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展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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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一回衝動,宋青山大概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這倆小的有多熊。
    北崗提著板凳就衝上去了,穀東拎著拖把杆子,嗷的一聲叫:“媽,這可是我爸喊我打人的。”
    要不是宋西嶺一邊拎了一個給扔房裏把門關上,這倆小家夥就跟倆條小狗似的,能把阿德裏安給撕了去。
    “偏執的,偏激的東方佬,知道李小龍怎麽死的嗎,就是死於他的偏執和偏激,以及盲目的自信,他差點席卷了西方,但他依舊死了,宋青山,咱們的友誼從此成為過去式了。”阿德裏安氣急敗壞,以手做槍,在自己腦袋上砰的一聲說。
    李小龍,雖然說錄相沒有看過幾部,但那可是幾個孩子最崇拜的偶像,就現在來說李小龍還是死於西方人的陰謀的,穀東和北崗倆都要把門刨碎了:“有種放我們出,咱打一回試試。”
    阿德裏安極輕蔑的嗤了一鼻子:“我的紳士風度不允許我跟一群孩子打架!”
    “我隻知道一點,你要不說,今天你從我家走不出去。”宋青山說。
    阿德裏安現在說的話,就帶著點挑釁了:“反正是你的上級,或者沈,或者張,你猜呢,就算你能猜得到,你能拿他們怎麽樣?”
    也就是說給他承澤軍功章的,或者沈三強,或者張司令,總之宋青山都惹不起。
    他這一句,又來討來宋青山兩拳頭,才把這家夥給放走了。
    等他一走,把倆小的放出來,宋青山說:“吃啊,這麽香的涮羊肉,為啥大家不吃?”
    “我想跟那隻長白豬打一架,他太過分了。”穀東一向功夫無用武之地,當然生氣。
    宋青山把這家夥拎了過來,涮了一塊肉蘸上麻醬遞過去,馬上他就住嘴,隻顧著吃了:“爸爸真好,我最愛爸爸了。”
    第二天一早,還是借的沈星原的車,倆口子帶著幾個孩子一起赴長春。
    越野車的後箱裏,架子上固定的全是花,出門的時候,蘇向晚專門跑到稻香村稱了些點心,眼看就要暴富的日子,穀東都不約束自己的肚皮了,從西嶺那兒繼承下來的小皮帶,放顆三顆扣子的吃。
    一天一夜,宋西嶺修過的車就是給力,雖然整個車都在晃蕩,但好歹開到長春了。
    這是個陌生的城市,滿大街的人說話都是一股大茬子味兒,而且果然,一路開著車,就能瞧見好多人家的窗台上,都擺著一盆君子蘭。
    更可笑的是,有些人家的窗台口上還有人專門盯著花兒呢,估計是怕被人偷走。
    現在出門就是方便,都不需要介紹信了,找個還算可以的賓館住下,幾個孩子躍躍欲試,已經準備出去吃點兒本地的好東西了。
    宋青山始終沒說什麽,反而把宋西嶺一帶,倆人買了張火車票,又準備要出門。蘇向晚一問,才知道這家夥聽說鞍鋼不遠,跑到鞍鋼去了。
    鞍鋼是國內第一家大鋼廠,有個叫賀譯民的,曾經是叱吒東三省的大惡霸,但是現在搖身一變,是鞍鋼的總工,宋青山在秦鋼,一直聽聞那家夥身為鋼鐵子弟很有幾把刷子,打算英雄會英雄,去會會那家夥。
    第二天一早,從服務員那兒打聽到花市,蘇向晚帶著南溪和倆小的就直奔花市。大家都以為君子蘭在長春這麽流行,花市上估計全是君子蘭呢,但是停車走了一圈子,幾乎沒碰到一盆的君子蘭。
    反而是好多人都在問:“你有花嗎,兩千塊出不出?”
