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5章 這目標是不是有點……太隨便了?
字數:3990 加入書籤
“有……最高級的權限。”
“很好。”楚然將空白筆記本推到她麵前,“我需要一些最原始、最純粹,還沒有被汙染過的‘故事原型’。”
“比如,‘犧牲’。”
“比如,‘合作’。”
“比如,‘無用之用’。”
方溪禾的呼吸急促起來。
她瞬間明白了楚然的意圖。
他不是要直接幹涉,而是要進行一次“文化播種”!
就像在貧瘠的土地上,撒下幾顆看似不起眼的種子。這些種子能否發芽、能否成長、最終會長成什麽樣子,全看土地自身的造化。
這是一種無比精妙、無比高明的“引導”!
“我需要什麽樣的‘合作’?”方溪禾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她的雙眼亮得驚人,仿佛找到了一個能窮盡畢生所學的課題。
“不要‘團結一致對外’那種,”楚然的手指在櫃台上輕輕敲擊著,“太功利了。我需要的是,兩個原本不共戴天的死敵,為了一個與他們自身利益完全無關的目標,不得不聯手。比如……拯救一隻貓?”
楚天逸:“?”
拯救一隻貓?
這目標是不是有點……太隨便了?
方溪禾卻像是得到了什麽神諭,眼睛更亮了。
“我明白了!關鍵不在於目標的宏大,而在於‘聯手’這個行為本身所催生出的‘情感共鳴’!目標越是微不足道,這種共鳴就越是純粹!高!實在是高!”
她飛快地在本子上寫畫起來,無數複雜的符號和邏輯鏈在她筆下流淌。那不是文字,而是一種高度凝練的“概念公式”。
“‘犧牲’呢?”她頭也不抬地問。
“不要為了家國大義,不要為了種族存亡。”楚然靠在櫃台上,懶洋洋地說,“我需要一個樂師,為了保護一把沒人懂得欣賞的破琴,甘願放棄一切。琴在,他在。琴毀,他亡。”
“‘無用之用’呢?”
“一個工匠,窮盡一生,去雕刻一片雪花。雪花落地即化,他的人生,他的技藝,他的一切,都隨著那片雪花的融化而消失。但他很快樂。”
楚天逸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拯救貓的死敵?保護破琴的樂師?雕刻雪花的工匠?
這些莫名其妙的故事,真的能拯救一個已經殺紅了眼的星際文明?
他覺得他爸不是在救世,是在行為藝術。
方溪禾卻完全沉浸其中,她時而奮筆疾書,時而眉頭緊鎖,嘴裏還念念有詞。
“‘合作’的原型概念,可以嫁接‘偶然性’和‘羈絆’的模因……‘犧牲’的原型,要剔除‘價值交換’的邏輯,注入‘唯心主義’的錨點……‘無用之用’,這個最難,它挑戰的是整個文明的功利主義根基,需要用‘過程美學’來對衝‘結果導向’的思維定式……”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方溪禾才停下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那本空白的筆記本上,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神秘符號。這些符號組合在一起,仿佛構成了一個個精巧的邏輯閉環,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
“楚先生,幸不辱命。”她將筆記本遞給楚然,眼神裏充滿了疲憊,但更多的是興奮。
楚然接過來,隻是隨意翻了翻,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不愧是方家這一代最出色的‘概念構築師’。”
他又一次,輕描淡寫地道破了方溪禾的身份。
方溪禾的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楚然拿著那本寫滿了“故事原型”的筆記本,重新走回到《星河》麵前。
他沒有將筆記本裏的內容輸入進去,也沒有使用任何看起來很厲害的法術。
他隻是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筆記本的一角。
然後,對著《星河》的封麵,輕輕地那麽一“扇”。
是的,就像夏日裏扇風納涼一樣,隨意,且漫不經心。
一股無形的微風,從筆記本上拂過,然後悄無聲息地吹進了那片微縮宇宙之中。
三顆比塵埃還要微小的光點,從筆記本上飄起,悠悠蕩蕩地,落入了那片已經滿目瘡痍的星河。
“好了。”楚然隨手將筆記本扔回櫃台,“播種完畢。接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楚天逸湊到《星河》前,瞪大了眼睛看。
那片微縮宇宙裏,什麽變化都沒有。
戰爭還在繼續,毀滅還在上演。那三顆光點落進去,連一朵浪花都沒有濺起。
“爸……這就行了?”他表示嚴重懷疑。
“不然呢?”楚然打了個哈欠,又晃回了他的搖椅,“難道還要我開個全球直播,聲淚俱下地勸他們要愛與和平嗎?我又不是搞傳銷的。”
“……”
楚天逸無話可說。
時間,在書店裏仿佛失去了意義。
楚天逸和方溪禾就這麽站在書架前,一動不動地盯著《星河》的封麵。
一開始,什麽都沒有發生。
紅色的毀滅之光依舊在蔓延,代表文明的銀色光點一個接一個地熄滅。那個曾經輝煌的文明,正不可逆轉地滑向深淵。
楚天逸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果然……還是不行嗎?
靠幾個莫名其妙的故事,怎麽可能扭轉一個文明的自我毀滅之路?
然而,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變化,悄然出現了。
在一個被戰火摧毀的廢棄城市裏,一個斷了一隻手臂的戰士,正麻木地坐在一片瓦礫上。他曾是這個星球最頂尖的戰士之一,直到他在一場戰鬥中,為了掩護自己的死對頭撤退,被能量炮轟斷了手臂。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做。
隻是在那個瞬間,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荒誕的念頭——如果他們都死了,誰去救那隻被困在能量護盾裏,瑟瑟發抖的流浪貓?
就在他準備引爆自己體內的能量核心,結束這無聊的一切時,他看到廢墟的另一頭,那個他最痛恨的死對頭,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走來。
對方的手裏,抱著一隻髒兮兮的,但還在喵喵叫的貓。
兩個曾經恨不得將對方挫骨揚灰的敵人,在漫天烽火中,隔著一片廢墟,看著對方狼狽的模樣,忽然……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