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歌清白雪中 其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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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術的決定既已做下,便無回圜餘地。
縱然有千頭萬緒、無數恩仇,也隻能包含在這決死的一擊當中。
半空中,我們的眼神才剛一接觸,張立明毫無遲疑的全力一擊便撕裂了半邊的天穹。
我們都不是會因為懼怕變數,而對既定計劃的實施畏首畏尾的人。
張立明這一擊,我也的確避無可避,唯有一死。
我便不得不動用每天隻能使用兩次的無敵能力。
我之所以會選擇跳躍而起,就是為了將張立明的絕殺一擊引入天空,將地麵變成安全區。
早有準備的精神力速度不會比張立明的全力爆發更慢,漫天風雪便在這一刹停住。
天地間散漫的飛雪毫無征兆地瞬間移動到了一起,聖潔的雪花在我腳下鋪成一道直通地麵的天梯,恍如神跡。
張立明的最後一擊瞬息而至,剛剛形成的雪國天梯便被狂霸的斧劈衝散,速度之快會令旁人根本注意不到雪梯曾經存在過。
隻有速度和反應力同樣卓絕的張立明,才能看到那轉瞬即逝的神跡,並為之獻上震撼的情緒。
張立明的最後一斧撕裂了大氣,氣壓的驟變讓周遭的空氣如龍卷般嘶吼著翻湧,隨後發出猛獸般的怒吼。
然而我注定是毫發無傷的。
隻因我這一次早有準備,操控樓梯移動的速度已然快過了張立明的跳劈。
我使用了“將所見之物排列成樓梯”的無敵能力,通過飛雪構築的樓梯連通了大地,順帶也用雪填埋修複了被張立明破壞的停車場地麵階梯。
在那一個瞬間,我恢複了對整個停車場的領域掌控,也按照計劃瞬移到了停車場地麵的另一側,在張立明背後完整觀摩到了他的最後一擊。
風還在吼,雪還在跳。
戰場上的兩個人卻不再行動。
張立明連續的幾次殺招已經將他為數不多的體能消耗殆盡。
這一次的戰鬥和青城山之夜不同。
那一夜他隻是在藤蔓的海洋中穩紮穩打地消耗,而今天他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以最快的速度連續爆發了數次攻擊,每次攻擊的威力都等同於斬殺德古拉第三分身那一擊。
那些攻擊不僅單次攻擊的威力都極為巨大,而且攻擊間隔也是極短,最後幾招更是在一秒內全部打出。
能撐到揮出那撕裂天穹的一斧,已經是張立明精神爆發到極點的結果了。
我輕歎一聲,帶著張立明瞬移到了酒店樓下牆壁的破洞旁邊,讓室內的溫暖得以傳遞過來。
之所以不肯進屋,一是因為我怕張立明得到足夠的溫暖後還能再爆發一次最後的生命力,二是因為我不想他誤會我,認為我踩在室內的樓梯上是要控製室內的空間,出爾反爾地濫殺平民。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
“能和我換個身位嗎,我有些冷。”
張立明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想和我換個位置,讓我背對停車場,讓他的身子進入牆洞後溫暖的室內。
此時,他身上的紅光已經黯淡下去,胸口的破洞也開始緩緩地滲出血來。
“刑天”的回光返照已經支撐不住了。
不斷消退的替身力量無法維持傷口的凝滯,我必殺的穿胸一拳開始顯現出其應有的威力了。
我輕輕點了點頭,溫柔地發動瞬移的力量,將我們的位置調換。
“有必要這樣嗎,我真的不會傷害那些人。”
“都這樣了,還想著把我和屋內隔開……”
搖了搖頭,我有些落寞地歎息道。
被曾經生死相托的摯友如此質疑,看來我做人還真是有夠失敗的。
隻因我滿嘴謊話,這就是報應呀。
脫下染血的棉衣,我將之覆蓋在男人上身遮住那可怖的傷口,假裝他並未受傷。
但這一次我沒有再伸出肉芽,也沒有勸他歸降,因為這是對張立明精神覺悟的一種侮辱。
一個高潔的戰士應該驕傲地倒下,一個堅強的勇士也應該有尊嚴地逝去。
他是為了生而為人的底線和正義感奮戰到底的,這份意誌不僅超越了作為生物本能裏對生的渴望,也超越了人性當中對私人情感的纏綿。
這樣的人,正是我所挑戰的人類精神之化身。
此時此刻,哪怕張立明不是我所珍重的夥伴,我也會對這樣的精神表達敬意,對擁有這樣精神的人表達敬意。
屋內的人警惕地對我投來迷惑的目光。
