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在趙鳳嬋的攙扶下，從黃包車上“艱難”的站了起來，拄著拐杖，對著那名少佐擺了擺手。
    “不必麻煩了。我知道將軍閣下正在處理公務，不好打擾。”
    “我隻是不放心，想找個地方，親眼看看情況。”
    賀遠隨即，又指向了左側一座相對獨立的角樓。
    “那裏視野應該不錯，不知……我可否上去？”
    那名少佐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但一想到安藤將軍對這位力會長的特殊態度，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在下親自帶您過去！”
    與此同時，正門的城樓之上。
    安藤義和正舉著望遠鏡，麵色凝重地觀察著城外那黑壓壓的軍營。
    當看到田中師團的輜重聯隊裏，正有士兵吃力的搬動著沉重的炮彈，還有人正在仔細擦拭著九二式步兵炮的炮身時，安藤的心，不由得又沉了幾分。
    這個瘋子……難道真的想動手不成？！
    就在這時，小林中佐從下方快步走了上來，對著安藤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無奈。
    “報告閣下，城外的田中師團，依舊不允許我們的人出城。”
    “所以……我們還是無法與田中師團長取得直接聯係。”
    看著安藤那陰沉的側臉，小林終於還是忍不住進言道：“閣下，我們是否……也該做些最壞的打算了？以免……發生不測。”
    安藤聞言緩緩放下望遠鏡，點了點頭，那張略顯蒼白的麵孔上，表情愈發凝重。
    “的確，是該做些防備了。”
    但他隨即又克製著，用帶著一絲冷靜的聲音補充道。
    “不過，也不能太過激，以免真的把他逼到絕路上去。”
    目光轉向小林，安藤沉聲命令道：“你再去一趟軍火庫，多調撥一批反坦克槍和手雷到城牆上來。另外……”
    話到此處，安藤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興亞院那邊……消息封鎖做好了嗎？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城外的情況！”
    “已經辦妥了。”小林立刻回答道。
    “卑職已經借口通訊線路緊急維修，暫時切斷了他們與外界所有的電話和電報聯係。”
    匯報完畢，他又猶豫了一下，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角樓。
    “將軍閣下，力會長他……也到城牆上來了。”
    安藤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眉毛不易察覺的挑了一下。
    “他來……也沒關係。”安藤的嘴角，竟勾起一絲莫名的弧度。
    “或許，還是件好事。”
    ……
    左側的角樓上，趙鳳嬋也正舉著從日軍那裏借來的望遠鏡，神情嚴肅的觀察著城外的動靜。
    片刻後放下望遠鏡，她秀眉緊鎖，對身旁的賀遠低聲道：“情況不妙。你看城外，他的炮兵陣地，工兵部隊，甚至連野戰醫院都已經前移到了衝擊的最佳位置。”
    “重機槍和擲彈筒的分散布置，完全是標準的攻城戰術！”
    “田中看起來，是真的要動手了！”
    但賀遠聞言，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悠然說道：“你說的雖然都對，但卻忽視了最關鍵的一處細節。”
    “所以，田中絕不會動手。”
    “怎麽可能？”趙鳳嬋皺眉，臉上滿是懷疑。
    “我忽視了哪裏？”
    賀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下巴指了指城牆下方，那些已經集結完畢的步兵軍營。
    “你再仔細看看，能否看清那些步兵？”
    “就在我們腳下，當然看得清楚。”趙鳳嬋還是有些不解。
    “那你再仔細看看，”賀遠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玩味。
    “可有一個士兵，將刺刀上在了槍上？”
    趙鳳嬋聞言一愣，連忙再次湊到牆垛邊，仔細的向下望去。
    片刻之後她直起身子，臉上寫滿了震驚。
    “真的……一個都沒有！”
    “這就對了。”
    賀遠淡然一笑，解釋道：“攻城不同於野戰對衝，但按照日軍的作戰條例，作為突擊先鋒的排頭兵，必須在發起衝鋒前就將刺刀上好，這代表著決死一戰的意誌。”
    “所以，田中隻是在虛張聲勢，他根本沒有下達真正的攻擊命令。”
    話音剛落，一輛軍用轎車便卷起一陣煙塵，徑直開到了城牆之下。
    車門打開，田中久一從車上走了下來。
    “你看！田中來了！”趙鳳嬋驚訝指向城下。
    而此時田中久一也抬頭，對著城樓上安藤義和的方向，中氣十足的高聲喊道：“安藤君！今日休息得可還好啊？”
    “腹部的傷口，沒有再裂開吧？”
    城樓之上，安藤義和的臉瞬間冷若冰霜。
    “多謝田中前輩關心了，還死不了。”
    他同樣高聲回應，語氣裏不帶一絲溫度。
    “我倒想問問前輩，你將部隊如此布置，是打算攻擊北平嗎？”
    而田中久一聞言，竟仰頭發出一陣張狂的冷笑，其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挑釁。
    “哈哈哈，安藤君！你何出此言啊？”
    “我田中久一隻是在整頓軍容，怎麽能是攻擊北平呢？”
    田中故意提高了音量，讓周圍所有的士兵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汙蔑我關東軍的忠誠！”
    “你要是真有疑問，不如就從那高高的城牆上下來，我們當麵說個清楚！”
    安藤義和的臉瞬間黑如鍋底，扶著城垛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就在這時小林去而複返，快步來到安藤身後，低聲匯報道：“報告閣下，軍火庫的武器已經全數調撥到位，都布置在關鍵位置了。”
    “是否……現在就將反坦克槍和重機槍都架上城牆？”
    而安藤義和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但他最終還是緩緩鬆開了。
    “先不急。”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轉頭對小林道：“去，把力會長請到這裏來。”
    “哈依！”小林應聲離去。
    安藤這才重新轉向城下，對著田中高聲回應道：“前輩說笑了，我這身體不方便，就不下去了。”
    他的聲音恢複了冷靜，但話語卻如刀鋒般銳利。
    “而且，前輩你還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你這副陣仗，就是當初去圍剿八路軍的時候，也未曾有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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