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步伐輕盈，不疾不徐，像是在散步。
    人漸漸的走近，看著像要離開，可分明就是衝著她來的，也有可能是陸夕寒自己的錯覺，但是，那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陸夕寒木愣了一會兒，然後收回了眼神並後撤了一步簡單行了個禮。
    “陸夕寒？”
    此人正是此前不久見到的柳桾。
    她為什麽會在這兒？
    “見過老祖。”
    原來門徒口中的“貴客”是她啊。
    柳桾絲毫不意外會在這裏見到陸夕寒，隻是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就來了這法相寺，至少，不會這麽早。
    柳桾以為，她的這條線至少從來沒有變過。
    確實，有些事是沒變，她來了這法相寺，身上也中了毒，隻是這毒……
    柳桾隻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這毒跟末相歡身上的同源，甚至還是同一種。
    這種妖毒沒有解藥，就連曾經的妖尊者末相歡都無法去除還被它折磨了上百年。
    末相歡記不得了，可她，陸夕寒，那日分別時她還好好的，看來中這妖毒的時間並不久，更有可能，她見過下此毒者。
    所以在看見陸夕寒並認出她身上所中的妖毒的時候，柳桾便有了個計劃。
    此妖毒無解，她見過這毒發作的模樣，滿背的雪花紋路，再慢慢的潰爛漫延，直到整個身體都腐爛掉。
    末相歡前有大乘期的修為，又在秘境中待了那麽久，所以才能一直壓製著沒有漫延到全身，如果陸夕寒隻是個“普通人”，哪怕以她現在化神境的實力也撐不了多久。
    此妖毒詭譎，根本不可能是現在這個妖界能煉出來的東西，也不是修煉所產之物，不然絕對會在這毒上殘留主人的妖氣。
    說是妖毒，可這個東西，更像是……那個時候的產物，可它卻又能被九幽琉璃火祛除，遠沒有那個時候的那些產物難除。
    這個東西，更像是仿造出來的。
    而且，總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才數月不見，你……為何身中妖毒？”
    聞言，陸夕寒斂下眉眼沉默須臾，忽的抬頭言辭懇切地拱手說道：“求老祖救晚輩一命！”
    “晚輩本欲外出曆練增強見識，可誰知在曆練途中遭人暗算，中了此毒，在多方求問之下才得知世間有一種火能祛萬毒，又聽聞能取此火者寥寥無幾，這法相寺住持大師便是其一。”
    “因著曆練之地離八十六連島不遠，晚輩便想來此求一求住持大師幫一幫晚輩，不曾想倒是先遇上老祖。”
    “聽聞老祖也擁有此火，住持大師日忙，若得老祖襄助也是極好的，晚輩求老祖出手相助！”
    柳桾沉默的盯了她一會兒，看著陸夕寒為了活命甚至這般低下求人的模樣。
    一個求死不能，一個拚命想活，她們從始至終都不是一路人，哪怕同為一個時代來的。
    抬腳接著朝外走去。
    “跟上。”
    陸夕寒眼中一亮，忙的跟了上去。
    而守門的門徒從頭到尾看得都雲裏霧裏的，一轉頭，就看見了自家住持不知何時站到了庭中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這邊的事情。
    靈慧是他們那一屆最具慧根的佛修，同時又擔了這個住持很久了，雖然每日都看見他很忙，待人處事都是進退有度。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很通透，所以對誰都不交心，也沒有能稱得上朋友的人，“貴客”，已經是最大的禮待了，如今這世間也沒有幾個能在他這裏得到“貴客”的稱代，至多隻有“客人”。
    而這位極具慧根的大師，此時站在庭中卻頭一次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著什麽，隻是在那兒站了很久。
    ……
    柳桾所住的禪房很普通，普通到讓陸夕寒覺得配不上她的身份。
    清桾仙人，世間至高，甚至連好一點的房間都不給她住嗎，法相寺是不是自恃過高了？
