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小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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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向晚一家子, 已經在水庫指揮中心整整一整天了。
    小吳是很熱情,把倆孩子還專門帶進他的宿舍,要安排倆小家夥午睡一下。
    但是,倆孩子吃撐了,躺不下去,就隻盯著小吳呢, 看他還能變出個啥花樣兒來。
    而小吳呢, 對驢蛋還好, 一般般, 跟狗蛋可謂一見如故,特喜歡這個乖乖的, 悶悶的孩子,也是看他挺失望的, 突然靈機一動, 說:“走, 我帶你去找個好東西。”
    狗蛋於是跟著他出門了, 過會兒,蹬蹬蹬的就跑回來了:“媽,我給你看個東西。”
    “啥?”驢蛋先就站起來了,要看。
    狗蛋兩隻手捂著呢,這會兒慢慢伸開,先捧到蘇向晚麵前:“小吳哥哥送了我一隻雞。”
    因為小宋莊的人不養雞,蘇向晚都好久沒有見過雞了,可愛的小雞崽子, 鵝黃鵝黃的,頭上一點冠子,這是一隻小公雞。
    “姐,你們村子是不是不讓私自養雞。”蘇向紅說:“要不,咱就悄悄的給孩子養著?”
    小宋莊已經有豬了,雞當然也要養起來,而且是分家分戶的養,這個在蘇向晚的心裏,是早就有計劃的。
    不過,事情沒幹成之前,她暫時不會說而已。
    看狗蛋捧著隻小雞崽子那麽喜歡的,她說:“那就養吧,但是,你沒問問你小吳叔叔,雞哪來?”
    小吳上前就立正:“嫂子,是這樣的,我們部隊上本來不養雞,但也不知道是雞蛋熱了還是怎麽的,它就自己孵出來了。”
    食堂的小夥子們把雞蛋擱在庫房裏,有一天裏麵竄出小雞來,還把他們嚇了一跳呢。
    “還有沒,你們有多少隻雞,能不能全賣我們?”蘇向晚說。
    小吳趕忙說:“這有啥賣的,我們沒時間養,也正愁著呢,嫂子要,一共七隻,全送給您吧。”
    狗蛋直接樂瘋了:“媽,咱們可以吃七天。”
    “雞還小,不能吃。”蘇向晚說。
    狗蛋才不這麽認為呢:“小吳叔叔說,隻要我養倆天,它就能長大,所以,過兩天我就可以吃了。”
    蘇向晚還以為驢蛋懂事,會講點兒道理呢,沒想到驢蛋若有所思的說:“兩天估計養不大,咱養四天吧,我覺得至少四天才能吃。”
    倆孩子圍著一隻軟萌萌的小黃雞,想想前幾天媽媽燉的那隻大肥雞,口水就吧啦吧啦的,往小黃雞的頭上流著呢。
    不一會兒,睡了一覺的吱吱也醒來了。
    看見地上一隻笸子,裏麵跳著幾隻軟萌萌的小黃雞,蘇向晚覺得,吱吱肯定是愛小動物的一個,卻沒想到,狗蛋遞了一隻給吱吱,小丫頭圓萌萌的眼睛看了半天,啊的一下,直接就要放嘴裏。
    這三個小吃貨。
    晚上到十一點等不來宋青山,小吳就到對麵的縣委招待所開了兩個房間,讓蘇向晚和幾個孩子住下了。
    縣委的招待所,條件並不算太好,說實話,還有點兒破破爛爛的。
    但是,驢蛋和狗蛋從來沒有睡過軟床啊,那怕床墊子裏麵隻是一層薄薄的稻草,倆孩子也覺得新鮮呢。
    “這個小吳叔叔真好,還讓咱住賓館。”狗蛋頓時兩眼一亮:“媽,如果宋青山再惹你生氣,咱就換小吳叔叔當爸爸。”
    蘇向晚揪著他的耳朵呢:“小吳叔叔那是看你爸的麵子,要沒你爸,他會開介紹信讓你住賓館?”
