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人都到齊了，現在開始開會。”薑林環視了一圈在座的眾人，朝邊上的楊戩點了點頭。楊戩會意，起身朝門口的兩名正在忙碌的低階參謀示意了一番。會議室門口的兩名低階參謀轉身出了會議室，從外麵將門關閉。
    “情況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我就不重複了。事態比較緊急，否則也不會這麽倉促，一點也不給你們修整的時間。”薑林望著眾人風塵仆仆的樣子，心有不忍。
    “為首領、為大唐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在座的眾人忙起身肅手而立，神情很是嚴肅。
    “行了，行了。坐吧，開會。”薑林望著這些士氣高昂的部屬，也不好再多廢話。
    大唐國十一年秋，周國突襲大唐國風陵渡渡口，造成四團一百五十二名官兵陣亡，四團政委、參謀長以及大唐國武裝力量總政委趙安國犧牲。之後薑林經過深思熟慮，將常年駐守在平城附近的一團政委劉良擢升為大唐國武裝力量總政委。一是因為一團最早組建，劉良政委屬資曆最老的那一批幹部；二也是因為劉良政委這些年在一團著實幹的不錯，與駐地的鬼方人打交道之時也頗有水平。這樣的政工幹部屬打著燈籠都難找的。
    後來劉良上任後，在對已經擴充為六個團的大唐國武裝力量進行巡視時，發現了不少的問題。索性借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契機，掀起了一股為時一年的整風運動。還別說，這一年的整風運動完成後，六個團上到團長、團政委，下到普通士兵，精神麵貌均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變化。
    不僅如此，在總參、防務部這些機關單位內，也趁機增設政工幹部的職務，循著作戰部隊的路子也掀起了一股改善精神麵貌的整頓工作。等曆時半年的整頓工作完成……便是連王郊也不會在薑林麵前再像以前那般的肆無忌憚地開玩笑。
    “今日就兩個議題。周國的請求，我們允不允，允與不允都需要說出理由？若是允了，後續的事情該如何操作……”眾部屬坐的筆直，薑林也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樣放肆，亦是坐得端正，很嚴肅地望向眾人。
    “首領……”薑林話音剛落，坐在薑林右手邊的王郊先開了口。隻是一聲稱呼後，卻又沉寂了下來。
    “什麽事？”薑林頭微微一扭，看向了王郊。
    “石平說，安邑城裏已經傳遍了的周國薑尚太師和你的事……是不是真的？”王郊終於開了口。而隨著王郊這個問題問出，在座的眾人亦是紛紛朝薑林望了過來。
    “這件事，和咱們大唐國允不允周國的請求，有關係嗎？”薑林朝眾人環視一圈，目光最後又落在了王郊的方向。
    “有關係，而且關係很大。”王郊很是肯定地答道。
    “怎麽講？”薑林望向王郊，氣定神閑地問道。
    “此事若是真的，周國先侯姬發之妻現在便成了首領之姊，姬發便成了首領姊夫，而現在的周國君侯姬誦，便成了首領之甥。加之我大唐國太夫人、首領之母衣冠塚位於西岐附近的薑水之側……總之，無論是從姻親關係，還是從保護祖宗陵寢角度考慮，允不允這個話題，其實已經沒有討論的必要……周國太師薑尚在這個時候將首領的身世之謎向世人道出……按首領的話講，頗有些道德綁架的意思。而且，不得不說，周國太師這一招，著實的很漂亮……”楊戩循著王郊的思路，朝薑林解釋道。
    “周國太師……我一直沒見到其人。我的這個身世，其實不是周國太師挑明的，是周國太師的師兄、你師父他老人家上趕著……不等弄清楚周國太師的傷情，就帶著兩位夫人、四個孩兒從晉陽城趕來認親。”薑林目光望向楊戩，口氣漸漸地有了些怒意。
    “呃……師父他老人家的心思，屬下此刻已經多少能理解一些。這些年師父他老人家總是說：‘我歲數大了，沒幾年活頭了。就想在臨死之前再見見你大師叔，將你大師叔的家事安頓好，我死也就能閉上眼睛了。’此前屬下還在想大師叔他老人家能有什麽家事，需要師父出麵的。現在想來，師父念叨的肯定就是首領身世這件事。”楊戩察覺出了薑林言語中的不悅，但卻也是氣定神閑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來。
