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笑著把一張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你是來問圓圓的事情吧？如果我沒推算錯的話，他碰到的應該是你奶奶。”
    方老太一邊說話，一邊點了點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有陸家爺爺奶奶，還有陸之野的父母，坐在陸奶奶身邊的，赫然就是麵前的方老太。
    “你手裏也沒有你奶奶的照片吧？這也是我僅留的一張。”
    當初出事太過突然，很多東西都被抄走了。
    帶不走的，好多都被一把火燒了。
    包括那些照片！
    照片中的幾人，意氣風發。
    閆文清他們還是年少的模樣，兩個老太太笑得溫婉，赫然是閨中密友。
    “這照片還是我們當初托人拍的，你奶奶那個時候都40了，看不出來吧。”
    方老太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間全是笑意。
    不知不覺，一晃30年了。
    陸之野緊緊攥著那張照片，眼睛也不自覺的濕潤了起來。
    他不是個蠢人，方老太似是而非的話，以及自己能夠重生回來，這種種跡象都表明，和自己的奶奶有關。
    在陸之野的記憶當中，從記事的那一刻，就是小腳的奶奶，背著自己晃來晃去。
    別人都說小孩六七歲才開智，之前的事情會逐漸的淡忘。
    可陸之野連兩歲的事情都記得，記憶中的小老太總是用她幹枯又修長的手，輕輕給他拍打身上的灰塵。
    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梨渦，眉眼一彎，仿佛所有的苦難都能過去。
    那時候的陸之野剛和村子裏的人打一架，回來聽到奶奶溫聲細語的安慰，再大的委屈也都咽下去了。
    方老太扶了扶耳邊風鬢發，聲音有些飄渺：“有些話，我不能說太多。
    但你記住一點，無論任何時候，都有人在記掛著你們呢。
    圓圓因為初從鬼門關走一趟，所以才有這種思想。
    三魂七魄還沒有穩固，等到後麵慢慢淡忘就好了。
    至於這一行，原本你那小閨女和我有些緣分。
    可似乎也被你奶奶抹掉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等我走了以後，我的這些東西啊，你就埋在後院西南角，再不碰這些東西。”
    方老太的話，好似在交代後事。
    這讓陸之野心中有些不安，他垂眸看向坐在床上的方老太，就看到老太太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仿佛又回到了照片上那一刻的歲月靜好。
    “行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
    趕緊回去休息吧，時候也不早了。”
    陸之野嘴巴囁嚅了兩下，想要說些什麽。
    可看到方老太把身子扭過去，他又閉上了嘴巴。
    轉身離開以後，輕輕的把門帶上。
    誰都不知道的是，剛過了淩晨沒多久，老太太之前還渾濁的眼，一下子變得清明了起來。
    她仿若又做回了那個不諳世事，快樂的女孩：“陸姐姐，你來接我啦？”
    回應她的是，不斷搖曳的煤油燈。
    “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
    你看你孫子現在好好的，這一世一定平安順遂的！
    唉，多虧了你來接我，要不然，我一個人還找不到你呢.........”
    隨著煤油燈的熄滅，方老太亮晶晶的眼眸，也緩緩合上。
    她的手中，還緊緊的攥著那張照片.........
    第二天，閆文清推開門，準備叫方老太起床吃飯時。
    看到她穿著一身嶄新的衣服，雙手交叉放在腹部。
    靜靜的躺在那裏！
    在一瞬間，閆文清心中湧起了不好的預感。
    她顫抖著嘴唇喊了兩聲：“娘，幹娘........”
    可任憑她如何呼喊，再沒有了那個跛著小腳的老太太，笑著做起身回應。
    閆文清失聲了許久，等到不明所以的小安走過來，輕輕推她一把時。
    閆文清才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雙膝跪地，顫抖著身子，一步步的往方老太的床邊挪。
    小安被嚇了一大跳，仿佛知道了什麽，眼裏憋著一泡眼淚，快速往隔壁院子跑去。
    隻是還沒等他跑到隔壁院子，陸之野和溫思禾就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怎麽了？咱娘哭什麽呢？”
    陸之野扯出小安，小安的眼淚再也憋不住：“方奶奶，方奶奶好像走了.........”
    陸之野仿佛被人打了一記悶棍，從昨天方老太給自己說那些話開始，陸之野就猜到了會有這一刻的發生。
    可他沒有想到，這一刻竟然來的這麽快！
    快到讓他猝不及防.......
    他跌跌撞撞的方老太的屋裏衝，看著哭的和淚人一樣的閆文清，陸之野有些不敢去看躺在床上的方老太。
    他的眼眶赤紅，鼻尖酸澀不已，稍微一眨眼，眼淚便撲簌簌的往下落。
    一時間，整個小院，都是壓抑的哭聲。
    團團和圓圓起床以後，聽到這邊的動靜，還以為是咋的了。
    連帽子都顧不上戴，就往這邊跑。
    看到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的方老太，兩個小孩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團團早熟一些，好似知道了這意味著什麽？一下子便紅了眼。
    圓圓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方老太的麵前，伸出手抓住方老太的胳膊：“方奶奶，你起來呀，起來和我玩呀。
    是不是昨天我問你的話，你生氣啦？
    我不問你了，你快點起來和我玩呀。”
    孩子的童言童語，更讓在場的大人崩潰大哭。
    任憑圓圓怎麽晃動方老太的胳膊，曾經那個笑著站在門口，會手把手教他們捏麵團的方老奶奶，再也回不來了。
    “媽媽，方奶奶怎麽不起來？她答應我今天給我捏個小雞的。
    她怎麽不起來和我說話？媽媽.........～”
    圓圓也意識到了什麽，嗚嗚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陸之野抹幹淨眼淚，從方老太的手中把那張照片抽出來。
    簡單給她整理好衣服，便從隔壁的柴房裏麵拿出了一掛鞭炮。
    村子裏麵驟然響起了鞭炮聲，這把不少人驚得都從麵碗裏抬起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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