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上趕著往陸大隊長家貼的人，如今恨不得踩死他們。
    這件事說不上誰對誰錯，因為陸家的事情，導致整個村子都抬不起頭，這是事實。
    一個老太太滿臉堆笑地望著陸之野，指甲蓋裏麵嵌著汙泥，笑嗬嗬的說道：“小野啊，聽說你現在公司開的大的很。
    你們那裏還招不招人啊？我家耗子還在家呢，要是招人的話，讓他這次跟你們走。”
    陸之野不動聲色的撇開老太太的胳膊：“暫時沒有招人的打算，如果以後有會通知大家的。”
    那老太太臉上的笑意驟然一僵，很快又反應過來：“看你這話說的，聽說陸川在你們那還當個小工頭呢？
    他家這次出了這事兒，肯定不能再在你那裏幹活了吧？
    我們家耗子和陸川一樣大，以前還是生產隊的小隊長呢，組織能力不比他差嘞。
    你直接讓陸川離開你們工程隊，讓耗子進去得了。”
    陸之野覺得這老太太青天白日的說胡話，然而，抬眸在人群中掃視了一眼，發現很多人眼睛都亮晶晶的盯著他，仿佛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他眸光一沉，聲音冷冽的說道：“我這個人看人做事，並不會因為家裏的事情就牽扯到個人。
    況且陸圓在外麵做下的事情，和陸大隊長一家有什麽關係？
    他們為啥要平白無故背了這個罵名？”
    老太太叉著腰，倒吊著眼：“那不是他教出的好閨女嗎？
    當初村子裏唯一一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給到他閨女了，聽說一家子每個月還要給陸圓寄不少錢。
    那個詞兒咋說來著？供養！
    要我說，陸大隊長腦子早就犯糊塗了，一個丫頭片子，非得供上大學，現在好了吧？這個喪良心的，竟然加入了國外國籍。”
    老太太越說越激動，如果陸圓在此處，她恨不得能抓花陸圓的臉。
    陸之野沒理會這目光短淺的老太太，邁開大步，往陸大隊長家裏走去。
    老太太還在那裏唾沫星子橫飛。
    有些眼神活泛的相互對視了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此刻的陸家老宅裏麵，陸家的女人哭得肝腸寸斷。
    陸大隊長他們站在院子裏，眼眶紅紅。
    陸川幾乎是踉蹌著跑到院子裏。
    看著矮藤床上，蓋著白布的老人，陸川一個八尺男兒，哭的和孩子一般。
    幾乎是從門口跪著，爬向藤床。
    他的到來，讓屋裏麵女人的哭聲更大。
    陸大隊長伸出滿是老繭的手，使勁兒搓了搓臉。
    他滿臉愧疚與無奈，幾乎沒有臉麵去麵對整個陸家。
    陸之野就是這個時候來到大門口的。
    陸大隊長看到他的那一瞬，佝僂著身子走了過來。
    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包供銷社買的煙，遞給陸之野。
    陸之野雙手接下，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過了良久，陸大隊長才沙啞著聲音說道：“多謝你能回來。”
    陸之野心中也不好受，他低聲說道：“陸叔，節哀順變.........”
    陸家二叔也走過來，苦巴著一張臉，對著陸大隊長說道：“大哥，你讓小野往屋裏坐吧。
    外麵人那麽多，讓別人知道他和咱們家有牽扯，對他幹生意也不好。”
    陸大隊長神情一緊，連連點頭說道：“走，我們往這邊走。”
    幾人來到偏房，這邊放著幾個板凳，還有一張四方桌。
    桌子上散的都是煙，想來是平時議事的地方。
    陸二叔伸出袖子，把椅子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的把板凳放在陸之野身後。
    有些話，陸大隊長不好說，陸二爺斟酌良久，衝著陸之野說道：“小野呀，我們家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按理說你剛回來，我們提這個要求不太好。
    可這是老爺子的遺願........”
    陸二叔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起來。
    他費力地用袖子把眼淚抹幹淨：“老爺子說，他是看著圓圓長大的，絕不信她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
    你們都在京市有人脈，聽說小溫知親的母親，還是大學裏的教授。
    能不能拜托她問一問，我們家圓圓到底是咋回事呀？
    當初說跟著導師做研究，再後來又說去國外公費留學。
    這麽些年也沒來幾個電話，我們也讓陸勇打聽了，但她的痕跡好像被抹去了。
    再傳來消息就是這個消息。
    我們雖然不信，可架不住眾口鑠金。
    大哥一家一輩子清清白白，上對得起領導下，對得起社員。
    如今莫名背上這樣一個名頭..........”
    “陸勇一家回來了嗎？”
    陸之野問了一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陸二叔的眼淚還泡在眼眶裏，突然被轉移話題，他嘴比腦子快，應聲道：“已經坐火車趕回來了，估摸著明天能到。”
    陸之野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來村子裏傳話的到底是誰？
    他人現在還在不在這裏？
    如果是一同出國的學生，哪怕再義憤填膺，也不會鬧到別人家裏來。
    畢竟整個華國這麽大，那人總不可能是咱們黑省的吧。
    會不會是和陸圓有什麽不好的仇怨？
    故意過來抹黑？如果是這種情況，那結的仇可不小。”
    不得不說，陸之野的腦子轉的就是快，三言兩語就把那人的心思說的明明白白。
    這一點整個陸家人都沒有想到。
    因為在他們看來，如果十裏八村出了一個賣國賊，一傳十，十傳百，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陸大隊長宕機的腦袋，終於開始轉動。
    他緊張地攥緊衣袖：“這個我們倒沒有注意。
    他們當時是三個人來的，我們還以為是義憤填膺的知識青年。”
    “這件事發生幾天了？你們有沒有派人跟著這三個人？”
    “沒有。”
    陸大隊長和陸二叔對視了一眼，苦笑一聲：“當初他們傳播了這幾個村子，我們光顧著安撫村民呢。
    還有食品廠那邊一堆爛攤子事，就沒去看這幾個人。”
    陸之野覺得，這三個人費周折來到黑省，不看到陸家的慘狀，他們絕不會離開。
    十有八九還在縣城，他猛地站起身，衝著陸大隊長說道：“陸叔，讓隊裏的拖拉機，送我去趟縣城。
    另外找幾個有身手的青年跟上我。”
    陸大隊長和陸二叔不明所以，但還是喊了幾個人過來。
    雖說這個時候大家對陸大隊長一家意見很大，但陸之野要用車，尋常人巴結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有意見？
    隨著拖拉機突突突地離開村子，坐在村口的那個老太太，撇著嘴，抖著腿說道：“這老陸家的不是說要卸任嗎？
    咋還能用大隊裏的車？”
    “行了，你可閉嘴吧，但是人家陸之野要用的，回頭被他聽到了，嘖嘖嘖........”
    老太太一聽這話，趕緊閉上了嘴巴，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想不到這小子這麽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