    南溪給人拽了一把,趕忙說:“有啊,但要看你們給啥價格。”
    穀東趕忙就把她的嘴巴給捂住了:“宋南溪你傻不傻,你就沒發現大街上沒有一個人敢抱著一盆花走的,大家有盆君子蘭,那都是成君結隊的走。估計這地兒民風飆悍,那是怕搶。”
    蘇向晚看了一圈,也覺得在這地方賣花怕是要被人搶,要指著幾盆花賺二十幾萬,這也不是個賣花的地兒,她把車一開就回賓館了。
    “我就說吧,這花不好賣,媽啊,你就甭想著一夜暴富啦,安心等你的大咕咚長大了賺錢給你花。”穀東馬屁拍的那叫一個足。
    宋南溪更是生氣:“花市上也不知道哪來的混混,摸了我的屁股,要不是為了媽這些花,我就打回去了。”
    來此,頂多也就幾天功夫,要真賣不出去,就算奶粉指標下來,金石一注資,蘇向晚照樣等於白忙活了一場,是給礦業公司做嫁妝,那怎麽行?
    找來幫忙的宋青山不見蹤影了,就連小北崗都說:“媽媽的二十萬在天上飛喲。”
    這兒的賓館裏有電視,幾個孩子更加不願意出門了,幾個腦袋湊在一塊兒,看電視劇《高山下的花環》呢。
    蘇向晚下午又出去了一趟,這回她不去別的地兒,而是跑到了吉林省賓館。
    她在秦州的時候向來保守,連裙子都不敢穿,一到長春,看這地方的人都時尚,特地挑了一套西裝套裙穿著,進了大堂,開門見山就說要找他們經理。
    現在的民風相對淳樸,沒那麽多的推銷員,有人來找經理還是挺鄭重一件事情,所以蘇向晚很快就見到了這兒的王總經理。
    蘇向晚時間不多,開門見山,就把自己有十幾盆君子蘭的事情,給這個王經理講了一下,意思是想跟吉林省賓館一起銷售一下,賺筆錢。
    王總經理還比較忙,而且也覺得蘇向晚這個想法有點可笑:“同誌,賣花你應該去花市,出門右拐二裏地兒,咱這兒不是賣花的地方啊。不過你要有,可以給我留一盆兒,君子蘭馬上要被選為市花,我家老太太也想要一盆,幾百上千塊她還掏得起。”
    蘇向晚說:“可是,我想賣的是五六十萬的成交額,在花市上怎麽可能賣出五六十萬來,王經理你們這賓館現在生意這麽好,難道就不想再創佳績,把酒店的銷售額給搞上去”
    開飯店的,可以說體製內思維最心潮的一幫人。當然這個王經理的思潮也算前衛:“一盆花而已,怎麽可能賣五六十萬?”
    蘇向晚從兜裏掏了一份策劃書出來,名字就叫:《君子蘭展銷會策劃案》,她把策劃案遞給王經理,就說:“這樣,我呢,先到樓上參觀參觀,你慢慢讀這份策劃案,剩下的咱們一會兒再談,成不成?
    然後蘇向晚就上樓了。
    老式賓館,餐廳裏有很多挺漂亮的桌子,但蘇向晚都沒挑上,直到了頂樓,一間幹部客房裏,她才找到一張很漂亮的,基底為黑色,上麵鑲嵌著玻璃的桌子,摸了半天,把這張桌子給記下了。
    當然,等她再下樓的時候,王經理就在電梯口等著她呢:“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咱們登報紙打廣告,然後就說咱們賓館有極品君子蘭的展銷會,把長春所有的有錢人全聚賓館來,然後就開始賣花,是不是?“
    “是的。而且好處是,登報的廣告費我出,事情成了,平均一盆花我給你們賓館10%的提成。”蘇向晚笑著說。
    現在,報紙上廣告還很少,當然,一個版麵也貴。
    《長春晨報》上的四分之一個版,就得七百塊錢,當場,蘇向晚就把七百塊交給王經理了:“明天打廣告,後天讓事情發酵一天,大後天咱們辦展銷會,你覺得怎麽樣?”
