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十六心裏暗罵瞧你這點芝麻綠豆大的膽子！
    這點場麵算個屁？
    前幾天在地窩子，成年的熊瞎子和老虎我們都打過照麵。
    老子我還親手摸過那大蟲毛茸茸、厚實實的爪子呢！
    不僅如此，還拔了不少老虎毛呢！
    更別提……
    那山神爺都親自顯靈了……
    江大福你個榆木腦袋懂什麽叫山神爺嗎？
    你懂李總在山神爺心裏頭是個什麽分量嗎？
    你懂什麽叫老天爺賞飯吃的‘天選之子’嗎？
    不就是養兩隻通人性的雲豹和豹貓？
    李總家裏金山銀山堆著，還養不起它們幾口肉？
    再說了，這倆家夥都通靈性得很，真要是不懂事、敢禍害鄉親們家禽家畜的混賬東西，早就被國慶懷裏送去見閻王了，還能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裏？
    拖拉機再次轟鳴著駛向前方炊煙依稀可見的村落。
    顛簸的車鬥裏，母雲豹親昵地將碩大的頭顱靠在李星鋒的胳膊上蹭了蹭，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如同家貓一般溫順。
    幼崽們在李保國僵硬卻溫暖的懷抱裏，嗅到母親熟悉的氣息，也漸漸停止了不安的扭動和嘶叫，蜷縮成毛茸茸的小團子安靜下來。
    江大福赤著胳膊，粗壯的手臂青筋虯結，把方向盤打得虎虎生風。
    鐵殼拖拉機在坑窪不平的土路上像脫韁的野馬般往前躥，引擎嘶吼著，車身劇烈地左右搖擺。
    車鬥裏的眾人被顛得東倒西歪，像簸箕裏的豆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五髒六腑都快被震到嗓子眼，骨頭縫都跟著發顫，胃裏的酸水直往上湧。
    “大大大福哥”李星鋒麵色發白，緊緊抓著車鬥邊緣的鐵欄杆，聲音被顛得斷斷續續發顫，帶著哭腔。
    “穩著點啊！我們是人，又不是你拉的莊稼，再這麽顛下去，骨頭都要被你抖散架了！”
    邊上的榮小寶，齜著牙，揉著被撞疼的後腰，疼得直抽冷氣，額頭上密布著細汗。
    江大福從後視鏡裏瞥了眼車鬥，咧開被曬得黝黑的臉，露出兩排白牙“我知道，你們自己抓好嘍！要是拉的莊稼，我還不敢開這麽快呢！”
    一邊說，一邊抓著方向盤打著圈，精準地避開路上最大的幾個土坑，激起更大的煙塵。
    李星鋒緊抿著唇，靠在車鬥擋板上，身體隨著顛簸起伏，沾滿塵土，額角的青筋隨著顛簸（清晰可見地輕輕跳動、
    壞了，這是把他們當人了，但沒完全當人。
    拖拉機一路風馳電掣，路過後場曬穀場的時候，殺年豬的眾人看清是進山的人回來了，紛紛直起腰，衝著車兜子用力地揮手，嘴裏喊著聽不清的招呼。
    李星鋒被顛得腦瓜子嗡嗡直響，像塞了一窩蜜蜂，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覺得渾身散了架，隻能疲憊地扯著嘴角勉強回應。
    榮小寶這個現眼包卻不然，興奮地扒著車鬥欄杆站得筆直，身體搖搖晃晃卻努力保持平衡，整個人像打了雞血，激動地衝眾人大幅度地揮手，嘴裏還“嘿喲”“哈嘍”地大呼小叫，聲調拔得老高，活像個打了勝仗凱旋的將軍。
    如此咋咋呼呼的模樣，讓站在一旁的婉月羞得臉頰緋紅，悄悄往車鬥角落裏縮了縮，恨不得把整個人都藏起來。
    沒辦法，她是小寶的未婚妻，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嘖嘖嘖，看看，村裏人多熱情啊，看到我們又是揮手又是打招呼的。”直到四輪拖拉機駛出後場很遠，喧囂的人聲被甩在身後，榮小寶還在意猶未盡地回味無窮地搓著手。
    “你可拉倒吧！那是村裏人跟鋒哥打招呼呢！”貝之倫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抬腳不輕不重地）踹在榮小寶小腿上。
    這小子也太拎不清了，“你什麽樣自己心裏沒數嗎？你能有鋒哥在村裏的威望？”
    說著還皺著眉，一臉嫌棄地拍了拍自己被榮小寶蹭到灰塵的胳膊，那表情，仿佛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在拖拉機“噠噠噠”的轟鳴聲中，江大福把一行人穩穩停在李星鋒家院門口。
    隨後調轉車頭拉著江國慶回了自己家，拖拉機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漸漸消失在巷子深處。
    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
    李星鋒一眼就看到自家媳婦王夢婷正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曬太陽，姿態慵懶。
    旁邊的藤椅上躺著的是江國慶媳婦沈文溪，倆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聽到門軸轉動聲，倆人同時睜開眼，當看清門口那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時，都愣住了。
    “沈文溪，國慶回家了，你趕緊回去吧！對了，讓他把我的狼皮和熊皮拿過來。”李星鋒率先開口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沈文溪聞言，撇了撇嘴，嘴角向下彎著，同時無奈地搖了搖頭，帶著點促狹的意味，“嘖嘖嘖，咋了，這才剛回來就嫌棄我礙事了？重色輕友的家夥。”
    李星鋒絲毫不在意，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伸開雙手，大步走到藤椅邊，把王夢婷不由分說地摟進懷裏“我這人臉皮厚，根本不在意，就怕你看著不好意思。”
    “不要臉！！！”沈文溪“騰”地一下紅著臉罵了一句，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隨即提高嗓門，衝著後院喊起來“小雨，小雨，你爸爸回來了，跟我回家看爸爸去！”
    自從懷上二胎，沈文溪這段時間常跟村裏大姨們湊在一起納鞋底、聊家常，性子倒是開朗潑辣了許多，嗓門也大了，不再是以前那種暗戳戳，細聲細氣的樣子。
    “臭死了！”被李星鋒結結實實地摟在懷裏，尤其是看到榮小寶四個人也探頭探腦地走進院子後目光齊刷刷看過來，王夢婷臉頰“唰”地飛紅，小聲嘀咕了一句。
    但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含在喉嚨裏。
    “讓我抱抱，媳婦，我好想你啊！”李星鋒卻抱得更緊了，下巴親昵地抵在她發頂蹭了蹭。
    “這次進山，我沒給你帶現成的禮物，但是帶了不少好寶貝回來。”貪婪地吸了口自己媳婦身上的香氣，李星鋒小聲道
    “小李呀，你安全回來就好。”王夢婷心尖微顫，柔聲回應，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用指尖輕輕撫上他布滿粗硬胡茬的臉頰，感受著那紮手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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