    “石平，安邑城裏關於這件事，現在已經傳到哪一步了？”王郊望向坐的比較靠後的石平，朗聲問道。今日在座的眾人當中，隻有石平這兩日在安邑城街市上溜達過，此刻眾人隻得通過石平繼續了解安邑城的情形。
    “自多年前虎方雲夢部族與我大唐國建交起，首領早些年的經曆便成了當時最流行的奇聞軼事在安邑城中到處流傳。現在安邑城的一些飯館裏，還衍生出了專門給食客講故事的人。這些年，首領早些年的經曆不敢說全天下，至少在大唐國和附近的周、商域內，定是已經廣為流傳。今日懼爺爺將首領身世道出，還說這十多年他和周國薑尚太師頻繁通信，都提說過首領的家事，有了這些書信做背書，再結合首領早些年的經曆，安邑城民眾其實很快就能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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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尚未接到出城來向楊總長報道的命令之前，在安邑城一家經常去的飯鋪用飯時，也是聽講故事的人說的，今日薑尚太師與周國先侯夫人剛剛抵達，首領便攜帶兩位夫人和四個子嗣前往醫院探視，還下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救治薑尚太師。”石平想著今日自己在安邑城街市上的所見所聞，朝眾人答道。
    “也就是說現在想用強硬的手段將消息封鎖，也封鎖不住了。”王郊環視了一圈眾人，最終目光也是落在了薑林身上。
    “我若是堅決不承認這樣的事實呢？”薑林摳了摳自己指甲縫的髒物，頭也不抬、口氣很是輕鬆地說道。
    “那首領就最好現在開始祈求周國不要被戎人、羌人所滅，否則不管我師父和我大師叔二人心裏是怎麽盤算的，以現在的情形，周國若真的被西部的戎人、羌人滅了……天下諸侯和方國還真有可能會對我大唐國生出不滿之意來。首領，人言可畏啊……這不是你一個人認不認的問題，隻要全天下人都認定了你是周國太師薑尚之子，那……”老成的楊戩仿佛在這一刻明白了自己師父懼留孫為何大張旗鼓地對外宣稱薑林身世的原因。
    “好吧。那第一個議題就算議出結果了，第二個議題呢，你們都有什麽想法？”薑林“無奈”地看了看眾人，終究是屈服了。
    “既然首領同意了周國所請，就請首領下令，盡快……”楊戩循著自己師父懼留孫所鋪墊的前奏，起身繼續朝薑林建言道。
    “首領，標下有和楊總長不同的想法。”不等楊戩將話說完，坐在遠端的石平起身，朗聲開了口。
    “我……話還沒說完……你知道我要說什麽？”不僅僅是楊戩，便是邊上諸多與會者都有些懵圈。楊戩隻是開了個頭，什麽方略都沒說，就有人起身反對，確實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
    “楊總長，我所不讚同的，正是你的這個‘盡快’……”石平轉向楊戩，很是認真地說道。
    “卻是為何？”前些年任二團參謀長，後來因在唐、商之戰時表現突出，戰後被調入總參謀部的孫玉書替眾人開了口。
    “前些年，總參的交流學習班上，首領講的《圍魏救趙》係列戰例，諸位不記得了？”石平環視了一圈眾人，語氣很是平靜地說道。
    “嗡……”會議室裏，眾人立刻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周國，兩年前那可是剛剛突襲過我風陵渡的……現在因著懼爺爺和周國老太師的關係，因著一個尚未證實的首領身世之謎，便要我大唐國協助退敵……周國滅亡了，天下諸侯和方國可能是會對我大唐國生出不滿之意來，但若是我們就這麽不假思索地應下了周國所請，恐怕天下諸侯和方國又會覺得我大唐國好說話、好欺負吧。”
    “兩國相交，不能隻考慮私人情誼。懼爺爺和周國老太師兄弟情深是不假，首領真的是周國君侯姬誦之舅父，我們也不懷疑，但僅憑首領私人之關係，就要摒棄前些年的兩國之間的敵對情緒，讓我大唐國將士就此立刻協助周國退敵……試問諸位，我們的政工幹部該如何動員我們的戰士才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石平離開了自己的位子，竟然繞著整個會議室走了起來。
    “繼續講……”薑林對石平的這一番言論不置可否。