他們應該是在絞盡腦汁地理解我和張立明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爆發了不明覺厲的死戰之後,又仿佛老友一樣平靜地交談。
這些人並不是從樓上下來的,而是那幫被我送到酒店正門,放他們逃生的人。
他們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在報警之後小心地守在了這裏,似乎是怕我流竄到城市裏大開殺戒。
我罕見地沒有趕走那些礙眼的螻蟻,因為我認為英雄的落幕不該寂寂無聞,理當有人見證。
“他是為保護你們而死的。”
“如果不是他想護著你們,我會殺死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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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抬頭,隻是微微抬眼,淡漠地掃視了一遍在場的人。
我們剛才的戰鬥太快,他們來不及拍照。
而我現在的眼神太冷,他們想不起拍照。
“視界”一腳踏入室內,在張立明有些絕望的目光裏揮出了一拳。
然而這一拳並沒有把那些人打成肉泥,而是用操控樓梯的能力將收好的力道均勻地釋放在了所有人的胸腹,讓他們劇痛地彎下腰幹嘔。
我需要他們活著,活著把這個人的壯舉記憶下來。
這是我唯一一次“好心”地幫別人塑造英雄形象。
“對我這麽沒信心?”
“我是壞人不假,但我也是真的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我對你不僅有男女之情,也有姐弟之情,這都是真的。”
“笛子姐不是狄奧,她不會害你,也不會食言。”
伸手掐了掐男人冰涼的臉蛋,我慘然一笑。
上一次有這種感情,好像還是吃掉“食子詛咒”的時候。
如果說我對“食子詛咒”懷有感情,是因為它是從我身上誕下的“神之子”,那麽張立明便是第一個讓我如此動情的凡人了。
“好,好姐姐。”
“能答應我,幫我照顧好母親嗎?”
“她已經失去了丈夫,現在又將失去兒子。”
張立明艱難地抬起手抓住我的手腕,竟交代起了遺願。
我啞然失笑。
“你剛剛還要殺我。”
“嗯。”
“你現在要我照顧家人。”
“嗯。”
“但我知道,你還在積攢著最後一股力量,那一招依然是要殺我。”
“對。”
“但你也依然拜托我照顧家人。”
“對。”
我笑著發出四問,張立明也笑著回答。
哈哈,君子之交……果然是君子之交,好一個君子之交。
“我答應你了,以笛子姐的名義。”
“姐姐對弟弟的承諾,便不會食言。”
“就算狄奧要傷害阿姨,我也不會讓她得逞。”
我抽出手,背對著天光站起身,莊嚴承諾。
恍惚間,風漸漸小了,雪也漸漸停了。
午後的太陽高高掛起,從雲罅間灑下並不溫暖的光。
“謝……謝。”
“擊個掌吧,以後再沒有機會了。”
張立明笑了,陽光從我胸口的破洞穿過,正灑在他逐漸失去血色的臉上。
“刑天”的盾牌被收回體內,張立明將重新凝實的斧頭舉起。
我明白他是要用替身和我“擊掌為誓”。
替身是精神力的具現,也是靈魂的一種體現,所以在這個肉體即將消亡的時刻,他選擇了用替身“神交”的“盡在不言中”。
“視界”金燦燦的身形探出,寬大的手掌印在巨斧的側麵,在斧頭上留下一個戴著護手的掌痕。
替身接觸的一瞬間,我知道我們該結束了。
接下來,張立明會燃盡全部的生命力,向我發起最後的討伐。
雖然很老套、很無聊,但這就是這些有著“赤子之心”的正道人士會做的。
知其不可而為之,亦不知老之將至。
凍得有些發紅的玉足後退了兩步,我張開雙臂,將那副比雪更白的身軀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刑天”的射程當中,方便其發起進攻。
張立明死後,“刑天”的能力就會消失,我的傷口便不再無法愈合。
所以我可以接受這一招不致命的傷害,願意用這份痛苦,對我凡塵的友人致以最後的道別。
而正在此時,停車場外的街道上突然響起了奇妙的樂聲,似是小提琴般奏響。
那前奏飽含著繾綣纏綿的婉轉,似乎也是在挽留這個年輕的鬥士。
真奇妙啊,我想。
看來上天也為張立明的逝去感傷,竟讓命運在此時安排了一位過路的樂師,為他奏響哀而不傷的別離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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