    “真能賣五六十萬?”王經理還是有點不相信:“一盆花而已,我知道現在君子蘭價格竄的高,但誰肯掏幾十萬來買盆花。”
    “聽我的就可以。”蘇向晚說。
    賺錢這事兒,再美不過了,有手表的三萬五千塊打底,蘇向晚從吉林省賓館出來,專門在大街上轉了一圈子,想看看有什麽好吃的,給幾個孩子帶回去吃。
    逛了一圈,見一個鹵肉鋪子門口排著長隊,本著湊熱鬧的心,蘇向晚排了半天的隊,終於發現,大家都是在搶一種叫做俄式紅腸的火腿腸,老遠聞著就是一股東北獨有的果木香,有人當著蘇向晚的麵撕咬開一口,裏麵一股濃濃的蒜香帶著鬆子香氣撲鼻。
    蘇向晚當機立斷,買了五根熱騰騰的俄式大紅腸。
    “媽媽,花賣出去了嗎”一開門,北崗光著屁股就從廁所裏跑出來了。
    宋南溪也是混身濕轆轆的,要把他給抓回去:“宋北崗,趕緊給我洗澡來。”
    “我不要洗澡,我聞見肉肉啦。”北崗頭上還是洗頭膏的泡沫,就非得來搶肉吃。
    當然,對於錢和花,因為有《高山下的花環》,他們早忘了。
    吃完之後,聽說晚上八點還有兩集電視劇,守在電視機前,就立等著看電視呢。
    而蘇向晚呢,專門開著車,把自己那十幾盆從秦州千挑萬選來的君子蘭,就帶到吉林省賓館,給王經理看去了。
    第二天一早,吉林省賓館有君子蘭展銷會的事情,在《長春晨報》的首版上就見報了,現在的報紙,可屬於人們必看的東西,所以,到晚上的時候,用王經理的話說,已經有很多人電話過去問,君子蘭的品項怎麽樣,價格會在多少之類的。
    總之,吉林省賓館的電話差點沒給打爆。
    這天晚上,蘇向晚把孩子們一帶,就搬到吉林省賓館去住了。
    “打來電話的還有香港貴賓,更甭說有些人從哈爾賓,鞍山、遼寧、撫順過來的,你也知道,咱們東三省現在有的是支柱產業,很多人手裏都有錢,而且是大把的錢,我按照你說的誇了一下咱們的花兒,盆盆都是極品,精品,沒有幾萬塊就甭來,這樣真的成嗎?”王經理搓著手說。
    蘇向晚頗為遺憾的說:“要不是我時間緊,你甭看就那幾盆花,我能賣出上百萬的價格來。”
    王經理仍然覺得不可能,當然,他還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就比如說,在他看來,把所有的花全都布置到展廳裏,讓前來參加展銷的賓客們一眼就能看到花才好,但蘇向晚別出心裁,非但把花全藏在後台,反而從頂樓搬了張偽滿時期日本人留下來的玻璃桌子下來,隻把一盆花放在上頭,然後就讓王經理去找歌舞團的燈光師來。
    就為了這一盆花,當夜王經理緊急的,又往宴會大廳裏多裝了兩顆射燈,一盆花,放在玻璃桌子上,周圍紅天鵝絨簇擁,愣生生給妝扮的國色天香了。
    就這樣,一張偽日政府時期,日本人留下來的桌子,上麵擺著一盆花,到了第三天下午,把吉林省賓館宴會廳的窗簾一拉,蘇向晚的展銷會就開始了。
    《高山下的花環》晚上兩集,早上再重複播一遍,中午還在播一遍,幾個孩子看膩了,就由宋南溪帶著,悄悄溜到賓館的宴會廳外頭,想看看她媽到底是怎麽賣花的。
    悄悄溜進門,她就發現媽媽穿著一套藏青色的小西裝,頭發盤的高高的,站在舞台上,居然有種外國電影裏那些漂亮間諜們的氣質,她手拿話筒,正在講著桌子上那盆君子蘭。
    就一盆普普通通的花,在她講來,又是寓意,又是品性,又是增值空間,總之,講的天花亂綴,至於旁邊的王經理,就隻有傻笑的份兒。而且她一說完,很多人就開始竟相出價了。
    “這叫拍賣吧?”穀東大開眼界:“那個人居然願意為了一盆花出五萬塊?”
