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般的長階上，一個個醜陋扭曲的虛影浮現，它們都想將登階的喬蕎拖入深淵。
    隻因地獄之門不是唯一的終點。
    別忘了，這段長階可是從進化之路的懸崖上延伸而出。
    通往未來的腳下，往往也就是無底的深淵。
    喬蕎在第一級台階上站穩後，立即爆發了“伏靈咒印”的力量，用耀眼的紅光直接驅散了那些鬼影。
    然而當她走到下一級台階的時候，我能發現她的身子向上一聳。
    “重力，重力改變了。”
    “第一級台階依然是地球重力，第二級台階就變成了失重狀態，仿佛進入了太空。”
    喬蕎沒有過於驚慌，甚至還能開口對我說話。
    隻因她用驚人的身體掌控能力穩住了身形，所以並沒有因為突然的重力變化跌倒。
    “真是服了，簡直就是沒完沒了啊。”
    “笛子，你聽好。我接下來會為你試驗這些階梯的規律。”
    “第三級……嗯，是重力加倍。不知道具體加了多少倍，但能夠承受。”
    “第四級恢複正常。”
    “第五級失重。”
    “第六季依然是加重。”
    喬蕎頭也不回地向上爬去。
    她的身形越來越穩，顯然是找到了爬升規律。
    這些階梯應該是三級為一組，以“正常重力”、“無重力”、“超大重力”的順序不斷變化。
    這一階梯的出現，應該是喻示著天堂文明對“探監”者的考驗：隻有通過層層考驗的人，才能破格見到被流放又囚禁的罪人。
    那些鬼影應該是類似靈魂衝擊的存在，心智不堅的人會因為鬼影的拉扯恍惚墜落，膽小怯懦的人會因為鬼影的猙獰畏縮不前。
    但對於我們這樣的強人來說，這種考驗就和沒有考驗毫無二致。
    隻有某些文藝作品裏那些不知所謂廢材主角團，才會在這種地方“試煉”好幾集，“曆盡艱辛”才過關。
    “我要加速了。”
    “後麵距離遠了，我也不想大喊分心。所以我會故意放大自己身體的動作幅度，你的‘視界’眼力驚人，從我調整重心的動作就能看出對應台階的重力狀況了。”
    喬蕎冷靜地丟下一句話，修長有力的雙腿陡然發力，蜻蜓點水般快速掠過一級又一級台階。
    這種感覺說不定就像之前的一次戰鬥，就是我們被“阿蕾克托神”擊中的那一次，是一種身體運動幅度反直覺的模式。
    所以有著對抗“阿蕾克托神”經驗的喬蕎，也可以快速地適應這裏的重力。
    很快，喬蕎所化的赤影的衝擊到了“地獄之門”麵前，一拳砸響了“敲門聲”。
    直到喬蕎本人上到階梯盡頭，我才直觀地感受到了“地獄之門”的龐大。
    那扇鐫刻著無數浮雕的大門足有幾十上百米，喬蕎兩米不到的身子在它麵前就像一個大一點的螞蟻。
    然而就在喬蕎揮拳重擊地獄之門的時候，她那剛強勇敢的靈魂和天下無敵的替身，迸發出了無比絢麗的光彩。
    如同烈火一樣熾烈、鮮血一樣灼熱的咒印虛影拔地而起，耀眼的光輝衝散了門縫中掙紮的鬼影，像一隻一往無前的巨手般推動了那山象征絕望的地獄之門！
    龐大無比的地獄之門挫開了一個縫隙。
    黑暗和混沌湧出，又被蒸騰殆盡。
    冰冷嚴酷的地獄之門轟然洞開。
    黑暗和混沌化盡，隻留下未知的虛無。
    是人類的勇氣和信念，推動了那扇門！
    喬蕎的腳步微微一頓，似是要回頭看看身後的夥伴。
    然而她終究沒有回頭。
    溫暖的紅光猶如螢火，投入到不可知、不可見的門扉之後。
    地獄之門依舊合好，天地間依然黑暗。
    門後的縫隙中重新傳來鬼哭神嚎，黑曜長階上也再次湧現出鬼影重重。
    我邁開步伐，也想踏上這重力交疊的長階。
    然而下一瞬，如同黃鍾大呂般震撼人心的對話聲就已從地獄之門後傳來。
    我停下腳步，因為我知道我該停下靜聽。
    “蒼，你已經為地球上的人們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他們會諒解你的。”
    這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它出現的第一瞬間，我們頭腦中就自動知道了這是“獄卒”的聲音。
    盡管我們之前隻和“獄卒”有過精神交流，但我就是知道這是“獄卒”的聲音。
    “喬蕎是一個好人，不能犧牲。”
    “我也要保護好這個地球。”
    這是神聖而分不清男女的聲音，是“聖帝”的。
    “九劫雷王已經遇到了新的麻煩。民間乃至官方裏，對赦免你的呼聲也持續高漲，你可能就快要遇赦了。”
    “人類的命運由人類自己掌握才有價值，你不必一直待在這個世界。”
