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能不能自己吃自己的？”
    虎子放下筷子，筷子在碗沿磕了一下，發出輕響，他胳膊肘往桌上一撐，身子微微前傾，語氣帶著點無奈
    “咱們都是自家兄弟，都是星海人，又不是在外頭應酬那些陌生人，搞這麽生分幹嘛？”
    隨後又頓了頓，眼神掃過兩人碗裏幾乎沒動的菜，又故意皺著眉補了句
    “你倆這樣光給我夾，自己不吃，都耽誤我吃飯！”
    說罷，虎子索性拎著碗筷，椅子在地板上劃開一道聲響，換了個離兩人稍遠的座位。
    同時，伸手把身邊的謝海往李星鋒那邊推了推，那嫌棄的模樣像在推一塊礙事的石頭，逗得李星鋒和唐歌都笑了，連謝海自己也忍不住咧開嘴。
    緊接著，虎子便自顧自地開啟了“光盤行動”，筷子起落間，夾菜的動作又快又準，吃得格外香甜，腮幫子鼓囊囊的，像隻滿足的鬆鼠。
    十六道菜，李星鋒、唐歌、謝海三人每道菜嚐兩三口，肚子就差不多飽了。
    唯有虎子吃得津津有味，額頭上都滲出了細汗。
    他不僅愛吃，還會吃！
    夾一筷子蔥燒海參放進嘴裏，閉上眼睛細細品著，眉頭時而皺起，像是在琢磨火候，時而舒展，顯然是嚐到了滿意的味道，嘴裏還含糊地嘟囔
    “這海參發得正好，不軟不硬，醬汁也夠味。”
    等最後一道冰糖肘子也見了底，虎子才放下筷子，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歇了少許後，四人都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走出豐澤園。
    都是從缺衣少食的艱苦年代過來的孩子，骨子裏就刻著“不能浪費糧食”的念頭，哪怕現在日子好過了，也從沒剩過菜。
    出了豐澤園，唐歌開著車，帶著幾人穿街走巷。
    臨近年關，帝都的年味早就濃得化不開了，雖說北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似的，割得臉頰生疼，但大街小巷依舊熱鬧得很。
    路上的人大多騎著二八大杠自行車，車把上掛著網兜，裏麵裝著蘋果和橘子。
    車後座用繩子牢牢綁著鼓鼓囊囊的年貨，有的是印著燙金“福”字的紅色包裝，裏麵裝著新衣服，這是秘密花園春節采用的特別包裝。
    有的後座，則整箱整箱的裝著蔬菜鹵味。
    小巷子裏更熱鬧，時不時傳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夾雜著孩子們清脆的驚呼。
    偶爾還能看見幾個穿著厚棉襖的小孩，棉襖袖子長得蓋住了手背，帶著棉手套，舉著裹著透明糖紙的糖葫蘆，一邊跑，一邊追，笑聲撒了一路。
    李星鋒靠在車窗邊，手指輕輕敲著車窗玻璃，目光掃過街邊的景象。
    在他看來，北方的年味更多藏在家裏。
    天兒太冷了，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出門待一會兒就凍得手腳發麻，過年期間大夥兒要麽在家走親戚、圍著火爐喝大酒，要麽就在去走親戚喝大酒的路上，鮮少有人在外麵長時間逗留。
    南方就不一樣了，冬天最多也就零下一兩度，天氣暖和，人口又多，再加上濃厚的宗族文化，年味要熱烈得多。
    遊花車的隊伍能排半條街，車上的人穿著戲服，唱著地方戲。
    祭祖的時候，整個宗族的人聚在一起，擺上十幾桌酒席。
    舞龍舞獅的隊伍走街串巷，鑼鼓聲能傳到好幾條街外，各式各樣的社火，花樣繁多，能熱熱鬧鬧地持續到元宵節。
    可北方這麽冷的天，想讓大家頂著寒風接二連三地鬧社火，確實有些難為人家了。
    車緩緩駛過街道，李星鋒看著路邊電線杆上掛得整整齊齊的紅燈籠，朱紅的顏色在冬日的陽光下格外鮮亮，像一團團跳動的火焰，他不由輕聲感歎
    “也是好起來了，擱以前，各家各戶能自己掛個燈籠就不錯了，現在連路邊的燈籠都掛上了。”
    可目光掃過路邊光禿禿的樹幹，樹枝像幹枯的手指指向天空，他又覺得缺了點什麽，心裏空落落的。
    手指輕輕敲了敲車窗，發出“咚咚”的聲響，李星鋒伸過手，拍了一把正專心開車的唐歌
    “怎麽沒想著給樹上掛點小小的彩燈啊？”
    “紅的、黃的、綠的纏在樹枝上，晚上一亮，多有‘火樹銀花’的味兒！比光掛燈籠好看多了。”
    唐歌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路況，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他們要去的地方本就隱蔽，在人數最多的老城區的胡同深處。
    一路得穿過窄窄的胡同，胡同口隻能容一輛車通過，平日裏不覺得擁擠。
    一到過年，路上全是放炮打鬧的孩子，有的孩子蹲在路邊點炮仗，有的舉著煙花在胡同裏跑，時不時還有拎著菜籃子的行人從胡同裏鑽出來，腳步匆匆。
    唐歌得時刻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小心翼翼地避開，生怕碰到人。
    好不容易駛過這段擁擠的路，車子拐上一條相對寬敞的馬路，唐歌才鬆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側頭對李星鋒說
    “鋒哥，你說的彩燈有，就是不在這邊老城區。”
    “咱帝都那幾個熱鬧的商業區，像王府井、西單，早就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晚上一亮，整個街都跟白天似的，可好看了！”
    “晚上，我帶您去轉轉。”
    又開了十幾分鍾，車子拐進一個不起眼的大院。
    院牆是斑駁的灰色，牆皮掉了不少，露出裏麵的黃土，門口連個像樣的牌子都沒有，隻有旁邊牆上用紅漆寫著“大院停車區”幾個歪歪扭扭的字，看著平平無奇，跟周圍的居民院沒什麽兩樣。
    車還沒停穩，院子裏那棟三層小樓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胖子顛顛地跑了出來，衣服上的拉鏈沒拉，露出裏麵的花毛衣。
    臉上的肉隨著腳步一顛一顛地晃著，像掛了兩坨麵團，他一邊跑一邊興奮地揮著手，胳膊上的肉也跟著晃，嗓子洪亮得像敲鑼
    “唐哥！謝哥！你們可算來了！”
    “鋒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老弟，叫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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