    還不止呢,立馬有人就站了起來:“我出六萬塊。”
    “七萬,這花是我的了。”另外一個人說。
    媽媽站在台上,笑的矜持,但又大方:“如果沒人再出價,七萬塊,這盆極品君子可就是這位先生的了。”
    那人有點兒猶豫的時候,直接有人抱了七萬五千塊往那兒一拍,就把盆花給抱走了。
    不過這才開始,還有十好幾盆呢,每一盆都是單獨端出來,放在桌子中間,蘇向晚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居然盆盆不一樣。
    宋南溪是個學表演,學唱歌的,經常被老師誇她有天賦,原來,她還真的當那天賦都是自己的呢。
    今天看她媽站在台上,連著四五個小時,氣不喘,水不喝,溫柔而又有力量的,一盆盆的賣著花,才知道自己這不叫天賦,叫遺傳啊。
    還真的,四個小時,蘇向晚隻憑借自己的口才和這個舞台,就把君子蘭給賣光了。
    宋青山和宋西嶺倆坐著火車,三天前先是從長春到鞍山,今天又從鞍山回到了長春。
    倆人到了原來住的賓館,才聽說蘇向晚搬到吉林省賓館去了。
    於是,倆人又出門,一路打聽,到了吉林省賓館。
    幾個孩子紅腸沒吃夠,今天蘇向晚專門又買了幾大根,晚飯他們啥也不吃,就著電視,正在吃俄式大紅腸呢。
    宋青山在房間裏沒找著蘇向晚,於是問宋南溪:“花賣的怎麽樣,你媽把花真賣出去了嗎?”
    南溪忙著看電視,顧不上他爸:“甭問我,忙著呢。”
    “穀東你說呢,究竟賣了多少錢。”於是,宋青山又問穀東。
    穀東也忙著呢:“爸爸,咱安心看電視,成嗎?”
    宋青山出門找了一大圈,才在總經理的辦公室找到蘇向晚。
    這輩子,宋青山不是沒見過錢,他們鋼廠賬麵上錢多得是,也不是沒見過現金,畢竟財務上一天要過那麽多錢。
    但是,十元的大團結擺了一辦公桌,蘇向晚往一隻帶拉璉的行李包裏丟著呢,行李包上麵還寫著‘鞍鋼’二字。
    一遝又一遝的十元大團結,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遝,蘇向晚數的費勁兒,還念叨說:“我的四十二萬齊了,剩下的都是你們賓館的。國家也該出百元的票子了,這錢數起來可真費勁兒。”
    宋青山在鞍鋼,跟鞍鋼的工程師賀譯民聊起鋼廠的發展和前景,甚至說動賀譯民,願意給蘇向晚拉點投資款,也就是說,宋青山這趟來東北,其實沒想著蘇向晚的花能賣幾個錢,而是打算以一已之力,幫蘇向晚拉投資,搞定她投奶粉廠的那些錢的。
    誰知道蘇向晚靠著十幾盆花,居然就這麽弄來了真金白銀的四十二萬。
    於是,蘇向晚從辦公室出門來,雖然在人賓館裏,拎著錢也提心吊膽的時候,剛一轉身,還真就有人來拎她的包了。
    這一拎,可差點沒把蘇向晚給嚇死,她以為有人搶包呢,結果抬頭一看,一四十出頭的男人,穿著軍裝,一手還在兜裏,似笑非笑的,不正是宋青山嗎?
    丫這痞兮兮的樣子,還挺好看。
    “終於跟那八國聯軍似的,淘到金啦?”宋青山說。
    蘇向晚白了他一眼,拎著一包的錢,故意要走的風情萬種:“我說多少回了,這叫改革開放必須付出的學費,而我呢,就是大家的老師,這錢就算我不賺還有別人賺,憑啥我不賺?”
    總之,不賺白不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