窗外深沉的夜色，片刻之後嘴角才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來，此事還是得仰仗我們的力會長了。”
    “他不是說準備了厚禮，想要去慰問前線的皇軍將士們麽？”
    安藤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在山上身上，語氣不容置疑。
    “你就帶他一起，親自去一趟第二十一師團！”
    “一來，替我和田中師團長修複一下關係。二來，再將這份情報透露給田中師團長，讓他派人進穀核驗。”
    “若是情報屬實，到時我自會聯絡興亞院，調動周邊所有師團，將這股八路主力，一舉全殲！”
    “哈依！”山上立刻頓首應下，但隨即又有些遲疑的抬起頭。
    “將軍閣下，我們……真的要完全相信力元所說的這些嗎？”
    “他畢竟是個華夏人，或許正如大島那個蠢貨所言，他是個兩麵派，正暗中與重慶方麵勾結呢？”
    “嗬嗬……”
    安藤聞言，卻隻是淡笑著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幾分教導的意味。
    “山上君，你的政治頭腦，還是不夠啊。”
    “他是不是兩麵派，對我們而言重要嗎？”
    “隻要他能持續不斷地給帝國帶來利益，那他就是我們最忠實的朋友。”
    安藤靠在椅背上，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以前的齊燮元那些人，倒是對帝國絕無二心，可他們除了搖尾乞憐，還有什麽價值？”
    “帝國的內部，不也同樣有人與重慶保持著聯係麽？”
    “你要記住，忠誠有時候一文不值。唯有價值，才是永恒的！”
    ……
    淩晨四點，夜色最濃。
    北平城牆下，一處被荒草掩蓋的枯井內，賀遠的身影悄然鑽出。
    井口旁，詹森早已在此等候，見狀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環顧四周。
    “老大，您來了。”
    “嗯，準備得如何了？”賀遠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低聲問道。
    “都妥當了，老大請跟我來。”詹森重重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二人不再多言，迅速上了一輛停在不遠處的福特轎車，一路朝著西邊的門頭溝方向疾馳而去。
    最終，車子在一處位於山坳內的秘密倉庫前停下。
    剛一進門，一股濃烈的機油與棉麻混合的氣味，便撲麵而來。
    巨大的倉庫內燈火通明，近百名工人與站內兄弟正在緊張而有序的忙碌著，將一個個印有太陽旗標誌的木箱撬開，又重新封裝。
    “老大，您看。”
    詹森指著堆積如山的貨物，壓低聲音匯報道“從南方運來的棉布、煤炭、汽油和罐頭都在這裏了。兄弟們正連夜換箱子，天亮之前就能全部處理完畢。”
    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拍了拍旁邊一個裝滿了潔白棉布的箱子，語氣裏滿是惋惜。
    “就是可惜了，這麽多上好的東西，就這麽便宜了那幫狗娘養的日本鬼子！”
    “嗬嗬，你錯了。”
    賀遠聞言冷笑著搖了搖頭，隨手從箱子裏抓起一把棉布，在指尖撚了撚，眼中滿是不屑。
    “這些，都是摻了棉籽的次等貨，也就糊弄糊弄外行。”
    “真正的好貨，早就已經通過秘密渠道，運到任丘的加工廠了。”
    看著詹森那錯愕的表情，賀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做成嶄新的棉服，棉被，我們正好可以拿去，支援那些正在華北冰天雪地裏，堅持抗戰的武裝。”
    “而為了應付鬼子，有時候一些必要的支出也是得掏的。”
    詹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賀遠則繼續道“交代你準備的板車，都弄好了嗎？”
    “哦！老大放心！”詹森立刻點頭，臉上帶著一絲得意。
    “夾層都已經做好了，外麵看著跟普通板車沒兩樣，但每輛車底下，都能結結實實的藏上一百斤精鹽！”
    “那就好。”賀遠滿意的點了點頭。
    “野狼穀內被困的八路同誌們最缺的，就是鹽。”
    “天亮之後，你們所有人都換上工人的衣服，誰也別帶武器，就裝成給我運貨的夥計。”
    “明白！”詹森應了一聲，但隨即又有些擔憂的湊上前。
    “老大，連短刀之類的也不行嗎？”
    賀遠聞言，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那眼神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放心，絕不會出意外。”
    “到時候若是真有情況，咱們跟日本人‘借’就行了。”
    ……
    天光大亮，晨曦微露。
    便宜坊那古色古香的門臉前，賀遠正負手而立。
    他的身後，是近百名穿著統一粗布短打的“夥計”，以及幾十輛裝滿了貨物的牛車板車。
    隊伍浩浩蕩蕩，將整條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場麵頗為壯觀。
    片刻之後，兩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本鄉奏三郎和山上的身影出現在街口。
    山上遠遠看見賀遠這副陣仗，以及那似乎一夜未眠的憔悴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上前一步調侃道“力會長，您實在是太客氣了，不必非要在外麵等著我們。”
    “咳……外麵空氣好。”賀遠略顯尷尬的擺了擺手，清了清嗓子。
    “我們現在就動身吧。對了，要去哪裏？”
    “去慰問武功縣的皇軍將士們。”
    本鄉奏三郎立刻搶過話頭，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隻是我這邊臨時有些緊急公務，不便與您同行。”
    “這次，就由山上君全程陪同您了。”
    賀遠聞言，與本鄉暗中對視了一眼，二人都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賀遠又轉向山上，開口問道“山上君，那我們何時動身？”
    “就現在。”
    山上不再多言，直接拉開了身旁轎車的後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所有人都跟上！”
    賀遠對著身後的車隊招呼一聲，便徑直上了車。
    車隊浩浩蕩蕩駛離了北平城，一路向西。
    大半天之後，當車輪碾過滿目瘡痍的土地，眾人終於抵達了位於保定，石家莊與忻州三地交界處的武功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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