    這沒有遠見的孩子,把幾隻小雞就放在招待所裏,一排三張的床底下呢。
    都快十二點了,不知道睡,過會兒就要翻起來看看:“媽,我的雞長大了嗎?”
    蘇向晚給他吵的發煩,說:“大了,又肥又大呢。”
    狗蛋嗖的一下就竄下床去了,一看小雞還黃黃嫩嫩的,正在拿兩隻圓圓的眼睛瞪著自己,吞了口口水,就又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聽說宋青山喊自己去醫院,蘇向晚還挺納悶兒的。
    來的是小吳,通知完之後,把從單位食堂裏打來的白饃和小米粥一放,就走了。
    狗蛋和驢蛋揭開白饃一看,哇的一聲,每個白饃裏,都夾著一隻煎雞蛋呢。
    他倆去醫院的時候,還端著他們的筐子呢,上麵蓋著蓋兒,不時掀起來就得看看,雞長大了沒,能吃了沒。
    到了衛生院,蘇向晚是真沒想到,病房裏擠了好多人。
    就連前兩天還像野狗一樣四處晃的小金貴都在呢。
    宋青山和宋庭秀倆兄弟,就跟倆門神似的,在老太太左右站著呢。
    老太太今天看起來很精神啊,宋大花在城裏給她買了衣服,宋二花又天天在醫院給她洗澡,青玉是個管飯的,衛生院的食堂,一天三頓不重樣的,給她打飯吃呢。
    老太太雖然說,在家裏隻願意喝酸拌湯,但是聽說醫院的米飯不限量,可以多多的加以後,一頓三碗白米飯,不過四五天的時間,居然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
    二女婿趙援山又是衛生院的醫生,給老太太調了一間單人病房,老太太一高興,病都好了一大半,一抹嘴,哎呀,環顧一圈,兒孫都在,那叫一個開心啊。
    總得來說,養娃的時候苦,但是,等娃們長大了,自己老了,這時候才發現,沒有一個白養的啊。
    “既然大家都到了,我給咱們開個小會。”宋青山說。
    老太太環顧了一圈,說:“沒啊,老三不在,你開的啥會?”
    宋青山特認真的看盯著老太太呢,說:“他現在在我們連隊的禁閉室,你暫時是見不著了。”
    “啥叫個禁閉室,跟醫院一樣不,有白米飯吃不?”老太太問。
    宋青山頓了半天,說:“他是證人,證明方高地父子意欲進行恐怖活動的關鍵證人,而且還是同謀,方高地已經死了,金換目前還沒找到,但是,老三至少得關上幾年才能出來。”
    頓時,連老大爺這個平常悶哼哼的都差點跳起來:“老大,啥叫個方高地已經死了?”
    宋青山說:“你拎開收音機,大概半小時後,應該新聞上就要播報了。”
    “我的金換,金換呢?”老太太急的直哆嗦,就說。
    宋青山不說話,宋庭秀也不說話。還是緊急趕來的宋大花一進門,撲通一下,就跪到她老娘麵前了:“娘啊,女兒對不住你!”
    解放後,清水縣經曆過一場文化普及,在此之前,喊媽媽不叫媽,是叫娘,喊爸爸不叫爸,是叫達,所以,像宋青山這幫老派的孩子,小時候喊老太太,都是叫娘的。
    宋大花都跪下了,顯然,方金換父子一死一失蹤,這事兒應該是真的。
    蘇向晚心說,這不是開家庭小會。
    宋青山這是想送他老娘上西天吧?
    但是,那麽大的事情,估計省上,北京都要新聞輪番播報的,在老宋家,這可屬於是醜事,宋青山把一群孩子叫來,說這事兒,是為了啥?
