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金來的表情十分凝重，說到這裏他又指了指下方，一名正躲在掩體後，瘋狂發射榴彈的日軍擲彈手，眼中滿是滔天的恨意。
    “看見那個狗娘養的擲彈手沒有？剛才一下就炸死了我們五個弟兄！”
    “必須把他幹掉才能走！”
    “站長！”孫乾元聞言，無奈的咬緊了牙關。
    “您……您怎麽這麽執拗？這是在拿弟兄們的命開玩笑啊！這是他賀遠和八路的事，咱們沒必要這樣！”
    “再打下去，我們自己都要沒命了！”
    “你如果怕死，可以留下你的武器彈藥，自己先走。”
    吳金來淡漠瞥了他一眼，聲音裏不帶一絲情感。
    “我當年拒絕去美國的機會，留下來，就是為了殺鬼子。”
    說完，他一把搶過孫乾元手中的手榴彈，拉開後朝著下方扔了出去。
    “轟！”
    手榴彈在日軍擲彈手的陣地前爆炸，氣浪將那鬼子掀翻在地，暫時壓製了對方的火力。
    孫乾元看著吳金來那張寫滿了決絕的側臉，內心掙紮萬分。
    更多的日軍正在逐漸逼近，手中的三八大蓋已經能清晰的瞄準自己這邊，雙方的距離已經不足五十米了。
    最終，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把拉動步槍的槍栓，對著吳金來的背影吼道“我孫乾元不是孬種！”
    “站長既然這麽說了，那我也留下，跟這幫狗娘養的鬼子拚了！”
    吳金來聞言，終於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那張冰冷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
    “等下，給自己留一顆手榴彈。如果鬼子上來了，別被他們抓了俘虜。”
    “換一個不虧，換兩個就是賺！要是虧本了的，記得去找那姓賀的算賬，讓他給咱們報仇補上！”
    隻不過，就在吳金來和孫乾元等所有幸存的中統特務，都已決意死戰到底，將刺刀上了槍身之時。
    “嘀嘀——噠噠——！”
    眾人的後方，那深邃的山澗之內，竟突然傳來了一陣嘹亮而又急促的衝鋒號聲！
    “嗯？！”
    吳金來等人震驚的回頭看去，隻見那本該空無一人的山澗深處，數百名穿著灰色軍裝的八路軍戰士，竟如同神兵天降般，端著刺刀，呐喊著衝了回來。
    ……
    時至下午三點，招待所那間被臨時征用為電訊室的房門，終於從內拉開。
    伏見一臉疲憊的走了出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軍裝的領口也敞開著，顯然是精神高度緊張後的虛脫。
    “伏見，如何了？”
    一直在門外焦急等候的小林立刻迎了上去，賀遠也緊隨其後，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伏見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聲音沙啞道“都……都發完了。可以回去了。”
    “兩位閣下辛苦！”
    賀遠立刻上前一步，指著院內早已準備好的軍車，殷勤說道“車我已經讓人加滿了油，隨時可以出發。我就不便遠送了，祝二位一路順風。”
    “嗯。”
    小林點了點頭，轉向伏見道“伏見聯隊長，那咱們上車吧。”
    伏見默默點頭，但在路過賀遠身旁時，卻突然停下腳步，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警告道“力會長，從今天開始，武功縣周圍將進行嚴格的無線電靜默管製。你這部電台，不許再啟用了。”
    “是，是！在下明白！”賀遠立刻點頭哈腰應下，臉上滿是順從。
    靜默就靜默吧，反正自己這邊短時間也不需要用到電台了。
    而且，重慶那邊如果問責，這也是個好借口呢。
    親自將二人送到車旁，賀遠為他們拉開車門，目送著那輛軍車卷起一陣煙塵，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直到再也看不見車的影子，賀遠臉上的謙卑笑容才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靜。
    “詹森。”他頭也不回低聲吩咐道。
    “在！”一直守在旁邊的詹森立刻上前一步。
    “立刻回去通知弟兄們，這幾天都給我安分下來，收起所有尾巴，絕不能讓鬼子察覺到任何異常。”
    賀遠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親自挑幾個機靈的，等天黑之後，去跳鹿澗那邊探查一下情況，看看中統那幫人怎麽樣了。”
    “是！”
    詹森重重點頭，轉身便快步離去，身影迅速融入了招待所後院的陰影之中。
    賀遠這才整理了一下衣領，轉身穿過前院，走進了旁邊一處更為僻靜的小院。
    這裏是監聽室的所在地，院內幾名負責外圍警戒的特工見到他，立刻挺直身子，便要敬禮。
    賀遠隻是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警戒，自己則徑直推開了正屋的房門。
    屋內，趙鳳嬋正戴著耳機，全神貫注的趴在一張鋪滿了密碼紙和電文稿的桌上，手中的鉛筆飛快的演算著什麽，連賀遠進來都未曾察覺。
    “情況如何？”賀遠走到她身旁，聲音放得極輕。
    趙鳳嬋這才摘下耳機，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秀眉微蹙道“這次日軍用的通訊代碼和以往完全不同，應該是第二十一師團內部的絕密軍用碼。”
    “想要完全破譯，需要更長的時間。”
    她頓了頓，指著紙上一連串被圈出的字符，繼續說道“不過，按照電碼的發送規律和今天發生的事情來推斷，可以大致看出，他們確實是在向華北方麵軍司令部和周邊所有據點，請求緊急援助。”
    “內容涵蓋了兵員、藥品、彈藥、飛機偵察等所有方麵。”
    “那就讓他們搞吧。”
    賀遠聞言，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輕鬆。
    他摟著趙鳳嬋走到窗邊，望著遠方連綿的群山，緩緩說道“現在這個時間，八路軍的主力應該已經成功撤離，我們總算是可以安心了。”
    “嗯。”
    趙鳳嬋也點了點頭，靠在賀遠肩膀上輕聲道“日軍到現在還沒大動靜，咱們安排在路口的人也沒傳信回來。中統吳金來他們應該是成功阻攔住日軍，並且順利撤離了。”
    然而，這份短暫的安心過後，趙鳳嬋的臉上，又浮現出濃濃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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