    “好，現在因為首領身份的原因，周國不得不救。但什麽時候救，該怎麽救？標下覺得這個時機必須掌握得恰到好處才行。救的早了，周國沒被戎人、羌人打怕、打疼，等戎人、羌人退了，周國轉過頭轉眼忘了我們的好，甚至再與我們為敵，那我們豈不是純屬出力不討好？”
    “但若是救的晚了，周國被戎人、羌人滅了……即便不滅，半死不活的，恐怕以後這周國的小君侯又要以舅甥的關係相要挾，將首領再道德綁架起來向我們尋求援助，到那時候我們是援還是不援？”石平已經繞著會議室走了一圈。
    “接著說。”薑林見石平停頓的時間有些長，會議室內的眾人紛紛緘默不語，隻好自己開口打破了會議室的寂靜。
    “依標下所想，首領可效仿《圍魏救趙》係列戰例裏的齊國，現在向周國正式回複我大唐國同意派兵協助退敵的事項。不過因為我們大唐國調動軍隊、後勤補給尚需一些時間，需要周國先自行抵抗一段時日，給我們留點準備的時間。然後派出各部偵察兵渡過大河，嚴密監視對岸戎人、羌人和周國軍隊的動向與態勢。周國軍隊不被打散、不被打殘、不被消耗的七七八八，我們大唐國的軍隊堅決不過河。戎人、羌人的騎兵隊不退卻一大半，我們大唐國亦不過河。等我大唐國軍隊渡過大河之時，周國再也無整建製之軍隊，戎人、羌人亦是人困馬乏……到那時候，這戰事還不是我大唐國想怎麽打就怎麽打？”石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手按在椅背上，朝眾人幽幽地說道。
    ……
    會議室安靜極了。
    “並且，標下還有個想法……”石平見眾人沉默的時間有些長，薑林也沒再開口，索性自己打破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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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想法？”距離石平最近的一個年輕參謀問道。
    “用首領的話講，便是請神容易送神難……”石平用很大的聲音朝眾人說道。
    “嗡……”正在思索的眾人紛紛朝薑林望了過來。
    眾人目光這麽一聚焦，薑林這臉頓時就掛不住了。
    “這話是首領以前說的，不是昨日說的……”石平趕忙朝眾人解釋道。
    “我昨日和你也什麽都沒說……”石平不解釋不要緊，這一解釋，薑林更緊張了。
    “啊……對，昨日我隻是和首領簡單地吃了頓飯。”石平也回過味來，自己臉一紅，朝眾人又道了句。
    “嗡……”眾人看看石平，又轉頭看看薑林。看看薑林，又轉頭看看石平，漸漸地想起石平與薑林私下裏的關係，倒也品出點什麽來。
    “既然首領已經同意了石平的策略，那我等就按這個策略開始調兵，派偵察兵渡過大河。敢問首領，打算調哪幾支部隊開赴周國？另外我們的後勤補給是全靠自己，還是周國可提供一部分？我們需要達成的戰略目標是什麽？還有就是周國提出了立刻釋放兩年前俘虜的精銳，要不要一起答應？”楊戩從石平的話中已經聽出了薑、石二人昨日已經見過麵，想必石平今日會議上道出的這一番策略定是薑林提前授意。既然如此，那也沒有再繼續討論的必要，因為石平剛才說的這一番策略，可以說是基於現在周、唐兩國之現狀，最是合適的策略。並且，這些策略裏，多多少少的有首領的意思在裏麵，貿然反對，自己一眾人又拿不出個能用的策略來，豈不是讓人多想。
    “周國剩下的那些戰俘先不要放，距離當年承諾釋放他們的時間節點，尚有些時日，許多後勤運輸方麵的工作還需著落在他們身上。倒是商國的那些戰俘……逢此關鍵時刻，負責看守這些戰俘的警備隊亦需要開赴大河邊，以備不測……將商國的戰俘立刻全部釋放，命除孟津渡駐軍、平城駐軍外所有部隊即刻整軍，五日內抵達唐、周大河邊境，等待後令。至於其他的，由你們總參即刻製定詳細計劃，兩日內拿出一個可行的作戰計劃來。關於戰略目標麽，先以趕走戎人、羌人為要。”薑林見楊戩很識趣地接受了石平的策略，也不再多廢話，將自己早就盤算好的命令道了出來。
    “諾。我等連夜開始製定計劃！”楊戩起身朝薑林行了一個軍禮，其他人也紛紛起身素手而立。
    薑林起身朝眾人點點頭，甩著自己的馬鞭出了會議室房門。隻是，當薑林剛剛走出會議室，會議室內幾名年輕點的參謀立刻將石平架起，生生抬到充滿怒意的楊戩和王郊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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