    一家總共幾個孩子,除了方金換之外,全在這兒了。
    宋福,還有昨晚才接到城裏的金貴,以及方彩旗,驢蛋和狗蛋,小吱吱,就連宋二花家的趙大虎,趙二虎,還有趙三妞,老太太膝下的孫子們,烏泱泱的站了一地。
    驢蛋和狗蛋不是現在有幾隻小雞了嘛,抽空還得看看,雞長大了沒。
    用宋福一直以來的話說,宋青山倒是個好大大。
    他從兜裏掏了半天,掏了一把大白兔的糖出來,然後就在手心裏數著呢。
    老太太還得追問啊:“金換啥時候偷的炸/藥,你是他舅,舅舅是啥,舅舅比爹親,他小時候可是我養大的,宋青山,你當團長,當大官,不去打鬼子,打日本人,你為啥不救你的大外甥?”
    宋青山聲音還是很和氣的,就說:“媽,你要聽我把這個會開完再說話,成不成?”
    “不成。”老太太說。
    “橫豎金換已經找不著了,那我就讓公安局給老三判十年,你要不願意聽,給他判二十年。”
    老太太這下願意聽了,一言不發的,坐下了。
    拿著一把糖,宋青山數了數,見有九個孩子,雖然吱吱小,但他也不放過,一人給了一顆糖,就問:“你們該說啥?”
    彩旗大了,一顆糖嘛,沒當個什麽東西,一把就揣起來了,不想說話。
    家裏父母打架的孩子,確實是不願意說話的。
    宋福向來愛出風頭,搶著就說:“這糖,我在我外公家常吃,不新鮮。”
    但嘴裏說著,他把糖一剝,一口還是塞嘴裏去了,呱唧呱唧幾口,就咬完了。
    二花家的大虎和二虎一個十三,一個十四,也在城裏閑晃,沒把糖當回事兒,轉手交給三妞,就站到後頭了。
    金貴也沒吃,手裏攥著呢,倒說了句:“謝謝大伯。”
    驢蛋拿了顆糖,因為爸爸頭一次讓他在大家麵前說話,想了會兒,才說:“爸,我不想再叫驢蛋,我想大家叫我東海。”
    “這不算什麽大問題,宋東海,把糖給我,後麵站著去。”宋青山說。
    輪到狗蛋了,孩子就有點兒結巴,站了半天,看那樣子是腿軟,想蹲,但又沒敢蹲下去,就悄悄的問:“爸,我能把糖給我媽和吱吱分著吃嗎?”
    “可以。”宋青山說。
    “謝謝爸爸。”狗蛋說著,抿了抿小嘴巴,轉身就原回蘇向晚的身邊了。
    吱吱是把糖紙一剝,自己舔了舔,就又把糖放進了蘇向晚的嘴裏,不停的,喊著要讓她吃呢。
    其實不用再說什麽,蘇向晚一看,也能想得到,宋青山這是想讓老太太看看,誰家的孩子更有家教。
    果然,宋青山說:“媽,就一顆糖的事兒,你看著,那個孩子做的更好?”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畢竟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這個倒是能看出來的:“驢蛋最硬氣。”
    “我叫宋東海。”驢蛋說。
    老太太再看了一圈兒,畢竟她的眼睛向來是長歪的,說:“金貴最不錯,還知道說謝謝。”
    金貴氣哼哼的說:“你們全走了,把我一人丟家裏,我整天在村裏要飯吃,就我大舅願意給一口,我當然願意說謝謝。”人情冷暖,可不就在於落難時,誰願意給一口飯?
    “那您,從小讓孩子們說過謝謝嗎?”宋青山反問他老娘。
    老太太愣了一下:“我疼誰,我的東西就是給誰的,我不需要他們說謝。”
    “就是因為你從小就慣慣慣,慣他,慣到最後,才把個孩子慣的敢偷炸/藥。”宋庭秀忍不住了,吼了一句。
    老太太一聽不願意了:“啥叫個我慣的,老二,金換不就偷了點炸/藥嗎?大壩炸了嗎,要炸了,你倆兄弟還能在這兒?”