    “獄卒”好似帶著混響的勸慰聲裏，帶上了一絲惋惜。
    “我愛人類。”
    “如果需要這樣——我就把我的生命給人類文明，再離開地球。”
    聖帝語出驚人。
    祂似乎對受到赦免回歸天堂世界並無感觸，反而要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人類文明的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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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對自己的生命不可惜嗎？”
    “獄卒”問道。
    “沒關係，我已經活了幾萬年了。”
    聖帝回答。
    “地球上人的生命是非常短暫的，這個文明也很年輕，我不想犧牲她。”
    “如果讓泠一個人待在這裏，這個宇宙都會毀滅的。”
    聖帝的語調裏有著明顯的情緒波動。
    “霸刀武神，你就這麽熱愛人類嗎？”
    “好吧。羽王賜予我兩個生命，另一個就給人類文明吧。”
    “但你這樣做，就相當於自願放棄了赦免。你將遇赦不赦，被永遠留在大千世界了。”
    “獄卒”略帶惋惜地說著。
    看來這個“聖帝”在天堂世界也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前輩大俠，即便“獲罪於天”地得罪了至高無上的真王，也依然有人願意聲援祂。
    而聖帝的仁德也的確配得上那些天堂人的敬重，祂居然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文明，甘願獻出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
    聖帝，你就這麽熱愛人類嗎？
    這一刻，就連我的內心都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我能理解喬蕎這樣的人擁有高尚的人類之魂，願意為了人間正道不懈奮鬥，為了瑉族和種族奉獻一生。
    但我無法理解聖帝這樣的一個“神”，為什麽會無私無畏地愛著人類文明。
    我不會為了一窩螞蟻去死，喬蕎也不會，任何一個常規意義上的人類都不會。
    然而聖帝願意。
    祂要為了保護人類文明，放棄自由和生命。
    我偏過頭看向身旁的兩個男人，在他們的眼中我同樣看到了震驚，或者說震撼。
    所謂的直麵魔神、拯救世界，居然從一開始就不需要我們做什麽。
    即便不去聽更多的對話，我也已經理解到聖帝做了什麽。
    祂以放棄回歸天堂世界、放棄赦免，甚至將自己的生命全部獻給人類文明的代價，換取天堂文明出手，終止了讓罪囚吸取世界本原完成“降維”、最後同大千世界一起毀滅的刑罰。
    聖帝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抵消了蛇魔“降維”成低維生命所吸取的世界本原，讓蛇魔的受刑不再以毀滅世界為終點。
    從此以後，我們的世界將不再趨於混沌和崩潰，以現在的樣子恒久運轉下去。
    也許這就是“自助者天助”吧。
    喬蕎一夥有著大智大勇大無畏的精神，一路上湧現出的張長福等各路英雄也都體現著人類勇氣的讚歌，就連站在我們對立麵的康·凱斯特等人也同樣有著黃金一樣耀眼的精神。
    不止是他們，那一個個飛蛾撲火般前仆後繼的龍組戰士，一群群在紅龍事件中挺身而出、眾誌成城的平凡百姓他們的身上也都閃爍著人性的光輝。
    人類文明展現出了自己的文明之魂，這樣的文明值得上蒼的垂青。
    所以聖帝才會深沉地熱愛人類，甘願獻出一切，護佑人類文明免受來自天堂世界的無妄之災。
    可我還是不明白。
    這世界上還有像我這樣無緣無故的純粹惡人，像德古拉那樣混沌貪婪、貪生怕死卻又草菅人命的魔頭，諸如戴斯、林之瑤、馮氏幾惡等等的畜生更是層出不窮。
    在看過我們這些人之後，聖帝為什麽還是這樣愛著人類？
    神？
    這就是神嗎……
    我從來沒有感覺過某個個體有神性，但這一次我確實在聖帝身上看到了那種無法理解、不可玷汙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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