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帶著賀遠，來到了司令部後院的臨時審訊房外。
    剛一靠近，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便撲麵而來，夾雜著撕心裂肺的哀嚎。
    胡宗南示意衛兵打開第一間房門上的觀察小窗。
    賀遠湊上前一看。
    隻見屋內，黃博安和那幾個日本間諜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渾身是血地吊在刑架上。
    “我招！我全都招了！！”
    黃博安已然崩潰，涕淚橫流的哀求著。
    “那批大米是……是我私自動用日本人的渠道倒賣的！”
    “可……可那份機密文件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饒命啊！！”
    而相比較黃博安的哀求，他旁邊的幾個日本間諜則都低垂著頭，牙關緊咬，一副等死的模樣。
    賀遠見狀，恰到好處的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一絲“緊張”，側頭低聲問道：“胡司令……這……這西北站的那些人，您……您不會也用上這套了吧？”
    胡宗南聞言轉過頭來，看著賀遠那“緊張”的模樣，不由得哈哈一笑。
    “賀專員放心，那畢竟還是黨國的同誌，我胡某人豈會如此不知分寸？”
    他笑著擺了擺手，帶著賀遠走到了走廊最裏麵的一間大通鋪房外，打開了觀察窗。
    賀遠湊上前一看。
    隻見這間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間裏，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程慕頤、張國燾，還有那幾十名特訓班的學員，一個個垂頭喪氣，東倒西歪地擠在一起。
    房間裏沒有刑具，但那股幾十個大男人關押一天一夜發酵出來的汗臭、腳臭、還有角落裏那個簡易馬桶散發出的騷臭味……
    混合在一起，簡直比酷刑還要令人窒息。
    賀遠麵色古怪的收回目光，看向胡宗南。
    胡宗南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他重新點上一根煙，淡淡地看著賀遠。
    “賀專員，你這個麵子，我給了。”
    “但是……”
    他話鋒一轉，眼中寒光一閃。
    “出了這麽大的紕漏，我必須抓一個人出來，給我這樁失竊案做個交代！”
    賀遠迎著胡宗南那冰冷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神情肅穆。
    “卑職明白。出了這麽大的紕漏，自然要有人承擔責任。”
    “胡司令放心，今夜之內，我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好！”
    胡宗南見賀遠如此上道，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猛地拍了拍賀遠的肩膀，轉頭對著門外喊道：“來人！”
    一名負責看守的軍官快步跑了進來。
    “司令！”
    胡宗南指著賀遠，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從現在起，這裏所有關押的人，包括審訊，全部交給賀專員處置！”
    “你們要人給人，要東西給東西，一切行動，全聽賀專員指揮！”
    “是！”
    那軍官雖然心中驚訝萬分，但也隻能立刻立正應下。
    “賀專員。”
    胡宗南最後看了賀遠一眼，意味深長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說罷，他不再停留，背著手離開了這片汙濁之地。
    “恭送胡司令。”
    賀遠目送胡宗南離去，臉上的謙恭笑容也隨之緩緩收斂。
    他轉過身，對著那名領頭軍官淡淡吩咐道：“給我找一間幹淨的房間，不要有血腥味。”
    “另外，準備一些幹淨的餐食和清水送過來。”
    “是。”
    “準備好後……”賀遠目光投向那間惡臭的大通鋪。
    “去裏麵問下有沒有姓程的，把他單獨提過來。”
    ……
    半個小時後。
    一間剛收拾出來的臨時辦公室內，燈火通明。
    “砰”的一聲，房門被粗暴的推開，程慕頤如同被扔麻袋一般，踉蹌著跌了進來。
    “長官，人帶到了！”
    “下去吧。”賀遠揮了揮手。
    程慕頤在通鋪裏被熏了大半夜，又餓又渴，早已是六神無主了。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當看清屋裏坐著的竟是賀遠時，那張灰敗的臉上瞬間湧起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
    “賀……賀專員！”
    他連滾帶爬的撲了過來，聲音都帶著哭腔。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您可算是露麵了！”
    “您快跟胡司令解釋一下，我們真是被冤枉的啊！”
    “程站長，不急。”
    賀遠卻隻是淡然一笑，指了指牆角的臉盆架。
    “你先去洗把臉，收拾一下。”
    隨即，他又將桌上一個早已備好的飯盒推了過去。
    “忙了一天一夜，想必是餓壞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程慕頤聞言一愣，看著那熱氣騰騰的白米飯和兩葷一素的菜，再也抑製不住腹中的饑餓。
    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體麵，撲到桌邊抓起飯盒，便狼吞虎咽起來。
    “賀專員……嗝……”
    程慕頤一邊往嘴裏扒飯，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麽了？誤會解開了嗎？我們……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啊？”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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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遠聞言緩緩搖了搖頭，點上了一根煙。
    “程站長，你們恐怕……是出不去了。”
    “哐當！”
    程慕頤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米飯灑了一桌。
    他呆呆地看著賀遠，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賀……賀專員，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程站長啊。”賀遠吐出一口煙霧，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問你，今天上午，那個提著重禮登門的黃掌櫃，你當真……不認識嗎？”
    “我……我發誓！我絕對不認識啊！”
    程慕頤急得跳了起來。
    “我就是聽張先生說，可能是誰派來試探的，才……”
    “他的確是被人派來的，但不是試探。”
    賀遠打斷了他，聲音冰冷。
    “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關東軍潛伏在西安的特務頭子，正興米鋪就是他們的間諜窩點！”
    “而胡司令失竊的那份a級軍防部署文件，就是他們所為……”
    “什……什麽？！”
    程慕頤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
    賀遠仿佛沒有看到他的失態，繼續用平淡的語氣，拋出了最後一擊。
    “而那份文件，就在剛才，胡司令的人已經從黃博安的米鋪倉庫裏，搜出來了。”
    “而且，司令部的人，也在特訓班的院子裏，搜到了隻有他米鋪才有的東北關東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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