    “因為沒炸,他父子上西天,要炸了,咱全家一起上西天。”宋庭秀吼說。
    老太太轉身,就跟宋庭秀倆吵起來了:“我這輩子沒吃過幾天飽飯,把你們養到這樣大,就是為了讓你們罵我?我省著吃,省著穿,省著喝養大你們,反而成了我的錯了?”
    老太太捂著臉就哭開了:“養你們的時候,你們咂我奶的時候,咋不說我的錯,啊,如今一個個的長大了,能跑了,能自己找食吃了,反過來就嫌棄你老娘了?”
    宋青山悶了半天,才說:“你們看看宋福現在的樣子,再看看金換,你們要再慣下去,現在的宋福就是將來的金換。我們孝敬您是我們的事兒,但是不論您,還是方苞玉,還是我二姐,大姐,向晚,咱們所有人,都不能慣孩子了。”
    “媽,咱們沒有教育好孩子,我早就知道我錯了,但是我沒辦法,畢竟孩子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更何況我還有工作,但是,咱錯了,就得認錯。”宋大花站了起來,說:“青山做的沒錯,真的。”
    從一開始,金換欺負別人家孩子的時候,他一回又一回出格的時候,要不是宋大花自己生的,她都想把他給掐死。
    可是,正所謂有些孩子是來報恩的,也有些孩子是來討債的,方金換是她一生的債,這是她抹不去的。
    老太太想了半天,才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宋大花摟過老太太,不停的安慰著呢。
    蘇向晚在外麵聽了,頗有幾分兔死狐悲式的傷感。
    當老太太慣孩子的時候,當她叫囂著,自己是整個小宋莊第一富的時候,當她從小就讓宋福和金換幾個往別人家的孩子身上騎的時候,她確實沒有想過,自己能把一個大孫子,給慣上西天。
    蘇向晚現在養著三個呢,一個太耿直,因為性格缺陷將來要丟掉雙腿,還有一個會是殺人如麻的反派,而最小的,在她懷裏的這個,最後還得給人活埋,
    教育孩子是門學問,可惜,太多的父母在為人父母之前,其實就自己都沒有學會,該如何去做個合格的父母。
    所謂警鍾長鳴,也不過如此了。
    收音機裏,新聞開始播報了。
    報紙,給二女婿趙援山買來了。
    爆炸現場的照片,登在報紙最顯眼的地方,本來宋大花還怕刺激老太太,不敢讓她看。
    但宋青山堅持,非得要讓大家都看看,而且,不但要看,他還叮囑宋庭秀,一定要一字一句,讀給大家聽。
    收音機裏一直在播報,報紙一直在讀,老宋家的孩子,大人,所有的人,就那麽靜靜的聽著。
    一場災難,也算是一場現場教育,它降臨在一個家庭中的時候,是那麽的突如其來,令人無法,但又不得不平靜的接受。
    不過,好在華夏五千年,人們經曆過的災難太多太多,似乎這個民族的人們,都有一種平靜接受一切的本能,老太太也居然沒給這消息,給打擊死。
    雖然自己並沒有啞巴,但是,從此刻開始,老太太幾乎就不說話了。
    宋青山忙完了一攤子的事兒,還得回趟指揮中心。
    一回指揮中心,辦公桌上就有一個箱子呢,是從省城寄來的。
    宋青山打開,左右看著呢,看小吳也不在,盡量裝作鎮定的,把一本《生理衛生》書小心捧了起來,給上麵包了一層書皮,認認真真的寫了幾個大字《馬克斯恩格思選集》。
    他目前啊,準備好好兒的,攻讀一下這本書。
    不一會兒,劉向前來了:“團長,你托我打聽的那個孩子,我們找到了。”
    宋青山合上了書:“李承澤?他在哪裏?也在咱們清水縣?”
    劉向前說:“認了一個特別優秀的女同誌做幹媽,目前啊,生活的很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那個女同誌是誰?
    前150名依舊有紅包,所以大家加油留言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