    陸夕寒初來此地，卻不知道這法相寺雖大，來往之人雖多，卻從不留人過夜，全都是在寺外或是其他島上住宿，能留人，那這個人真就是“貴客”了。
    禪房落坐，柳桾不緊不慢的給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麵前，就像第一次見麵那般。
    陸夕寒也不拘束，拿了茶喝了一口，柳桾才出聲道：“幫你祛除妖毒可以，不過吾也想問你些事情。”
    陸夕寒放下茶杯：“老祖請問。”
    “你可清楚，是何人給你下的毒？”
    陸夕寒如實回答：“那個人穿著黑袍，看不清臉，身形鬼魅，連我都發現不了它的蹤跡，也沒有露出一星半點氣息，當時都來不及反應隻瞟見了一眼它就不見了。”
    柳桾沉吟了好一會兒，又問：“既沒有露氣息，那身形幾何，可有聞到什麽平常的那些氣味或味道？”
    陸夕寒雙手握著茶杯，合上眼睛好像在認真的回想著當時的情景。
    “周圍當時很雜，我當時剛擊敗一頭六階妖獸，正準備去挖它守著的靈藥，結果那個東西趁我還沒恢複就在背後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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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它錯身離開的時候，我好像，除了聞到那妖獸的血腥味，靈藥的藥香，泥腥、燒焦、腐敗的落葉、草木……”
    陸夕寒猛的睜開眼睛：“不對，除了腐敗的落葉，還有它身上也有腐爛的味道！而這味道中，好像還有……”
    陸夕寒眯了眯眼睛：“草木被碾爛的那種苦澀的味道。”
    “這兩樣都是那個東西身上散發出來的，我沒記錯。”
    陸夕寒木了一下，突然抬頭看向對麵的還在沉默著的柳桾：“他的身上，也有妖毒？！”
    柳桾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倒是不笨。”
    甚至比絕大多數人都強，畢竟是女主嘛，就那一瞬間的事還過了這麽久還能捕捉到這麽多東西，並且馬上又能聯想到別的，能不強嗎。
    陸夕寒不解：“可是為什麽？”
    “他既然能使用這個妖毒，解決的方法也能輕易得知，為什麽不把自己身上的妖毒給去掉？”
    柳桾淡淡的說道：“要麽，他本身就帶著此毒，不想去除，要麽，他身上的毒就連九幽琉璃火都祛不掉。”
    “可是，就連九幽琉璃火都祛不掉的毒，真的存在嗎？”
    柳桾沉默一瞬。
    “有是有，隻是……不存在於陸上罷了。”
    甚至，不存在於上界。
    九幽琉璃火，隻是形氣便能灼人靈魂，哪怕是那些仙人被它灼烤久了也會變得虛弱甚至死亡。
    若是存在連它都祛不掉的毒燒不掉的東西，除了天和地，那就隻有那些曾經遺漏掉沒被鏟除幹淨的東西了。
    一個下界的妖界，居然還能有這些玩意？
    那人要麽倒黴透了，要麽就是膽大妄為得很，居然自行背負上這玩意，可是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變故，沒有從根源分化這些毒出來，而是隻能仿造出相似的東西。
    而且這人居然還能一直屈居於小小的妖界，也沒有出來禍害外界的修士，柳桾有些看不懂此人了。
    “有這些信息足夠了，法相寺夜不留人，天色將暮，你是想現在解決你身上的毒，還是明天過來？”
    陸夕寒一愣：“還有這規矩？”
    “嗯，所以，你怎麽選？”
    “祛除我身上這些妖毒需要多久？”
    柳桾淡漠的出聲道：“你中毒的時間不長，半盞茶的功夫足矣。”
    “不過，過程會很痛苦，就像把皮肉扒下來再重塑。”
    陸夕寒起身坐到了更開闊一點的地方，一臉淡然。
    “無所謂，更痛的又不是沒經曆過。”
    柳桾輕笑了一聲，掌心慢慢蓄來火焰。
    “哦，是嘛？那今天，你該體會到什麽才是真正的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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